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太醫孫成賢覲見!」殿外的一聲傳喚,硬生生將我的思路折了回來,「進來吧。」景唐帝微一歎息,隨之站起身來,淡然吩咐。
「去看看皖妃怎麼了?」不等那太醫叩拜,他便一揮手,那太醫隨即低頭來到我面前,小聲問我,「請問娘娘摔到哪兒了?臣好有個診治的方向。」
「不知道,只是那麼一腳跌下去,就覺得身子直不起來了。」看得出那太醫很緊張,我故意和緩氣氛,「大概我摔的慘了些,現在除了嘴說話不疼,竟然身上沒有一處不疼的。」
那太醫臉上浮起一片紅雲,微窘的看向我,「那敢問娘娘,比較疼的地方是哪兒?」
「膝蓋,腰吧。」我苦笑一聲,果真我不適合說笑話,想緩解一下氣氛都把人嚇成這樣。抬頭看了看景唐帝,他依然不看我,已經將視線轉向窗外,忽然間突然覺得自己有一種洩氣的感覺,我冷抽一口氣,轉而收拾起自己戲謔的性子,冷冷的看向太醫,「只覺得腰和腿疼得緊,你著重給我看看。」
那太醫點點頭,「那臣要診治了,為了便於治療,臣要瞭解您傷的具體部位,可能會有些疼,娘娘忍著些。」
在經我允許之後,那太醫便小心翼翼的按到我每一個傷處,每到厲害時,我雖努力忍住,但還是禁不住呲牙咧嘴。特別是按到我膝蓋,我竟然一聲痛呼,忍不住流下淚來。
那太醫見我這樣,立即慌了手腳,惶然跪下。「娘娘可能有嚴重外傷,臣請娘娘褪下衣服仔細檢查……」
什麼?脫衣服?我噙滿淚水的眼睛豁然瞪大,無助的看向景唐帝。他的眉宇愈發揪緊,「你的意思。娘娘還會有外傷?」
「臣判斷,娘娘摔得如此嚴重肯定會將膝蓋跌出血跡,只是因為穿地衣服厚才沒有滲出,如若不及時處理,與所穿衣物粘合。將更會加重娘娘的痛苦,因此,處理傷口是當務之急。」
「只是娘娘玉體……」,那太醫面露難色的看著我,又看了看景唐帝,「臣怕冒犯……」
「你去外殿守著!」沒等太醫說完,景唐帝便上前一步,「如若真有傷口,你告訴朕怎麼處理。這些事兒讓朕來就好了。」
不知道太醫嘰嘰咕咕與景唐帝說了些什麼,就在我疼地越發難過的時候,景唐帝匆匆回了進來。墨瞳依然不看我,但那臉色卻愈發陰沉。我微微抬頭。只見他走到我床前坐下,「朕要看你傷口。你有傷在身,脫衣服地事兒由朕來就好了。」
什麼?要給我脫衣服?我猛然抬頭,卻因牽動傷口難過的又趴了回去,但還是伸出手來拚命按住他即將扯起我衣服的手,緊緊的按在那溫熱的大掌上面,死死地盯著他,「不要。「不要?」他一挑眉,微揚的反問夾帶著斥責,「你是覺得自己能行呢?還是希望孫成賢過來給你看傷
「我……」,他的墨瞳此時就像是一個有著巨大危險的漩渦,如果我再辯駁,將會將我席捲進他那看似平靜卻洶湧萬分的世界。我吞了口唾沫,原本打算說出口的話也被憋回在了嗓子眼裡,只是怔怔的看著他的眼睛,再也不敢說話。
「放心,只是查傷口。」他低下頭,開始小心翼翼的將我地褲子朝上掀,大概是因為磕到台階的緣故,沿著小腿向上,儘是細碎的傷口,慢慢將褲子捲至膝蓋處,突然一陣劇痛傳來,我下意識地往後一縮小腿,緊緊攥住拳頭冷抽一口氣,聞見我吸氣,景唐帝一頓,卻還是不抬頭,只是將動作愈發放輕,低沉的聲音如從遙遠地谷處傳來,甚至與歎息混淆不清,「大概傷口粘連住衣服了……
我用力咬住嘴唇,緊緊攥住拳頭,努力讓自己不吭出聲來,景唐帝微微抬頭,突然甩過一席錦被,只是飛快地瞥過我一眼,「疼了就攥住這個……」
我聽話的攥起錦被地一角,只覺得膝蓋刺骨的疼突然襲來,景唐帝猛地用力,我褲子的膝蓋部分終被撕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呈現在我面前,原本白皙的皮膚,現在幾乎成為了血的世界,血跡斑斑,滲透到衣服的各個地方。
景唐帝的眉毛越發擰緊,「怎麼這麼不小心,任由自己摔成這個模樣?」不等我回話,便起身拿了一個小罈子,「這是太醫配的藥酒,可能會有些疼,你忍著些。」小心翼翼的用棉布沾酒擦拭我的傷口,我依然是疼的要命,但景唐帝卻還是吭也不吭一聲,我呆呆的看著他認真為我上藥的模樣,竟然有些呆了起來。他深潭般的眼睛分明流露的是擔憂和專注,而那微勾的唇角,描繪的是那一抹讓我心暖的疼惜麼?
若說是以前我還是敢確定的,可是如今,他是否還像以前那般待我?今天的事情,他只是悶而不語,雲淡風輕的感覺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這樣的他,才讓我覺得真正的無法觸及……
為什麼我會慢慢害怕起來了呢?看著他慢慢覆上壇蓋的背影,我的心竟像是被誰刺痛一般,那心裡的煎灼,彷彿比身上的疼痛更讓我難以承受……
上諭:皖妃有傷,不便回寢宮,特准繼續於翼心殿養傷。
這道旨意發佈之後,不用出門,我就知道外面傳言有多厲害。雲霜來來回回在宮中行走,竟有一次無奈的告訴我,外面宮妃紛紛傳言,我這是故意摔倒,以求將三天大婚住在翼心殿的日子延長些。聽了這些話,我只能啞然失笑,他們要是知道我現在的慘樣,就不會說我是故意變換花招渴求恩寵了。太醫診斷我有些動骨,因此連動也不能動,成日悶在翼心殿裡,如果能長出翅膀,我甚至恨不得飛回瑾榕殿去。
何況,恩寵恩寵,恩、寵兩字缺一不可,以我現在的處境,恩字有餘,寵字卻無從談起,因為大喜當日,景唐帝便如我所願未碰我一下,自從我傷過之後,他更是讓我在那個龍床上休寢,而自己,卻獨自在外殿的書房內安眠。我們之間話也愈來愈少,通常,他一天只會在為我換藥的時候才會與我搭上幾句話。我見他如此,便提出讓雲霜為我換藥,也省的他不願看見我還兩人尷尬,誰料他卻不語,不管多麼繁忙,就算是在批閱折子的時候,只要一到時辰,也要放下折子前來為我換藥,從不假與她手。
我們這樣的關係,似乎是很奇怪。眾人看起來皇帝寵愛新妃異常,可是卻不知道,這恩愛的兩個人平時幾乎連話都不說。
關於那個始作俑者廖君然,三天冊妃狂歡已過,我原本以為他會就此出宮,可是沒料到景唐帝竟特地將他留在了宮裡,聽雲霜說,兩人竟相談甚歡,以致很多大臣們似乎都覺得景唐帝有些偏寵商賈,而略生不滿。我心裡自然也很納悶,原先就盼著三天冊妃期一過,我與這位廖君然就各歸各位,也好宮裡少了個隱患。可是……
原本就感覺自己叫焦頭亂額,現在似乎更加糾纏不清了。昨兒個景唐帝來為我換藥,我愣愣的看著他認真的眸子,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那個……第一商賈還在宮裡麼?」
他為我上藥的手一顫,瞳眸微微縮緊,不自覺將上藥的力道竟加大了幾分,「絲……」,我忍不住倒抽了口氣,他倏的抬頭,看到我咬牙忍痛的模樣,動作又輕柔了起來,「還要留兩日吧,怎麼,你想讓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