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睜開了,柔和燈光下,看到的是非常熟悉的臥室。以一般人來說,會清楚自己已經從噩夢中驚醒。但李巖剛剛不止是做了一個夢,他無論是去學校、還是在廝殺,都是那樣的真切,那樣的熟悉,所以,一時間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現在是不是又像剛才切換場景一樣的來到了夢的第三站。
這會兒,他的頭腦還是昏昏沉沉的,頭疼也有一點,只是沒有那種快要爆炸一般的撕裂感。
「語蓉?……月瑤?」
他有點無奈,有閉上了眼睛,讓自己平靜一下。無論現在是不是在夢裡,至少已經脫離了之前的畫面……
閉上眼睛,他眼前有浮現出血肉橫飛、刀斧捭闔的場面,不過跟剛才的逼真比起來,現在就要模糊一點。剛才是親身經歷,現在只能算是看3D電影一般。
即便如此,他的呼吸也友急促了起來,額頭開始泛起細汗。——這本來就是他最不想面對的場景之一,現在沒有迴避,只是因為剛才有彷彿勤力一回。
同樣的事情無論多麼震撼,經歷到第二回的時候,肯定會比第一次要弱。就像第一次考試,讓他們第一次殺人一樣,到後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一個又一個,一次又一次的下來,就麻木了,也就是鍛煉了他的絕殺之心。之所以會成為李巖的心魔,只是因為在後面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逃避這段經歷、封閉這段回憶。
換句話說,他出道之後做的就是殺手,如果把那當做一種享受,把以前的殘酷當做一種快樂的體檢,那他就不會有這方面的心魔了、不會給他那麼多的困擾了。當然,那樣的話,心態也就有點扭曲了。
剛才的感覺,比起引動心魔、或者講述回憶來,都要激烈得多,就等同於他親自再經歷了一回,而且那是無法逃避——知道最後準備以死驗證才算脫離。
換作正常狀態下的李巖,一定會刺激得發狂、難以自抑;可是這一次,他的身體、意識都是在市區控制的狀態下,最後卻是以毒攻毒、負負得正的一個效果,就像有的人受到巨大刺激會發瘋,而發瘋時又受到巨大刺激則可能變正常一樣。
所以,他這會兒,自然是已經真的清醒過來了,而且對於那幾年的經歷,也沒有再逃避。甚至現在閉著眼睛,從剛剛夢中『親歷』的那一場廝殺考試開始,掀起自己封印的記憶面紗,開始一幕一幕的回憶過去那段歲月。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哪怕是在一個戰場上死磕了幾年的敵人、對手,都會有朋友的感覺。何況是在一個封閉的環境、有同樣經歷、面對同樣命運的一群年輕人?
那個考試,旨在讓李巖他們克服情感、甚至泯滅人性。讓他們意識到,今天的朋友,明天可能就會死在別人手裡、甚至可能死在自己手裡,或者自己死在朋友的手裡。那樣的話買不去交朋友,就不會有這樣的困惑,不付出感情,就不會有下不了手、不會難過。而他們打家,也一直是這麼做的。
可是,在經過一段有一段的訓練、一輪又一輪的考試之後,當初一起來到那個地方的少年們,數量已經越來越少。剩下的人,年紀在漸長、相處時間子啊加長,大家的命運也可以想見。如此,即便死的不是付出過感情的好友,同樣會有兔死狐悲的情緒。
既然最終無法避免大家一半一半的逐批死去,那為什麼還要如機器一般的活著呢?有時候,能死在朋友的手裡,感覺會比死在陌生的熟人手裡更好。
到後來,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付出了情感,有自己的朋友。當然,在那個環境下的朋友,不是一起吃喝玩樂、一起吹牛聊天,更多的不過四眼神的交流、點頭的招呼而已,說話的機會、條件也不是很多。
李巖也有朋友,而他活到了最後,也即是說,他是眼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包括親手送他們死去。包括他當時最好的一個朋友,也是在一次考試的時候,倒在他的槍口下!
這就是為什麼他後來創立****的時候,取名叫『他們』;這也是他不願意回憶、不願意面對那段歲月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
而今天,他算是頭一次真正的打開了回憶的大門,閉著眼睛,沿著之前的畫面,回憶了一遍那段日子……
李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這一刻,他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弱!這種虛弱,是由精神上延續到**上的。只是回憶一段往事,卻彷彿比大殺四方更加的吃力,以至於回憶完之後,他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而身上被汗水浸透。
房門打開,有人進來了。
不止一個人,閉著眼睛的李巖,憑著腳步聲,可以聽出其中一個是張語蓉、一個是月瑤,還有一個是……郁小滴?
到了此刻,李巖基本上已經確認自己清醒了過來,也想明白了是因為什麼原因昏迷過去的。對於自己為什麼會回到家裡,他雖然有點疑問,但也還是能夠想通的,猜想是張語蓉和月瑤她們,在看到他很久沒有回來,所以開車出去找他了,至少花了多久的時間才找到,就不清楚了。
可是,小滴怎麼會在這裡呢?難道張語蓉要叫上她來幫忙了?
有過以前的幾次經歷,當張語蓉和郁小滴一起出現在家裡的時候,李巖多少還是不自然地。所以,這會兒他也沒有開口、睜開眼,當然,跟沒有力氣也有點關係。
房間時住了一年多、非常熟悉的(他以前在另外一個臥室,是完全一樣的格局),憑著她們細瑣的腳步,他也能夠完全聽到了什麼地方。張語蓉和月瑤在他床的一邊坐了下來,郁小滴則是在另外一邊坐了下來。
「還是沒有醒來……」
聽到語蓉的輕歎,李巖知道自己至少不是昏迷了一會兒。
「咦?他好像除了一點汗,是不是被子蓋多了?還是……」在她們兩個都關心李巖動靜的時候,細心地月瑤,從另外的角度,看到了李巖髮際線上還沒有乾涸的汗漬。
聽到她這麼一說,張語蓉和郁小滴都馬上湊上前去,也伸手在他額頭、頸部輕撫。
「真的出汗了……」
「要不我們掀開被子吧?要不要把溫度調低一點?」小滴說著就要動手。
月瑤止住了她:「不行!如果他是發燒呢?你這樣會讓他更加厲害!」
語蓉已經伸手到了李巖的額頭,另外一隻手摸著自己的額頭,用最原始的方法。試探一下他有沒有發燒。
「我去找體溫計!」月瑤忙快步出去了。
聽著她們三個的話語,知道她們都在擔心自己,又聞到近身的淡淡幽香,疲憊過後的李巖愈發平靜了。但精神還是有點萎靡,而且有點懨懨欲睡。——他之前的昏迷,可不是在沉睡,大腦一直在混亂個不停,當然消耗精力。
「應該沒有發燒,不過……」語蓉說著,把被子掀開了一點,然後拉了拉他的領口,伸手撫摸了一下他的胸口。「身上也出汗了。」
看到她的動作,郁小滴也沒有不好意思了,從李巖的腰間伸手進去,摸向她的背上,因為壓在床上,背上的汗水更加明顯的殘留著。
她抽出手看著張語蓉:「背上也很多汗。」
月瑤很快就回來了,聽語蓉說他不像是發燒,但身上也出了很多汗。她想了一下,建議道:「給他擦一下身體吧。或許就像傷風感冒一樣,發了汗之後,人很快就沒事了。但現在這樣子,他肯定不舒服的,而且很多汗殘留著也不好。」她又把體溫計遞了過去。
「那……」語蓉稍微有點窘,這樣的話,理當是她這個當妻子的來做。但李巖這麼大一個人,要幫他脫衣服、翻動,也是一個大工程,光她和郁小滴一起才是最合適的。
郁小滴也不是笨小孩,她馬上也看出了張語蓉的無奈,而她和李巖的那點事,月瑤也是知道的,第一次帶她回來的那個晚上,月瑤就也在這裡。出於關係李巖,她也距不避忌了,直接的說道:「語蓉姐,不介意的話,我也來幫你吧!大家都是希望他好受一點、快點醒來……」
語蓉想了一下,默默點頭。
李巖即便眼皮很重、快要瞌睡入眠,還是能夠聽到她們的對話,心裡有點慚愧,很想要就此醒來,免了她們的麻煩。但身體很不聽使喚,實在沒力氣、懶得動。也想著,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得到她們一起的服侍。再則,這樣的事情,也能讓她們之間親近一點、少一點尷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