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不可阻擋的春天
當人心悲觀絕望的時候,老天可不管這些。b111.net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這是老天一年的行程,也是外物對應的節奏,誰也阻擋不了。
藏了一整個冬天的生命慾望,隨著春天到來終於不可遏止地噴薄出來。當然,在整個三月裡,冬日般的寒意還象徵性掙扎了一番,特別有幾天,居然冷到剛剛過去冬天的最冷的那個程度,但這種掙扎是垂死掙扎!是迴光返照!捱不了幾天,明媚的*光,終撕開層層冷雲徹底照耀在這片大地上,這讓每一個行走在地上的人心頭禁不住冒喜的尖,不愉快的事,不相干的人,都統統丟在腦後。
林雷心靈的傷終於停止了進一步潰爛。
他的身子骨其實沒一點問題,然而醫生說,他的精神狀態太差,還需要呆上一陣子。
既然醫生說話了,那麼,那陳律師什麼三天後到新崗位上去的話那就當是屁話。林雷不準備接受老爺子的遺囑安排,對其他人的話那就更不準備聽了,他想向全世界人說,說:「我就是林雷!」
即使說了,也沒人信!
不僅不信,還會以為他瘋了!
瘋了,人就被抓到瘋人院裡去!
林雷最後一些智慧讓他沒有繼續見人就說他是林雷,一切的話,對冰兒說才有意義。
而現在,林雷全神貫注地注視著窗台上那盆弔蘭。那青青的、寬寬地,帶著細細黃白紋的葉面像花瓣一樣舒展開。林雷看得發呆,看得忘了一切,他的眼前就眼前這吊蘭。
花?
他是接受不了的。花讓他想起凋落,想起飄零,想起淪落風塵,滿屋子八桿子打不著的人送來的花都讓他叫人搬了出去。大概是搬的人忽視了這盆弔蘭而留下。
林雷就這樣呆坐了許久,不知什麼時候。門開了,進來了一個人。林雷頭也不抬,也不用抬,反正,都是不相干地人。
「齊風!」有人叫他!
那是叫齊風,不是叫他。
林雷繼續盯著他的吊蘭,心頭活躍地一點綠色越來越大。
齊子強一身病號服出現在「齊風」的病房。他臉部的痛苦舒展開了。躲在眉頭,化在皺紋裡,不是齊鳳這般親近人是看不出來。他現在戴了一頂帽子,頭髮開始脫落,他現在在做化療,很難受,可也奇怪,難受一分。這心就安寧一分,痛苦竟與快樂,在這個時分,齊子強無法區分開。
女兒齊鳳想陪伴在他左右,卻被齊子強趕走了,戀棧親情這不是他們齊家人的風格。齊鳳有更緊要的事要坐。
啊,老爺子開出了難題,她齊鳳就得拚命,這才是他貨真價實的女兒,她怎麼能呆在這裡呢?聽聽自己的建議,那是可以地。
齊子強忽然覺得全身有氣力了,不僅如此,而且是有些昂揚,一輩子從未這麼舒心過,許是心裡頭的壓抑的事一股腦都說了出來。至於罪孽。自己不正承受著嗎?應不會有多少轉到女兒身上去。老爺子的安排,真好!齊子強由衷地感歎。
天驕汽車有些公司一直是他負責的。他很清楚這些狀況,因此,他要當好這個參謀,絕不能拖女兒的後腿,在齊子強心裡,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下子都給女兒。
在齊子強的催促下,齊鳳走了,她不得不走,手頭地工作,即將的工作,她必須開足馬力,所以,只能邊工作邊熟悉。
齊子強告戒她,不要理所當然地以為,在這場龜兔賽跑當中你就是兔,而且,就算是兔子也有可能一不小心被龜跑贏了,所以,現在,齊子強摸到他這個侄子病房來看他,是帶著幾分打探敵情目的的,而另一個原因,也是他實在有些閒得慌。
齊風目前按兵不動,這讓齊子強有些按捺不住心頭的好奇,於是,在關心女兒以及關切對手的好奇當中,齊子強暫時忘卻了自己強烈地病疼。
現在,齊子強看著齊風癡癡傻傻的樣子,心頭更是奇怪,齊風的冷、寡情,是齊子強心頭一向以來印象,他不應該這副模樣?他為什麼要還一副無法自拔的樣子,他應該更加聲色犬馬的?
齊子強在齊風背後歎了一口氣,這口氣歎得很重,目的是想引起齊風的注意,可是,齊風依然端坐在窗前,一動不動。
齊子強只得說道:「聽說你要和那林冰兒訂婚,恭喜了,這事,總算平安過去了。」齊子強的語氣是一副長輩對晚輩的慶幸,真誠得無可挑剔。
林雷卻感覺到一根刺,無聲無息從身後向自己刺來。他轉過身,看到了齊子強。林雷不驚訝,或者說,他已經不會驚訝。
看著現在的齊風,齊子強心頭泛起高深莫測地感覺,也不怪齊子強多想,他這一輩子不就是在反覆「多想」狀態中度過地嗎?
齊風的眼神空洞、無神,漂浮不定,但齊子強忽然覺得冷颼颼地,脊背陣陣發涼。
齊子強小心地繼續用力說道:「恭喜你了,林冰兒那可是…咳說著齊子強注意觀察齊風的臉色。
齊風蒼白的臉忽然紅了,不知道是羞紅,還是惱紅,只看到他忽然喃喃說道:「是的,我會娶她的!娶林冰兒為妻,是我一輩子最幸福,最驕傲的事情……」
林雷說這話時彷彿是對任何人說的,其實,齊子強這個時候在不在都一樣,這是壓抑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從心底冒出來的。
*光明媚,萬物生機盎然。林雷心頭湧上這段話:好好愛護妹妹,一輩子照顧他,一定要這樣!你還有機會!她再恨你也要承受下來!消融她所有地恨和委屈,就像這春天的太陽,能夠消融所有的冰雪一般!
在這一刻,林雷耳朵裡似乎聽到了厚後冰裂的尖銳聲音,接著。什麼東西洶湧而出,不能阻擋。溫熱的氣體、液體,狂湧、拍打冰冷的骨頭、肌肉。林雷身子顫慄著,享受著生機的湧入所造成地奇特溫熏的快感。
齊子強看著齊風完全是當他不存在,嘴裡嘟囔著聽不清地字節,大步走著,時不時地揮著手,像一個演講家一樣。
齊子強初為驚愕。不久,臉上露出會心的笑,他,悄悄退了出去。
該放心了!
齊子強回到自己的病房想到。
過了一會,齊子強叫來醫生,商量動手術的具體時間,他的肺葉要摘除五分之三,他要堅持、堅持笑到最後。
林雷在病房裡發了一陣癲。平息下來後即叫來醫生說:「我要出院!」
林雷終於出院了。
終於回到闊別已久的家。
這還是他的家嗎?
林雷站在廳前發冷。
現在,他對眼前地一切已經沒有嫌惡感,相反,有一種親切。
從前的嫌惡感因為嫌惡那人,而今,他比那人還要讓人嫌惡。所以,他該面對的是自己,過去,現在,還有,未來,都是這樣,他所大錯特錯的地方,都是這個方面。
金色的正午陽光灑在林雷身上,地表的溫熱之氣方法透入湧泉直灌注林雷體內。林雷忽然像打了一個冷顫。整個人,「醒」了過來!
林雷快步走進大廳。迎接他的是熟悉那些僕人,他們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恭敬表情,當然還有劉姨。
劉姨有一段時間不見,老了許多,許多細小皺紋無情爬上臉。劉姨地臉部輪廓很是清秀,讓人依稀能看出當年清麗動人的情景,而一個女人,不再關注自己的美貌,那一定是因為她心頭、眼前有了更加緊要的,林雷有時候覺得,齊風是她的孩子。
林雷吁出一口氣,淡淡地說道:「劉姨辛苦了!」
劉姨似乎被電到,瞬間失去平衡,不過,她很快恢復平靜,她的目光打量著林雷,想說什麼終於沒說出來,換成一句輕輕地:「少爺,你回來了!」像平常每一天一般。
林雷大聲問道:「劉姨,午飯準備好,我餓得很哩!」
劉姨猛點頭,卻看林雷已奔向了樓梯,他洪亮的聲音還在響起:「劉姨,請寶叔過來一趟。」
寶叔就在外頭,聽得這話就跟著上去。
臥室裡,沒有絲毫因無人住而難聞的氣息,看來日日有人打理,估計是劉姨親自料理的。
寶叔很快到門口,敲門。
「進來!」
寶叔進臥室,見齊風依著大陽台看外面的風景,心頭猛然感覺到,風少爺恢復過來了,那種精氣神,怎麼轉眼間就恢復過來呢?寶叔不明白這其中奧妙,卻很是激動。
林雷轉過身對寶叔說道:「鳳丫頭給我做了安排,我得聽!從現在開始,林冰兒就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寶叔,還請把她接過來。」
「接過來?」寶叔有些疑問。
林雷有些激動,聲音有些顫抖:「是的!這麼大地方,相信有她喜歡的地方。」
「好!我這就去辦!」寶叔轉身離去,他不願去問為什麼,他這輩子只是在執行過程度過,而且,他覺得這才像樣,像話。
寶叔走後,林雷一屁股坐到自己床上,楞神,心裡百感交集。
他這一輩子只能有一個妻子,是的,他一輩子、十輩子都償還不了他地罪孽,怎麼期望在獲得妹妹諒解地同時,還享受著另外的情感呢?
從現在開始,他地眼裡只能有妹妹一個!
從現在開始,他只能愛妹妹一個!
從現在開始,………
而且做這一切的前提,是妹妹要認出自己,是妹妹要接受自己,如果依然認不出,不接受,那就惟有死!
林雷忽然悟到,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把他所擁有的「全部」做好準備,這對任芳妒、秦可欣她們不公、殘忍,而是現在的他,實在是沒有愛其他人的權利和資格了,他的所有,在妹妹手中,一切讓妹妹裁定,讓他一個人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