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自己這回是真的看走眼了。修竹大師有些沮喪。說實在的,他對張弛的一切廢材行為都有所耳聞,一個活了幾百歲的老人,心思總會更縝密一些,看問題總會更深刻一些。他總覺得,這個廢材與一般的廢材不一樣。
在宣和殿宴會時,他一直用精神念力觀察張弛,雖然無法明確捕捉他的一舉一動,但張弛對承意說的那句話,他是清楚聽到的。有那份鎮定,有那份見識,怎麼會是廢材?
即使是廢材,對於危險的恐懼那也應該也自然反應。天授王子能夠判斷出那不是閃電和大地震動,這份判斷力,就已經超過所有的皇孫一輩人物了。
修竹大師此時卻是看不懂了,從卡片的反應來看,確實是半點天賦也沒有捕捉到。他這卡片與一般的測試卡又不同。普通的測試卡,只不過是讓測試者本身的天賦與之形成溝通,帶動測試卡上面指示顏色出現變化;但他這張卡片,卻有著自動搜索探察的功能。
可是他哪知道,他眼前這位天授王子,乃是上古時代仙家子弟轉世重生,他的修煉法則,和這個時代完全不一樣。只要氣機一鎖,可以隔絕一切生機。任何測試卡,也不可能有衝破氣機進行檢查的功能。
帝都的第一學者,見識最廣的修竹大師,這一回,也徹底被張弛給耍了。
這位學問廣博的大師,神情有些蕭索,他每天靜坐在觀天峰上,閒看花開花落,漫隨雲卷雲舒,可以說將帝都的一事一物,人情風土,都看得清楚透徹,幾乎沒有遇到過什麼疑惑不解的難題。
可是此時,他卻看不懂一個六歲大的孩子。
他立刻否認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天授王子,絕對不是平庸之徒!如果測試結果帶來了什麼指示的話,修竹大師情願認為,天授王子體內蘊藏著太多深邃的秘密,如同浩瀚的星空,深不可測!
他這個想法的最大原因,是自己對吳王的那句預言——你將會有兩個兒子,他們的平庸為你帶來苦惱,與此同時,也會帶來不可預知的轉機。
作為一個預言家,修竹大師對自己的神奇預言絲毫沒有任何懷疑。
他也一直在思索預言中的「轉機」將會出現在何處。在宣和殿時,他認為天授王子將是這個轉機的關鍵點。此時,他也不想推翻這個判斷。
儘管,作為一名具有大智慧的學者來說,無法看透一個六歲大的孩子是一件不怎麼體面的事。可不正是因為這份神秘,才讓一切變得更有趣麼?
如果是個一覽無餘的孩子,那又怎麼談得上是轉機呢?
修竹大師確實是個有趣的人,張弛每天早出晚歸,來往於王府和摘星草堂之間,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周。張弛將摘星草堂所有關於上古時代的資料都翻出來看過。他悲觀地發現,那個上古時代跟如今這個世界,跨度實在太大,看樣子至少有十萬年以上,在這中間某一段歷史當中,還出現過歷史的斷層。
自己前世那個時代,似乎從歷史的長河中憑空消失了,然後又開始了一場新的進化,新的文明。在這個時代裡,所有史前的文化,都被統稱為上古文化。關於上古那個時代,人們只能從考古各方面去盡量還原上古面貌,可惜留給世人的線索和資料實在太少太少。
因此,即便是修竹大師這樣的大學者,對於上古時代的瞭解,也只能說是略知皮毛而已。
張弛對這個結果十分失望,感覺到了一絲悵惘。不知不覺,自己已經成了歷史的塵埃,成了「上古」的存在。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歷史怎麼就突然出現斷層,整個文明怎麼憑空就消失了呢?前世的師門,那些親人和師兄弟,他們都去哪裡了?
一切的一切,都讓張弛陷入煎熬當中,催促著張弛去探索,去研究。
這個謎底,我一定要揭開,即使最終一無所獲,我也必須努力那樣做。張弛收起了迷惘,暗暗給自己立下矢志。
不過歷史的輪迴總是那麼相似,目前整個乾元大陸的面貌,雖然與上古時代大相逕庭,但在很多方面,又有著出奇的相似,比如一些風土習慣,一些人情世故。
看得出來,這個文明還沒進化到科技橫行的時代,但科技已經開始斬露頭角,運用到日常生活當中。
比如卡片的製作,其工藝水準,絕對不是簡單的手工製作,定然有過加工程序。張弛忽然發現,自己對這個時代,開始產生了一點點興趣。
關於時代的疑惑,至少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事實無法改變,張弛知道,接下去自己要做的不是沉溺於過去,而是要立足現在,關鍵是,要為將來開始做打算。按照計劃,必須先將卡片的事情搞明白。
修竹大師不愧為全能型學者,當張弛問起卡片的事,他陷入了深思。
「作為一個皇室子孫,天授王子你對卡片製作感興趣,還真讓老夫感到吃驚。不過你既然問到,我也不怕坦白告訴你。據我瞭解,卡片這門學問的起源,甚至比大劍和真人的起源還更早。大陸幾千年前曾經有過一個天才學者,他甚至提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理論,他說整個乾元大陸是因為卡片文化而產生,要探索大陸的終極起源,必須從卡片入手!」修竹大師的口氣,有些低沉,甚至連他那一向淡定的表情,也出現了一絲肌肉牽動。
「噢?可是我們現在看到的世界,卡片雖然很流行,但還遠遠沒達到這個高度吧?」張弛小心翼翼問道。
修竹大師苦笑:「這個學說一經問世,就立刻遭到了封殺。各方勢力空前團結一致,紛紛斥責這個說法是異端。這個天才學者,他在壓迫和打擊下,已經死去有四五百年了。他所提出來的命題,也被完全銷毀,不許任何途徑傳播。誰違反,誰必死!執行這些的並不是各個帝國的統治者,而是各自的宗教勢力。」
「比如龍神殿?」張弛知道在修竹大師裝廢材是對長者的不尊重,因此再原則問題以外,所有的天賦已經毫不遮掩,他覺得修竹大師是個值得信賴的前輩。
修竹大師眼睛一亮:「沒錯,你也看出龍神殿和帝國高層之間的一些問題了吧?天授王子,比權力慾望更為自私極端的東西,世界上還有一種,那就是信仰。因此宗教問題的複雜性,永遠要大過帝國之間的交往征伐。」
這,大概跟前世的道統之爭一樣吧,不死不休。張弛理解這一點,並不很難。看來這個問題,不論在哪個世界,都是同樣存在的。
人性是相通的。
有了這層認識,張弛非但沒有陷入困惑當中,反而輕鬆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