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盼到夜色朦朧,我特地穿了一件顏色較深的衣服。景唐帝晚上還沒回來,據丫頭回報,說成親王在御書房正與他說些軍情要事。我知道這是成親王故意拖住景唐帝的步子,不讓他回到瑾榕殿,也好給我行動創造機會。
以心情不好為借口,我連恐嚇再威脅的將那幾個跟在我寸步不離的丫頭遣散,自己一個人偷偷溜出了瑾榕殿。剛出殿門不遠,成親王貼身的太監便出示了他府上的令牌,將我帶到刑部大獄。
一路似乎出奇的順利,很快便到了刑部大獄。都說女人一遇感情問題便會便的癡傻,和惠雖是自小看慣了宮廷是非的皇后,到了這關節但也是執迷於感情問題中不能自拔。到了牢裡,她竟然事先吩咐所有的獄卒們見令牌不要聲張,只讓我們通行便可。於是我們便入行走於無人之境,順暢的走到了廖君然牢獄前面。
「廖君然……」,遠遠的就看見那青色衣衫,我激動的撲上前,伏在那牢固的鐵欄上,「還好麼?」
原本安然坐在蓆子上凝神的青色身影聽見我的聲音,身子突然一顫,繼而猛地站起身,似是感到不可思議,「雅兒?」我仔細打量獄中的他,看起來精神還是不錯,但比起在外面的風光而言,還是顯得邋遢了些。光滑的下巴上長出了刺刺的鬍渣,玉白的臉也因牢中的風塵而顯得有些滄桑,我心裡一緊,只覺他這樣子讓我有些心疼和自責。但只那一瞬間,他亮晶晶的眸子直直的看向我。烏瞳依然是那麼深邃幽遠,我便不由地扯起唇角笑,深信那個桀驁自信的廖君然又出現在我的面前。
「你來幹什麼?」一番喜悅之後。他突然正言問我。
「我……」,我剛要張嘴回答。卻被他硬生生地打斷,他的語氣忽然變冷,「如果說為了什麼報恩,那就請回吧。」
「是報恩。」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對我而言。你有三恩於我。」
他稍稍退後一些,像是研究一般微微瞇起眼睛。
「其一,生命大恩。」我淡淡微笑,「這是大恩,我的命是你給的,這毋庸置疑。第二則是現實之恩,你讓我清楚的看到了現在,宮裡女人過百上千,我原本就不應該過分的認為自己是他心中特殊地那一個。第三。未來之恩,以後我注定會沒有兒女,與其這樣奢侈的盼望著幸福。無嗣的痛苦倒是能讓我更冷靜的清醒。」
「皖雅……」,他一直緊抿的嘴唇艱難的透出一絲縫隙。好看的眉毛慢慢擰起。「你這分明是在怪我……」
我苦笑一聲,深知這地方不能多呆。身後成親王的隨從卻突然附於我耳邊。「娘娘,一切都準備好了,依王爺的安排,可救人出去。」說完,便遞給我一套衣服,「時間不多,還請娘娘速做安排。」
我低頭一看這衣服,這才知道成親王是如何盤算這個救人計劃地。原來就是讓他換上太監的衣服隨我出去。這個方法看似簡單,但卻最保險。因為和惠早已與成親王溝通好,拿著令牌可安然無憂的走進大牢,便可順利地再走出去。
誰料廖君然平時機敏此時卻像個榆木疙瘩,緊緊的抱著衣服就是不肯換上,死心眼兒地認定這事兒我會擔著很大風險。
我無奈地看著他,這事兒我擔著風險固然不錯,但是就算是我因此事而遭罪名,也比欠廖君然一輩子的情分舒服地多,但是看他那一臉堅決的表情猶如頑石,只能變通了方式勸他,「你先出去好好活著,沒準兒我在宮裡呆的厭了就去尋你。」
他黯然的眼光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怎麼說?」
「我注定會沒有孩子,你該不會不知道沒有子嗣的女人在皇宮裡會是如何的情境吧,現在或許還能風光,待我人老珠黃或忍無可忍之時,自會出宮尋你,我在皇朝無依無靠,有了你,也算是有個投奔的地兒。」「所以,」看著他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猶疑,我堅定的看著他的眼睛,「答應我,到了宮外好好活著,對得起自己,也就是成全了我的未來。」
「那現在跟我走……」,他開始往自己身上套衣服,一邊穿一邊低聲道,「你不如現在也走,我雖已經被皇朝捉了個現形,但是憑我多年的經營,還不至於將自己丟了吃虧,你在這兒我還要擔心你被我連累,早離開晚離開都是離開,倒不如現在一起走了利索……」
「不行……」,我看著他穿戴完畢,突然湧上一陣莫名的辛酸,只能匆忙別過頭去,彷彿感覺此次一別,將會再也不見似的。強制自己壓下那股不安,我再次轉過身子,燦爛的衝他微笑,「我心有不甘,怕還要在宮裡呆些日子,等玉城局勢穩了些,便找個機會走。」
「你是捨不得玉城還是捨不得他?」他突然抬起頭,直直的看向我,是還對他不甘吧?」
我呆呆的看著廖君然,他就是這樣,無論何時都不會給我面子。所有的殘酷與痛苦,都恨不得一下子將其展現在我面前才乾淨。只要一說起皇宮,一說起景唐帝,他雲淡風輕般的平和就會無影無蹤,轉而呈現在我面前的,則是無比的急躁。他彷彿刻意在逼迫我承認這麼個現實:皖雅,你趕緊隨我離開吧。那男人不是你的良人,你離他越遠越好。
可是我現在,雖心如止水,但還不是心如死灰。我心中仍然有份可怕的執著,等到完全絕望,等到這份感情徹底將我焚滅,我自會離開。
那時的離開,就會是毫無眷戀的揮手離別。
廖君然看我如此,又是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成親王到底與和惠上演了什麼感情的戲碼,那成親王的隨從竟連大牢的鑰匙也要了回來。打開牢門之後,廖君然深深看我一眼,終是在那隨從的帶領下絕塵而去。
我站在瑾榕殿前,迷茫的看著大好的夜色。與廖君然的恩怨彷彿已經被扯平,他救我一命我也已經還給他,可是這心裡,怎麼還會有著扯不斷的情愫呢?彷彿有一種預感,與他的糾葛,還會在某一天捲土而起。
像是預知到了什麼一般,景唐帝那夜竟然沒有回到瑾榕殿留寢。我一夜未眠,很是忐忑不安。這夜是如此靜謐,但似乎是越安靜就越昭顯著不正常,我只覺得宮中似乎有一種沉悶的氣息似乎要將我壓得喘不過氣來,但是看周圍宮娥們依然那般嬉笑的表情,卻又覺得自己是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