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打了個哆嗦,莫名的感到不是一般的冷,剛才臉頰的灼熱,倒像是成了遙遠的回憶,現在的我只剩下牙齒打顫的份兒,景唐帝那席冊妃的言論,夾雜在大臣們附和的誇讚中,讓我情不自禁的眩暈。
我努力繃直身子,迫使自己打起精神來,腦子裡卻一遍一遍的回想出深得朕意這四個字來,像是故意折磨我似的,配合著早晨的「春宮劫後」圖,一波一波的在我腦子裡放肆的侵襲。
「朕喜歡的人,只由你們給她一個好的冊文即可!」景唐帝站起身來,凜然的帝王氣勢籠罩了整個朝堂,所有的人都不敢再哼一聲,我木然抬頭,卻看見成親王正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眼神裡的急切與焦慮,恰到好處的回應了我此時的蒼白與落寞。
我衝他和緩的一笑,想告訴他自己沒事兒,可是一扯嘴角,心便像是受不了一般,皺皺的難過,沒辦法,我便尷尬的癟了癟嘴,黯淡的將自己夭折的笑容祭奠起來。
「皇上,此事不妥!」成親王突然跪下身來,如此倉促冊妃,難免讓天下人不服!」
成親王這一句話猶如驚雷,全殿的人都打了個哆嗦,驚詫的將目光投到他的身上,一半擔憂,更多的是看熱鬧的戲謔,他們想知道如此觸怒龍顏的成親王爺,該有如何的下場。
我原本揪痛著的心也猛然被提起,不可置信的看著殿下的成親王,他知道這是在做什麼麼?以景唐帝的口氣,此事已經沒有迴環餘地!
「朕的愛意,難道不能成為堵塞眾人的最有力說服麼?」景唐帝沒有預想到的怒氣,反而把語氣平和了下來,「平常人家尚且崇尚相敬如賓的快樂,朕這天地真龍反倒不能擁有鴛鴦齊游的和美了麼?」
「朕現在就告訴大家,」景唐帝的聲音擲地有聲,彷彿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朕喜歡洛妃,這個理由,該讓天下人信服了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朝臣已經盡數散去,我茫然的抬起頭,這才發現空蕩蕩的大殿裡只剩下我和幾個不認識的小丫頭,剛才熱鬧非凡的場景,彷彿都在頃刻間煙消雲散,只有那淡淡的龍涎香,鬼魅似的在我身旁悠悠的飄蕩。
「公主……」,一個宮女蹭到我的身旁,「殷公公臨走時說,公主若是不舒服,可以早回去休息,皇上那兒他告假就是。」
低低應道,這殷全兒,也難為他這麼為我想了,冷冷的心裡湧上了一陣暖意,可是我的難過,就這麼明顯麼?
慢騰騰的踏出定乾殿高高的門檻,我特別想回到瑾榕殿的大床上狠狠睡上一覺,眼睛原本就酸澀的疼,現在更是不舒服。
低著頭溜著宮牆剛走出不遠,就聽到前方有個柔柔的聲音,「皖雅?」
我一愣,徹底呆住,成親王倚在高高的柳樹下,清澈的笑意肆意而出,「你怎麼在這兒啊?」
「看你心情不好,等你唄。」他溫和一笑,支起身子,「怎麼,還不願意看見我?」
「沒……」,我澀澀的勾起唇角,剛要擠出一個笑容,沒想到他卻連連擺手,「罷了,你若是不願意笑就別笑了,瞧那種憋出來笑容的樣子,還真不如哭好看。」
是啊,我低下頭悶悶的想,自己這雙桃子一樣紅腫的眼睛,再配上剛才那堪比小丑一樣的表情,肯定不是以前讓人顧盼連連的俏顏,倒像是人見人愁的活鬼罷了,想到這兒,鼻子裡一酸,突然想哭。
「瞧瞧你!」成親王看我一抽鼻子眼淚就要落下,急忙踏上前一步將我手忙腳亂的拽到樹底下,然後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之後深深的歎道,「哎,我怎麼開個玩笑你也哭……」
我抬起胳膊忙亂的用袖子抹去眼淚,卻沒想到眼淚像是潰壩的河水一樣越擦越多,成親王慌了神,忙往我手裡塞帕子,輕聲哄道,「別哭了,在這宮裡哭傳到別人耳朵裡,還不知道怎麼編排你。」
我深吸一口氣,努了努嘴,用力將即將要流出的淚水控制住,成親王說的對,我這副樣子要是被好事的人看見了,恐怕又是一場風波。
見我停止哭泣,成親王又是一聲歎氣,看我迷茫的看著他,臉上的不悅立即掩去,轉而換了一副寵溺的表情,「瞧你也是怪悶的,你若好好聽話,我便帶你出去。」
「出去?」
頗為神秘的一笑,「你來皇朝這麼久還沒逛過宿源吧?你們玉城可不比宿源半分,外邊的街道好玩兒的緊呢。」
我低頭想了想,這個時候回瑾榕殿也是不高興的悶頭睡覺,倒還不如和成親王出去轉轉散散心情,回來一高興說不准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看到我鎖眉思索,成親王拽了拽我的袖子,「去不去,嗯?」
「去!」我堅決的應道,「你不是說好玩兒麼?我還沒好好的玩過一次呢!」
跟著成親王走到一個小小的院子裡,他伸手一指,「瞧,轎子都準備好了!」
我欣然一笑,連忙跑過去鑽進轎子,卻發現這轎子似乎有些狹窄,差不多僅僅能容我一個人,便詫異的探出腦袋,「好小的轎子啊,沒個大點兒的?」
他好笑的而將我探出去的腦袋輕輕一拍,「我不和你坐轎子,我騎馬給小姐帶路不好?」
說完手指往嘴裡一塞,伴隨著響亮的忽哨,一匹白馬顛顛兒的跑了過來,看我好奇的看過去,成親王得意的將馬牽到我的身邊,「他叫雲崖,怎麼樣?長得很漂亮吧?」
崖和雅的發音原本就差不多,我只顧看那馬精靈活潑的眼睛,竟沒聽清楚這馬的名字,只是模糊的聽了個大概,「雲雅?怎麼聽起來倒像我妹妹似的……」
成親王先是一愣,繼而大笑,拍了一下馬頭道,「雲崖!還不拜見你姐姐!」
我這才聽出成親王喚的是雲崖,於是大窘,嗔怒的瞪了成親王一眼,然後窩回轎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