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就是說皖丫頭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太后呵呵一笑,目光看向景唐帝,「皇兒還一直不信皖丫頭會隨哀家一塊出宮,這回當著皖丫頭的面,皇兒沒話說了吧?」
景唐帝臉色突然一暗,飛快的瞥了我一眼,我無助的表情恰好流在了他的眼裡,他眸光一閃,瞬間透出憐惜。好像是故意想讓我安心,隨即便微微一笑,不露痕跡的別過頭去。
「可是母后,」他伸出手來理了理自己的衣角,彷彿是在說一件無所謂的事情,「您那是小住麼?都預計三年之久了。」
「哦?」太后語氣上揚,「哀家以為孩子如果真的孝順,小住長短沒什麼區別。」
「可是皖雅現在還不是我李家的人,」景唐帝依然不抬眸,只是面無表情的理著自己衣服上淺顯的褶子,「母后不覺的孝順這個詞兒用在她身上,過於牽強了麼?以孝順二字而言,母后如果願意的話,大可以叫和惠隨您去嘛,自家的兒媳婦,陪起您來也妥帖些。此外,如果弟妹不介意的話,成親王妃也可以隨您去啊。」
太后不言語,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我緊張的用力絞著手中的帕子,不經意看了看成親王,他卻像是置身之外,完全還是漠然。
「還是母后不喜歡和惠,不願意讓和惠陪在身邊?」景唐帝突然抬起頭,眸光一閃,語氣中的反詰表露無遺。聽到他的話,我心跳彷彿是突然落了一拍,胸中所有的氣息像是擠到了一處。緊緊的盯著太后,唯恐太后再一發怒,誘發出什麼不好地後果來。
沒想到太后不怒反笑。只是慢悠悠的將眼神駐留到我的身上,我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下意識垂下頭,「哀家倒是覺著,是不是皇上捨不得咱們皖丫頭呢?」
話音雖然不高,但卻掀起了驚天巨浪。我猛然抬起頭看著太后,她臉上那股若有若無地笑意已經盡然隱去。絲毫看不出到底她內心是如何想法。景唐帝只是淡淡的瞥過我一眼,剛才一瞬間地驚訝只是如雲的煙火,很快便揮散開。而成親王,烏黑的眸子裡卻閃耀著濃郁的不可思議。可笑的是,此時我們四人已經形成了鮮明地派別。景唐帝與太后都是演戲的好手,都將內心的情感深深埋藏在了心底,而且我和成親王則像兩個傻子,他在盡職的表現他的訝異,我在誇張我內心裡的慌張罷了。
大殿只剩下讓人心驚的沉寂。我不安的抬起頭。景唐帝緊緊的抿著薄唇,一言不發,但卻沒有了剛才地祥風細雨般的溫和。轉眼間只剩下令人不寒而慄的冷漠。
「都不說話做什麼?」這是太后卻突然低笑起來,「哀家說地話只是玩笑罷了。反正皇兒也沒有擬定旨意。若不想讓皖丫頭隨哀家去就不去好了。」
我驚詫的抬起頭,太后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就示弱?成親王臉上也掠過不可思議地訝異。先是迅速瞥了我一眼,隨即便思考似的蹙起眉頭。
「母后。」一直沉默著地成親王突然開口,我心裡一頓,下意識的別過頭去看他,「兒臣也覺得讓容安公主出宮不妥。」
「是嗎?」太后微微抬眸,眼角又恢復了那股和善的笑意。
親王慢慢站起來,走到太后跟前說道,「雖然您老人家喜歡容安公主,但一來公主身份高貴,貿然去皇陵顯然不合禮儀。二來皇陵雖然清幽,但也有些陰冷,女兒家又是身體較弱的很,若未出閣就在咱們這兒有了閃失,您想過沒有,咱們怎麼和玉城交代啊?」「你……」,太后眼中閃過一絲猶疑,可能不明白為什麼成親王會突然說出這些話,眼下成親王的話,雖不似景唐帝那般威嚴十足,但卻也是字字真言,仔細想來,以我現在的身份,的確需要顧及到皇朝與玉城的關係。
「母后先不要急嘛!」看到太后的不解,成親王燦然一笑,親暱的坐到了太后的身邊,「兒臣和皇兄都知道母后早就把容安公主當成了自己人,可是畢竟還缺了那麼一道程序不是?以兒臣之見,不如讓公主回去好好調理一下自己的身子,去不去皇陵都是後話。若公主真有那份孝心,去也可以,也不必急於這麼一時。」
聽完他的話,我長舒了一口氣,隨即向成親王報以感激的一笑。景唐帝的臉色也慢慢緩和下來,果不其然,太后還是在他兒子半撒嬌半正經的狀態下呵呵一笑,點頭道,「也是,那此事就以後再議吧!」
我完全釋然,雖然不知道去守陵有什麼壞處,可是景唐帝曾給我說過,那好像是一場什麼陰謀,而我湊巧的成為這場陰謀的引子而已。不管怎麼說,現在的危機似乎已經告一段落,看著天色已晚,我正要抬頭請退。卻見太后將視線轉到我身旁的吉瑪身上,輕笑道,「皖丫頭身旁的,可是吉瑪?」
我身子一震,好好的怎麼提起吉瑪來,側頭看了一下吉瑪,她也是惶然不已,隨即便跪下身子,「吉瑪恭祝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後盈然點頭,「皖丫頭的婢女,也是一個美人坯子,不知道你們注意過沒有,這丫頭身上,倒有幾分子清泠的氣息。」太后視線劃過景唐帝,成親王,然後是我,我們三人均是連連點頭稱是。景唐帝的眸瞳裡又浮現出一層可疑的迷霧,彷彿是對太后忽然轉移話題而頓生疑惑,而我也是茫然的摸不著頭腦。
無意間卻又觸及了太后的眼光,不知道是不是我太過敏感的緣故,竟又覺得太后目光裡深含一種刺骨的冷意。
雖然是一瞬而過,但是那股寒意,卻還是將我澆了個徹底。不等我仔細反思那股寒意的由來,胳膊便被旁用力一扯,景唐帝微微俯身,「兒子們也叨擾母后這麼長時間了,現在就退下,留母后好好歇一歇。」
「成親王,容安公主,咱們走吧。」還未等到我彎腰請退,景唐帝就拽著我的手腕將我拖了出去。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太后那能殺死我的目光,當然還有成親王,雖然他一向溫潤如玉,但是就憑剛才景唐帝這反乎尋常的行為,任再平靜的人,也會盯我盯的心裡發毛。
我用盡力氣想要甩掉他的禁,景唐帝卻低下頭,眼中似要噴出火來,看到他這副樣子,我馬上乖乖不動,任由他將我拽了出去。
直到徹底出了月坤宮大門,景唐帝拽著我的手才慢慢放鬆下來,但是彷彿依然不打算鬆手。我不停的回頭,成親王正緊緊的盯著我們相握的手上,臉色鐵青,眼神再無半點溫和之意,良久,嘴角終於扯出一絲古怪的笑容,看得人觸目驚心。
「皇兄……」,成親王終於快走幾步,趕上我們的步子,「皇兄這樣執意而為,不覺的有些草率麼?」
「朕不覺得有什麼過激之處。」景唐帝終於停下步子,我試圖從他的大掌中抽出手來,可是試了兩下卻終是無疾而終。他眼眸深邃幽黑,卻是極其有著壓迫感的看著眼前的弟弟,彷彿結起了千年寒冰,「朕早就說過,皖雅注定是朕的人,朕說了朕喜歡她,其他人若想拿此事大做文章,就先在朕的身上打主意好了。「可是皇兄會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價!」成親王斜睨我一眼,黯然的表情一掃而過,「以皇兄對母后的瞭解,覺得母后是如此就肯罷手的人嗎?」
「既然不想罷了,還請放馬過來。」景唐帝握著我的手微微一顫,語氣中卻充滿了深刻的決然,「朕如果連她都護不了,還做這個皇帝做什麼?」
「可是皇兄……」,景唐帝剛要轉過身子,衣角便被成親王扯住,還是那副酸澀的讓人心疼的眼睛注視著我,「皇兄是能放手一搏,可是難道就不怕母后製造出第二個槿榕來嗎?」
伴隨著成親王的話落,景唐帝緊握著我的手突然鬆開,我低下頭動了動手腕,五指紅紅的印子像是雕刻般顯現在我的手背,隱隱傳來一陣陣酸疼。我一邊揉搓手背一邊垂頭苦笑,成親王還真不是誆我的,槿榕果真對他而言十分特別,只要一提到槿榕二字,再冷的景唐帝也會立即軟下心來。看來這個槿榕,還真是他的軟肋。
突然厭倦了這樣的生活,自己都有些鄙視這樣的自己,無意中就夾到了景唐帝與槿榕只見,彷彿是個卑賤的玩物。想到這兒,一股厭惡之情湧上心頭。我歎了一口氣,緊咬著嘴唇著退後一步,先是冷然瞥了成親王一眼,微微仰頭說道,「謝成親王掛念,只是皖雅有能力保護自己,並不需要其他人多擔心。皇上一樣,您也一樣。」
「還有,」我話鋒一轉,冷冷的對著景唐帝輕笑,「皖雅就是皖雅,我不會成為您的槿榕,永遠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