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雅公主 第五卷 皇妃之名 第九一章 孰對孰錯(一)
    「皖雅……」,父王走到我面前,心疼的扶起我,眼睛裡溢滿了濃濃的不解與憐惜,「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燦然一笑,低聲喃道,「父王切勿擔憂,」卻突然感到背後似乎有一道犀利的目光看了過來,我暗笑一聲,側頭看向身後的景唐帝,他如淵的墨瞳像是要把人吞沒一般,眼底交匯著一種讓我看不懂的光芒。大概是沒有料到我會這麼爽快的答應為妃吧?我垂下眼簾,心底突然湧上了一股難言的苦澀,其實我有什麼資格說答應不答應呢?原本就是受擺佈的一方,還是雲霜說的對啊,自從我來到了皇朝,就已經注定了會有今天這麼一刻。我所決定的,只是早晚罷了,已然是和親,還不如將這「和」字做足些,嫁與皇帝,總能給玉城帶來一些安寧吧?

    「皖雅謝皇上的生日禮物。」我抬起頭,卻感到那束讓我不安的目光久久在我周圍盤旋不散。也不知道是為賭氣還是在為自己難過,輕輕扯開唇角,唇邊竟綻放起了一抹淡然的笑意,連我自己都覺得訝然起來,「很特別的禮物呢……皖雅及玉城上下,謝皇上厚愛了。」

    「皖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了宴席,腦子裡最後殘留的是景唐帝那雙讓人不安的眼睛及成親王陰鬱的面龐,四周彷彿都充斥了大小臣子們向父王道喜恭賀的聲音,父王在那兒有一聲沒一聲的賠笑應承,而我卻在一杯又一杯的往嘴裡灌下飄香四溢的美酒,大概是因為喝下太多地緣故,明明是上好的御釀。到了我的嘴裡,卻成為猶如黃蓮釀造地藥湯,但這酒好像也是有了愈傷的功效。整個宴席過程,我都在抱著酒杯接連不斷地大口喝酒。這就像是對我下了惡蠱,明知道前面是如淵的苦澀,但我還是執著的抱著這份兒可憐的信念,堅定不移的朝下跳去……

    這樣貪杯痛飲地結果就是,我在眾人一聲聲驚呼的包圍下。很沒有出息的醉倒了。

    「皖雅……」,父王依然在我床頭輕輕喚我,大有不依不饒的架勢。我困乏的睜開眼睛,父王看我醒來,這才放心的淺笑,「好女兒,你可算是醒了。」

    想讓父王不要擔心,卻發現到了嘴邊的話兒卻像是堵到了嗓子眼兒裡,根本就無從說起。渾身軟綿綿的沒有氣力,而我的頭,更像是被人狠敲過後一般地脹痛。強撐著身子坐起身來,卻是背後一軟。無力的靠在軟枕上。父王看我難過。便從雲霜手裡接過碗,小心翼翼的湊到我嘴邊。不無疼惜地看著我,「這是你的丫頭精心煲地醒酒湯,說是對酒後難過最為有效地,趕緊趁熱喝了吧。」

    我順從的就著父王地手一口一口將醒酒湯喝了下去,酸酸苦苦的藥湯慢慢滑入喉嚨,倒真的使我原本發澀的嗓子舒服了很多。喝完之後,我用力一仰,依然是慵懶的靠在靠枕上,卻見父王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微褐色的瞳眸浸滿了讓人心痛的疼惜,「皖雅,昨天為什麼做出那樣的選擇?」看到我歪過頭來看向他,父王的眼睛裡閃過一抹愧疚,「父王原本想讓你幸福……」

    「我現在也很幸福……」,我將視線慢慢撤回,故意不願意看到一向強勢的父王如此哀婉的表情,比起昨日的事情,父王現在無力的悲傷,更讓我感到揪心的痛苦與難過。裝作無意的描繪絲被上的刺錦,我淡淡的微笑,「父王不要過於歉疚,女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事情。」

    「可是……」,父王轉身,輕輕將手裡端著的藥碗放到一旁的案子上,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手卻突然微微顫抖,只聽清脆的一聲,頃刻間,成為地上破碎的狼藉一片。我下意識的抬起頭,心裡那股悲緬無意間慢慢蔓延至全身,怔怔的看向那原先精美的瓷碗,難道我的一生,也注定像這碗一樣,看似完美的開始,卻注定要狼狽的收場嗎?

    我昨天的選擇,到底是不是一場錯誤?

    「王爺勿需擔心。」我正沉浸在對自己的猶疑中,雲霜甜甜美美的聲音響了起來,我抬起頭,卻見她正走向床側,先是看我一眼,隨即又對著父王盈盈一笑,「汗王為何認為公主成為皇妃就沒有幸福可言呢?若我看來,嫁與皇上的公主,自然有更多獲取幸福的機會。」

    我恍然大悟,原來雲霜還是贊同我昨天的決定,她是看我剛才猶疑的樣子,唯恐我再次變得不堅定起來,如若繼續產生想要逃避的念頭,那麼我的未來,夏族的未來,將更加不可預期。

    「是啊。」我重重的歎了口氣,好像是在故意努力說服自己,「父王多慮,當初皖雅來時就是打了和親的名號的,既為和,就要和的有價值,若女兒成為皇妃,那玉城的未來,不就會樂觀多了麼?而皖雅的和親之名,也算是有了效果了。」

    「皖雅……」,父王臉色暗郁,彷彿有千般話集結於喉嚨,卻無法釋然說出,看到父王那般為難心酸的模樣,我唯恐那樣深刻的心酸也感染自己,便更加將唇邊的弧度放大,直至兩頰又沒出息的微微脹痛,這才說道,「父王怎麼也成了這般猶疑之人?皖雅自己做出的決定,從來不會後悔。」

    「汗王怎知皇上不會好好待我們公主呢?」雲霜見狀,慌忙接過話頭,迫不及待的想打消父王的顧慮,「皇上或許也對公主有意,只是因為某些事情誤會罷了……」

    「是嗎?」父王狐疑的看向我,「皇上,也對你很好?」說完忽然像想起來什麼似的,自顧自的笑了起來,「是呵,若是對你無意,怎麼會讓我大老遠的趕你生日的過來看你呢?倒是父王糊塗了,一直覺得成親王那種綿綿的關心來的更為溫情一些,畢竟每月都不間斷的派信使來往於玉城和皇朝之間,這樣的事情看似一時簡單,但是能堅持下來,也能看得出這王爺是個用情至深之人。所以昨日才貿然想起了這麼個主意,想你跟著他自然也不會受苦,而他,必會百般疼愛與你。」

    「誰知你卻改了性子,一心想跟那皇上……」,父王微微輕笑了起來,雖說那皇上氣勢更勝那王爺幾分,可是若是論貼心相護,本王倒是覺得,應該還是不及王爺的。」

    「事到如今,您還以為這是公主在挑選駙馬麼?」我尚未回話,雲霜卻突然反問起父王來,雖然嘴角依然噙著笑意,但是那語氣裡淡淡的反駁之意卻毋庸置疑。「您把公主派到這兒是和親來的,汗王。」雲霜可以加重了「和親」兩個字的字音,嘴角的笑意慢慢轉化成酸澀的苦笑,「公主如此的情況,已然好了很多了。若是只為情,沒有和親諸事牽絆,公主大可做個隨性的人,自個兒隨著自個兒的愛情走。可是如今,公主還能一心任性的為自己活麼?您的玉城夏族,可是都在眼睜睜的看著公主這段婚事呢!」

    「不要胡說!」我狠狠的瞪了雲霜一眼,不想讓雲霜把這些話當著父王的面繼續說下去。父王現在已然知道了皇宮是個殘酷的坑,以父王對我的寵愛,必會覺得愧疚,會認為是自己將女兒推進了火坑裡,是他讓我處於了現在這樣的困境。如果再繼續讓他知道我的難處,豈不是更加殘忍嗎?

    只見父王原本紅潤的臉色突然暗沉下來,注視我良久,終於吶吶說道,「父王明白了,若不是因為夏族……皖雅怎麼會不計較吉瑪的事情,反而要如此執意的要和皇上在一起呢?我的皖雅……向來是最討厭背叛和欺騙的……」

    霎那間,伴隨著父王哀漠的低語,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的簌簌而落。父王儘管不瞭解我在皇朝的一切事情,但卻有一件事情猜到了我的心裡,我還是那個皖雅,若不是聽取了雲霜的話為了夏族思量考慮,儘管吉瑪與景唐帝的事情可以以「陰謀」這個詞彙來衡量,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遠離這個皇帝,從此與他再不相見。在我的心裡,背叛的砝碼,是與那份沉甸甸的感情相等的。吉瑪如今貴人的身份,無時無刻不像一把刀子,將我的心生生的刺個狠痛。

    「所以說,」我抽出帕子,故作淡定的抹去眼角的淚水,擠出笑容道,「父王,您要百般我才是……其實皇上也許早已看清這些事情,只是女兒心裡仍然無法釋懷,覺得有些難過罷了。」

    「汗王大可不必如此憂心。」雲霜靜靜的看著我與父王,悠悠的開口,「儘管公主不讓奴婢說這說那,但是奴婢看的清楚,公主為什麼會如此牽強難過,還是因為對皇上有情……」

    恍然間,我瞪大眼睛看向雲霜,「你……」

    「公主只是被吉瑪的事情蒙蔽了眼睛。」雲霜不顧我的阻攔,依然自顧自的說道,「以奴婢看,嫁與有情人雖然現在難過痛苦,但也要比和無情之人安然生活的要好。與有情人相守總有雲開月明日,相信公主過段時間,心結就會慢慢打開的。敢問公主,對皇上謝恩的那一瞬間,心裡只是充滿了對皇上的記恨,而無一絲溫暖的情誼麼?」

    我怔怔的看著雲霜,她大大的眼睛透著慧黠的眸光。相比於我的感性,很多時候雲霜都像個超凡的智者,彷彿能看透一切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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