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公墓在南華市西郊二十公里處,左右青山掩護,大小常青樹從山底一直到山頂,層層疊嶂,綠意蔥蘢,真是個好地方!
林雷摘下墨鏡,放眼望過去,墓碑林立,整齊有序,無論身前地位多麼顯赫,死後所佔,無非一穴罷了。
林雷聯想到自己瀕死的經歷,不禁感歎生死之間,端的是奧妙無窮,其實,林雷一直沒意識到,這生死之間打轉,實際他與過去林雷亦有許多不同,領悟,心智,還有心態。
林雷身後是和他一色黑色西裝戴墨鏡的男人們,當然,還有一個女人,那就是劉姨,她緊跟林雷後面。
一行人踏著花崗岩的石階上行,十分鐘不到,即來到了齊風父母的墓前。
黑色大理石墓碑顯得特肅穆莊嚴,齊風父母的結婚照則鑲嵌其中,笑意盈然地望著林雷,充滿慈愛,林雷忽然鼻子一酸,淚差點掉下來。林雷環顧四周,仰頭看了看天,心想:齊風一家三口,現在,正在天堂看著自己吧。
這時,林雷似乎已忘記自己曾經認為齊風是要下地獄的。
林雷接過劉姨遞來的三根香,恭敬地插到了墓碑前,又接過隨從遞來的花籃,也放在了墓碑前,然後退了一步,然後雙手合十,頭靠著手掌,閉上眼,靜默了一分鐘,死者為大,禮該如此。
劉姨在後面看著,卻心情激動,有些壓抑不住,雙肩都微微顫抖。
她仰望著天,喃喃自語,無人聽得清。
她感動,齊少爺懂事了,不像以前每一次來,都要把所有人遠遠趕走,一個人在墓碑前歇斯底里狂呼亂叫。
林雷禱告完了,退了一步,對劉姨說道:「劉姨,你也上去說會話吧。」
劉姨聞言,眼淚刷的一下流下來。
這兩個是她這輩子最好的朋友就躺在這裡。
半個小時後,祭奠儀式全部結束,下山。
一行人正要下撤,林雷忽對劉姨說:「我想去看看那林雷的墓碑,他的墓碑在哪裡?」
劉姨楞了一下,隨即她點了點頭,她知道「林雷」是誰,就跟身邊的人了說一聲,那人一聽就跑開打電話,不一會,那人跑來說他已知道林雷墓碑在哪。
十分鐘後,林雷站在自己的墓碑前。
這是公墓中最簡易的墓碑,可卻花卻了妹妹所有的積蓄,並欠下了大筆錢,逼迫得妹妹在那樣的風月場所做侍應生。
錢啊,有時候一點都不重要,有時候,真是要人命。
林雷望著自己的照片,一股異樣的感覺爬上心頭。許久沒看到自己了,真是親切啊,還是這張臉讓人喜歡,自己過去怎麼沒發現,自己原來也是有這麼帥。
墓碑上刻的字:親愛的哥哥林雷之墓。
下一行:妹妹林冰兒立。
筆跡赫然是妹妹的,刀刀浸滿血淚,林雷的眼淚不可遏止地湧了出來。
劉姨一行人站在十步之外,看到少爺的淚湧出,大為吃驚。
劉姨連忙過來拿紙巾給少爺。
林雷知道自己失態了,在名義上的父母墓碑前沒留眼淚,卻在這流了。
林雷靜靜地站了一會,終思量好了,說道:「劉姨,我父母死於車禍,沒想到我,讓車禍害死了人。」
劉姨剎那間明白。
對於齊風父母的祭奠在齊家誠府上晚上還要進行一次,就在齊老爺子的後花圓。
林雷從山上下來,一行人浩浩蕩蕩直奔老爺子府上。
林雷到了的時候,二叔,齊鳳他們都在,還有其他的一些親戚,林雷卻認不全。
用過晚飯後,大伙都到後花園去,齊老爺子在那設了香案。
夜幕早已降臨,一片死氣沉沉的灰黑,幾顆星星在上面有氣無力地眨著眼睛,月亮不知道躲在哪去了,還真迎合人們此時的心情。
時辰到了,齊老爺子臉色肅穆,率領眾人在香案面前祭拜。林雷站在老爺子後左側,二叔右邊。林雷從側面看到老爺子臉部抽搐,不想這麼多年過去,老爺子心頭的傷痛還是那麼深。林雷看到二叔臉部也抽搐,卻不像是因為痛苦。
祭奠儀式完畢,一家人進堂屋。
這麼多人,林雷依然擋不住孤獨感。這一家人拉著難得的家常,可這與他有什麼關係。林雷也不打招呼,就這樣起身走出屋,逕直回到後花園。
香案剛剛撤掉,香火的香味還殘留在空中,後花園種了幾棵掛花樹,已隱隱飄香了。
林雷望著天空,想著妹妹,她那裡應該是一派關山明月好景致吧。
齊家誠老爺子看著孫兒出去。孫兒的背影落寞寂寥,齊老爺子之所以這麼多年寵著齊風,實在知道孫兒心裡有巨大的悲痛,無時無刻不需要發洩。每當齊風做出傷害人的事,他這個做爺爺就派人想盡辦法對那人進行補償,這個世界,金錢不是萬能的,但金錢卻的確能擺平許多事情。
齊家誠神遊了一會,立即回轉過神來,和一屋子的晚輩們聊天,這個晚上,可以不談生意場的事。
累了,累了啊,從少年起摸爬滾打到現在,齊家誠一直沒歇息過,也許是時候考慮把這一大家子做個安排了。
目前的齊風顯然還不能寄以厚望,但比過去要好了許多,齊鳳這丫頭,聰明絕頂,可是,這聰明絕頂有時候反會適得其反,唉,中國人說富不過三代,這句話值得深思啊。
齊子強看到父親有些走神,他心裡莫名其妙地惶恐。
對他而言,每年的這一天是他最討厭的。
大哥死了,可他依然是老爺子心中的最愛。活的時候,齊子強無法爭,可死了,齊子強卻更無法爭,一想到這,齊子強就覺得自己人生是徹底失敗了,無論這十多年來他多勤奮,為家族做了多少汗馬功勞的事,與天資聰慧,被人們視為人中之龍的大哥比起來,他總是差那麼一大截。
值得驕傲的是,大哥留下的兒子卻是如此的無用,每日只知道吃喝嫖賭,幾乎五毒具全,這算是丟盡大哥的顏面,而自己的女兒,人中之鳳,想起這個,齊子強就覺得心理要平衡許多,總算在後輩爭回了面子,現在公司的元老們哪一個不說自己女兒好的。
老爺子要是沒瞎眼,就該把自己女兒當這接班人,讓女兒當他才服氣。
齊風派去做事,一開始齊子強緊張了一會,後來見齊風沒什麼異常之舉,覺得自己是瞎緊張,可是,最近這個沒什麼長進的齊風似乎攀上了任家的親,這讓齊子強很是警惕。一旦齊風和那個任丫頭好上了,兩個人結婚,那麼齊風在家族的地位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齊子強在心裡不盼望這兩個人好,而且他知道自己這個侄子,也頗有些瞭解任家的這個女兒,這兩個都不是願意被婚姻捆住,天性愛玩的人,齊子強心頭估計他們兩個的事估計不成,沒想到事情發展似乎不是朝著自己意願進行,明裡的報道,自己的消息途徑,都表明這兩個人似乎真的好上了,齊子強有些著急,可這著急沒過兩天,就發生任芳妒被綁事件,齊子強聞知,他知道,老爺子肯定要懷疑是他了,而且馬上就找了他,想起這個來,偌大年紀的齊子強就會不爭氣地心發抖,同時,也有些氣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