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腦子活絡的貴族,聽說死的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心情為之一鬆。隨即立刻閃過一絲不寒而慄的想法,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現世報,來得快?
人群紛紛朝後山撲去,都想第一時間看看這古怪情形。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龍神殿門口的鎮殿石獸旁,張弛正目光陰冷地目睹著這一切,嘴角咧起了一絲別人難以察覺的微笑。
如果說承意王子受傷,引起了猜疑和仇恨的種子,那麼百里劍的死,卻是引發了巨大的恐慌,諸多無法解釋的猜測和聯想,給龍神降世的慶典蒙上了厚厚的一層陰雲。
承意王子的手指被順利接上,經過龍神殿光明使者的「大治癒術」治療,果然有妙手回春之能。
大長老嚴肅地對吳王道:「王爺,光明使者閣下說,承意王子的手不會有什麼大礙,但這隻手,想像之前那樣百分之一百準確掌握兵器,卻是不能。這一點,你必須有心理準備。」
吳王心如刀割,如果不能掌控兵器,那跟缺了兩根指頭,又有什麼區別呢?
「連光明使者都沒有辦法了嗎?大長老,整個大陸,難道沒有一種聖藥可以治療這種傷?」吳王不死心。
「有,完全復原的聖藥自然有,只不過這些東西可遇不可求。也許三年五年,也許十年二十年。小王子他等得起嗎?」大長老這句話,等於是宣判了承意死緩。對於一名大劍來說,不能完美操縱武器,那跟慢性死刑也沒什麼區別了。
「百里劍……」吳王嘴唇輕起,淡淡地咀嚼著這個名字。大長老卻是忍不住一陣寒意,雖然吳王的反應沒有異常失態,但他這股恨意,實已燃燒起來。
這時候,密室之口有一名執法快步走近,在大長老耳邊低語幾句。大長老聽罷,眼睛一瞪,面色跟著一沉。饒有深意地抬頭看了吳王一眼。
「王爺,出去看看吧!」大長老的口氣十分平淡,沒有把百里劍的死訊挑明,「在治療的這段時間裡,外邊又出了更大的事。」
一灘肉泥,被龍神殿用聖潔的白布裹住,放在龍神殿前。死者為大,龍神殿所能做的,也只是在龍神之殿前,為他超度送行了。
百里山此刻也是異常的平靜,與走出的吳王彼此對望一眼,兩人的眼神交鋒,什麼話也沒有講,心裡的恨意卻已到達了頂點。
百里山自然是認為這一切吳王麾下的刺客所為;而吳王心裡卻是想,你兒子本就難逃一死,只不過他死得太快而已。
兩個昔日的同窗、同袍,在這一刻,終於決裂!
張弛此時像個乖乖兒,拉住妹妹的手,站在吳王身後,靈識卻是觀四路,聽八方,注意著各方動向。他發現,龍神殿此時除了幾名執事之外,所有地位高的人物,都向一處偏殿雲集過去。
估計百里劍的蹊蹺死亡,也引起了龍神殿高層的震動!
不過無論他們怎麼查,怎麼商討,誰會想得到,這種慘烈的手法,會是出自一個九歲的「廢柴」之手?
不知怎地,百里躍仇恨的目光,卻不離不棄的,總游離在張弛身上。
難道這小子,始終對自己抱著懷疑態度?張弛不敢小視這個提前獲得進階機會的天才。如果自己那番手腳,是施加在百里躍身上,以進階真人的精神念力以及對元力的感應度,只怕早已察覺,並成功將雷煞逼出。
作為大劍,百里劍就沒這麼好的念力和感應度了,所以他變成了肉泥。
發生了這樣的事,龍神降世的慶典也自然失色不少,帝都的貴族們哪還有心思觀禮?都一門心思地考慮,在吳王和百里山今後的仇恨紐帶之間,應該站在哪一邊,如何自處。
高興的也不是沒有,比如太子和楚王。他們原本對吳王和百里山的良好關係十分不痛快的,這時候見他們決裂,不高興那才叫怪事。
龍神殿高層和帝國高層,都會這件事召開了密談,可是事實的真相,誰也捕捉不到。龍神殿認為,承意王子的背後,也許有一個守護高手,而且毫無疑問是絕世級別的,否則的話,誰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將雷電元力領悟得如此之深,且順手拈來地使用?
像這樣的高手,龍神殿還是不要得罪的好,因此他們決定對百里劍的死,抱以中立態度,不過問,不插手。
帝國皇帝雖然憤怒皇孫被人斬掉手指,這簡直是對皇室權威的蔑視和挑釁,但肇事者的下場比承意慘了十倍,他老人家再憤怒,總不能對百里家族這樣的世家功臣來個一窩端吧?
最後,趙諧決定把這些矛盾定位在吳王和百里山之間,而非皇室和百里家族之間。這樣的話,對皇室百利無一害。
「王爺,百里家族已經召回他們在東山行省秘密修煉的次子百里宏,目前屬下還沒有偵察到百里家族有針對吳王府的專門部署。百里家族的元老層,對於這件事反應並不算過激,其他貴族態度大多曖昧,倒是太子和楚王府上的人,對這樣的結果顯然比較滿意……」靈貓不愧為吳王的得力屬下,三天時間,就將整個帝都各方貴族對於這件事的態度都大致把了一個脈,輸理了一遍。
吳王思考了一會兒:「兩位王兄的反應,即使用腳丫子去思考,也知道他們心裡抱著什麼想法。承意是我唯一的希望,如今落得這個下場,對他們來說,怎麼都算是好消息吧。」
靈貓遲疑了片刻,終於鼓起勇氣道:「王爺,百里劍的死,難道您真的一點都不感到蹊蹺嗎?也許王爺真的應該樂觀一點,承意王子,未必就是王爺的唯一希望。」
吳王緊皺的眉頭稍微舒緩下來,強作歡顏道:「你又要提醒我天授的事情麼?無論如何,你覺得那樣等級的雷電之力,是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能掌握的麼?」
其實在他心裡頭,已經有著一股越來越強烈的預感,百里劍肯定是被天授殺死的。不過關於天授天賦驚人這個秘密,是屬於他們父子二人的默契,他自然不便他在第三者面前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破綻。即使靈貓是自己的心腹。此時的吳王,覺得自己和兒子間的默契是一個神聖的約定。
「可是屬下還記得那次在王府後院那一次雷電之威,總覺得這並不是巧合。也許二王子身上,真的蘊藏著不同於常人的天賦呢!至少,我認為在二位王子身後,有著一個絕世的強者在守護他們……」靈貓是吳王的心腹,因此有什麼疑慮,也不必忌諱,直接說出來。
「靈貓,你的想像力真的有些氾濫了。我聽說大陸上存在一些聖藥和天然芝草,可以讓肌肉筋骨百分之一百契合恢復,你多留意一下這些吧。」吳王不想引導其他人對天授產生懷疑,哪怕是自己最忠心的部下。
靈貓微微欠身,將手放在胸口,表示接受任務。
靈貓出去後,吳王卻是陷入了沉思,表情複雜而深沉,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天授這孩子,竟然如此果決地處決掉百里劍,真的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所能幹出來的事呵。
百里山,這個老戰友,終究還是和自己決裂了。想到這裡,吳王也是忍不住有些酸楚。
不過,這點酸楚立刻被他掃清。既然事實已經無法挽回,再傷感也是無濟於事。百里劍如此放肆,屢次挑釁,未始和百里山毫無關係!
想到這裡,吳王心中多出了一份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