第一百四十三章置之死地而後生
林雷與冰兒來到廠子裡已經是晚上九點。b111.net
用過晚飯後小花纏了林雷與林冰兒許久,因為他們這一走又只能在週末才見到,小花捨不得。
小花的眼神讓林雷和林冰兒看了心疼,於是他們吃過晚飯又陪小花玩了一陣。
林雷與林冰兒在廠大門口就下了車。他們的車若要開進去,這麼漂亮的車,讓人看到,是會刺激,更會置疑他們與工人們同舟共濟的可信度。
當然,林雷再怎麼做,也無法改變他現在身份,他只是注意平時的一點一滴,不要讓人看見,不要提醒刺激他們。
因為林雷窮過。
當齊風漂亮驕傲的車向他衝來,接著走下那個不可一世的人時,那個時候,因為貧窮所帶來的屈辱,就全面引發出來。
林雷心頭也曾醞釀過一些煽動性的語言,比如說與廠共榮衰,廠敗了,他這個大少爺也不當了,但這話聽起來沒人信,林雷想想也就算了。
為節約用電,廠子裡隔老遠才亮著一盞燈,所以廠子整個顯得影影綽綽的,像個偌大墳場,沒有半絲生氣。
遠遠的職工宿舍樓也沒幾盞燈,大概工人們都回家了,要明天才過來。
留在這裡又能做什麼了,希望在人們心頭大概越來越少了吧。
林雷與冰兒兩個人慢慢走著,聽著腳踏在殘破的水泥路上發出地聲音。心情格外沉重。
林冰兒想找一些活潑的話題來沖淡著這壓抑氣氛,一時間卻找不到。
林冰兒清楚目下的狀況,沒錢、沒技術、沒人才,一個這樣的三沒廠子,靠什麼去振興?
除非大量的資金湧入,除非先進的技術帶來,還要有相關的人才。而在這些基礎之上,廠子還得是齊家地。哈!天下哪會有這麼好的事?!
林雷心頭也是這樣想地。
這個結果其實稍微推敲一下就清楚:這廠子,很難有活路。
林雷去上海,其實是盡人事,說穿了,是最後掙扎一下。
唉,林雷這時候想起來齊老爺子來,他可謂一下子把自己置之「死」地。怎麼樣才能「重生」呢?林雷想破了腦袋。
他林雷就是重生過來的……
林雷胡思亂想間,就快走到宿舍樓了,忽然一束強烈照射過來,隨之一聲呼喝:「是誰?」不等林雷回答,那呼喝的人已經看清楚是他們,聲音略顯興奮地叫道:「是齊總啊!」
林雷被手電筒照得瞬間失明,但聽聲音就知道是他第一天上班在辦公室鬧得最凶的四虎子。
四虎子立刻把手電筒照向別處,在黑暗的夜空形成一道清晰的光柱。他尷尬地呵呵笑著。一口牙齒在黑黝的臉龐以及昏暗地背景下襯托得愈發雪亮。
林雷問道:「你怎麼在這?」
四虎子嘿嘿一笑,說道:「沒事,瞎轉悠!」
林冰兒則說道:「怎麼沒回家,嫂子可要怪你了!」
四虎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答道:「昨天回了,家裡沒什麼事。今天就過來了。」
林雷看這高大的漢子臉上透著些許無奈與委屈,估計他在家受了老婆的氣,於是說道:「走!四虎子,到我那喝酒去!」
林冰兒暗暗瞪了林雷一眼。
四虎子尷尬地擦了擦手,說道:「不了!」
林雷說道:「別客氣,我那還有些啤酒!」
「不!真的不了!」四虎子感覺得自己聲音大了一些,又趕緊放低,樣子還有些扭捏,想是有什麼話不好說,吞吐了半天終說道:「齊、齊總。這次去上海怎麼樣呢?」
林雷他剎那間明白。廠子裡留守的這幫人把自己這趟去上海看得比自己想像中還要重,他們寄希望於自己。不想自己是無功而返,這怎麼開口說呢?望著四虎子一臉希冀地望著他,林雷只得說道:「明天上班我們開個會,到時候再跟大家講。」
「好的,好的。」四虎子連忙道,側開身,讓林雷與林冰兒上樓,然後在後面打手電筒。林雷鼻子不禁有些發酸,不管怎樣,因為自己的出現改變了這些人地命運,讓他們從過去衣食無憂一下子變得前途未卜。這種落差自己過去不是沒嘗過,而這些拖家帶口、已人過中年大老爺們情況恐怕還要更嚴重一些,假如廠子有一天倒了,他們下崗了,這就等於他們的天塌下來一般。
上了樓,林雷進了自己房間,冰兒沒有跟進來,進了自己的房間。
林雷打開燈,房間裡顯得很乾淨、清爽,看來冰兒每天過來收拾。
從別墅洋樓落差也大,但是人有衣食有保證,這心情就不會壞到哪裡去,但現在林雷心裡裝著廠子,裝著五十多號人的命運,感覺沉甸甸的,雖然,這些是齊老爺子強加給他的。
林雷鋪好床,然後坐在書桌旁,他在想明天開會應該怎麼跟大家怎麼說。
林雷正想著,有人敲門,林雷知道是冰兒。
林冰兒地房間就在隔壁,這老宿舍樓牆壁薄了一些,隔壁的走動他是聽得到的。
林冰兒一進門就看見林雷愁眉苦臉的樣子,說道:「你在想明天開會的事?」
林冰兒現在還不習慣喚林雷「哥哥」,所以就這直呼了。
林雷示意林冰兒坐下。
也沒地方坐,林冰兒就挨床邊坐下。
林雷認真地問冰兒:「冰兒。明天我是實話實說呢?還是……」
林冰兒說道:「我想他們有權利知道目前的狀況。」
林雷不禁歎了一口氣,說道:「不知道這廠子砸鍋賣鐵能賣多少錢?賣來地錢不如給大家發遣散費!」
林冰兒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廠子是資不抵債!」
林雷哪是不知道,說這話也是無奈的言語。林雷垂下頭,覺得自己很沒用。他的心頭忽然湧上一種很絕望的感覺,感情事一團糟,真要做事業。卻又這樣手足無措。唉,這偌大地一個廠。要想煥發生機,從任何方面看,都是不可能。本來,與人合作地可能還是有的,可是以目下地狀況,人家來了又不讓人家控股,這怎麼可能?這就等同於上大街上隨便問一個人。問他願不願意送一大筆錢給他一樣。
林冰兒見哥哥垂頭喪氣,說道:「我想車到山前必有路!」
「呵呵,是啊,有路必有天驕車!」林雷接過話調侃了一下,「我想,我一定贏不了齊鳳的。」林雷想到齊鳳那邊雖然也遇到一些困難,但是與自己相比,應該還是差了一些。
林冰兒說道:「為什麼一定要贏齊鳳呢?」林冰兒說這話地本意是要讓林雷不要把輸贏看得那麼重要。沒想到林雷聽了這話忽然眼睛一亮。
林冰兒感受到那種亮度,她直覺到哥哥似乎想到了什麼,就在這時,她看到林雷一拍自己腦袋,大聲說道:「對啊!」
林雷忽的站起聲來,在房間裡踱起步來。大聲說道:「冰兒,你說得對啊!我為什麼一定要贏齊鳳呢?哈哈!太好了!」林雷竟走到林冰兒面前,激動地握著冰兒的手說道:「謝謝冰兒!你這話提醒了我!」
林冰兒見自己頗有些「一句話點醒夢中人」之效,雖不明就裡,心裡也就盲目的跟著高興起來。
林雷說道:「擺在我們面前其實就兩個問題,一是給廠子找出路;二是給工人們找出路。我們之前一直的思維定勢是廠子有出路了,工人們也就有出路,廠子沒出路,工人們也就沒出路了。我們以為這兩個問題是一個問題,其實。我們完全可以只考慮一個問題。」
林冰兒馬上反應道:「只管工人的出路而不再管廠子?」
「是啊!」林雷走動著大聲說道:「從目前來看。除非天上掉下個大陷餅,而且免費讓我們吃之外。廠子是死路一條!這是注定無法完成的任務!而且,我為什麼要一心想怎麼贏齊鳳地事?為什麼要考慮什麼齊老爺子遺囑呢?那些,原本就不屬於我東西!現在,很實際的問題是,這五十多個兄弟姐妹,這五十多個家庭信任我,眼巴巴看著我,我就有責任有義務給他們找出路,這才是我們工作的根本之處。沒了廠子,如果他們有了一技之長,如果我們能夠幫他們落實好的工作,他們不一樣有出路嗎?」
望著哥哥激動的神態,林冰兒也激動了,覺得這才是哥哥的原始狀態——有責任心,有擔當!他真的把自己現在所做的事和那遺囑分開了!真地把自己投入進去,純粹地為這些職工們著想,而不是僅僅是一場兩個人之間的比賽。林冰兒高興地說道:「那我們的事就簡單了,我們可以把他們組織起來!」
「對的,我們要把工廠變成學校,變成訓練場,讓他們學到一技之長。」
「可我們上哪請老師?」
「我們啊!我們自己學,上網查,找資料,每一個人都是學徒,同時,每一個人都是師傅!我們還要主動去找人才交流中心,找勞動中介。我們的最終目的是讓每一個人自信起來,讓他們相信,依靠自己地一雙手,」說著,林雷就攤開自己的手,然後舉起來說道:「依靠自己的手,可以創造自己的未來!」
林冰兒看著哥哥漏*點澎湃的樣子,雙眸裡閃耀著一如過去崇拜的神色,接著鼻子一酸,差點流出眼淚來。她覺得老天對她太好了,哥哥明明去了,卻又還給了她,這世間億萬人群,哪一個有她這麼幸福?
林雷兀自熱情地說道:「冰兒,我們一起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