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郊一座幽靜別墅的小花園中,劉鐵與地主魏無涯下小酌,賓主相談甚歡。
魏無涯也是同道中人,劉鐵無需掩飾自身的特異氣質,儘管他仍然保持著西裝革履成功人士造型,不過骨子裡透出的那股出塵之氣,仍禁不住撲面而來。他的修為之深厚,著實已經到了尋常人都能看出少許端倪的境界。
喝下一杯「元智門」以貝加爾湖寒泉釀製的燒刀子,體味著舌尖上冰火兩重天的味覺享受,劉鐵似笑非笑地望著魏無涯,說道:
「喂,你小子真行啊!打自帝國建立以來,一次人造天災叫上萬名軍人意外死亡,也算得上是獨一份了!」
此話入耳,魏無涯卻跟沒事人一樣,逕自抬手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接著朗聲笑道:
「哈哈哈,好說,誰讓那些傢伙自己不開眼呢!」
「別跟沒事人一樣,出了這樣的事情,別人會跟你要個交待的。」
許久以來,魏無涯的暴脾氣讓他捅了無數大小簍子,劉鐵一直在明裡暗裡幫忙遮掩,暗中照拂之舉甚多。要不然的話,單憑國家機器動員起來的力量,就算魏無涯能無懼武力威脅,怕也是終日裡不勝其擾,日子很難過得像眼下這麼輕鬆愜意。
劉鐵以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的口吻提問,魏無涯真不能閉口不言,只好打著馬虎眼說道:
「交待?我交待什麼?哈哈哈哈,把事情鬧大了,只怕有人比我更頭疼該如何與天下同道交待此事。」
深沉如水的雙眸中閃過一絲精芒,劉鐵挺直了腰桿,肅容說道:
「我聽說,這件事是你跟薩嘎寺的人一塊做下的,莫非另有隱情?」
當日魏無涯就滿口答應摩岌多,在實驗室內幕的問題上與薩嘎寺統一口徑,最起碼在他們與帝國政府私下交涉完畢之前,不會先行公開從實驗室獲取的那些資料。
其他的規矩魏無涯可以不在乎,唯獨信用這一點他不便破壞。要知道,哪怕是邪門歪道中人,若是能樹立一個言出必踐的好口碑,行事也能省去許多麻煩,魏無涯不能不考慮到這個利害關係。
思索了一下,魏無涯還是決定跟劉鐵透個實底,苦笑著說道:
「劉前輩,實不相瞞,現在有大把的證據在我這裡。這些東西公佈出去的話,相信被興師問罪的人,就輪不上區區在下了!可我已經答應了別人,不會立即公開這些資料。常言道,人無信不立,請恕晚輩不能給您過目了!」
執掌華聯魔都濱海分部已然有年,背後還有師門的大力,劉鐵在華聯內部的地位雖然不是很高,不過掌握的勢力卻並不小。他當然擁有許多獲取情報的秘密渠道,魏無涯此時作出的回答,不過是幫劉鐵驗證了某些業已到手的訊息而已。
釋然地一笑,劉鐵說道:
「唉!瞧你這麼從容鎮定,我就已經知道近來江湖上那些匪夷所思的傳言,非是空穴來風啊!」
江湖傳言歷來的傳統就是聳人聽聞,離奇誇大之處,比之三流小報有過之而無不及。在西崑崙秘密軍事基地中,華夏帝國政府進行的機密研究項目,經由某些小道消息傳媒界的大能改編,比原始本版的內容誇張了十倍都不止。劉鐵之所以不避嫌疑,親自登門造訪魏無涯這個聞名江湖的兇徒,就是想從他這裡獲得第一手的資料。
雖說雙方交談之中魏無涯語焉不詳,不過老江湖劉鐵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聞絃琴而知雅意,旁敲側擊得到的證實,也足夠證明一些事實了。
魏無涯起身
斟滿了一杯酒,說道:
「劉前輩,以您的修為難道還看不破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我輩中人只求一切隨心,您又何苦給朝廷賣命呢?華聯存在的價值,說穿了,無非是幫朝廷壓制江湖勢力,您老既然覺得心灰意冷,那又何必非要堅持呢?」
聞聽此言,劉鐵不由得啞然失笑,搖著頭說道:
「唉!你當真以為老夫是那種貪戀權力,不肯放手的愚夫嗎?想我本是大明天啟年間進士,自大順軍破帝都,思宗皇帝煤山自縊,老夫便已定念棄官南下,打算歸隱田園,豈料中途得知建虜乘虛入關,致使華夏神器蒙羞,悲乎!老夫一生清白,臨老豈可失節屈膝侍奉蠻夷,更不願一根豬尾巴,遂披髮入山修道。迄今一轉眼,已是數百載光陰,前塵往事至今思來恍如一夢!現在老朽只希望能盡一點綿薄之力,讓華夏黎民少承受一些苦難,余願足矣!」
修行者即便最後修煉無成,能夠延長壽數也在意料之中,只不過大多數的修行者都不大情願提起自己早年的事跡。要知道活得太久,修行者累積下來的痛苦記憶自然比一般人更多。
大約這種心靈上的負擔,也是那些羨慕長生者,所始料不及的吧!
魏無涯不禁默然,歷史總是很沉重的,後來者從史書上看到一行輕飄飄的字,很可能就是那些親身經歷者永世難忘的傷痛。想必劉鐵也是有著一大把心酸故事,卻不便講與他人聽的那類人吧!
在當今世上,修煉到了真人位階,相對於芸芸眾生而言,距離虛無縹緲的大道已然是觸手可及,具有如此修為的人,怎麼會沒有深遠的智慧。
劉鐵更不是會被往昔回憶絆住腳步的人,他瞥了魏無涯一眼,轉而笑道:
「呵呵呵呵,算了,咱們不說這個。手裡握著要人家命的天大把柄,你覺得很安全嗎?」
天底下真沒多少事情是魏無涯不敢幹的,跟帝國決裂也不算什麼大事_
「前輩,您今天前來,該不會就是為了跟我談這個吧?」
劉鐵推了一下平光眼鏡,朗聲笑道:
「哈哈哈哈,被你看穿了!嗯!我是來叨擾一杯水酒,順路再給你捎這個東西過來。」
說著,劉鐵從懷中摸出一個古色古香的灰色信封,伸手遞了過來。起身以雙手接過信封,魏無涯狐疑地看了劉鐵一眼,三兩下將信封拆開,裡面露出了一張潔白如雪的素地請柬,上面只有六個龍飛鳳舞的篆字,六十載,一輪迴。
這句話教魏無涯看在眼裡,心中一動,皺眉說道:
「六十載,一輪迴?這是三壇法會的請柬!為什麼要請我去?」
難得瞧見魏無涯吃憋,劉鐵呵呵一笑,說道:
「呵呵,要怪只能怪你小子這幾年來行事風頭太勁哪!元智門向來都很少公開活動的,故而諸子百家當中最難請到的,莫過於你們元智門一脈。難得你如此高調行事,人家按圖索驥送來請柬,也在情理之中啊!」
被一語說中痛處,魏無涯甚是無奈地撓頭說道:
「唉!樹大招風,古話說得一點沒錯。」
將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劉鐵乘興說道:
「呵呵呵呵,不妨事。三壇法會要到下半年才到會期,去與不去,盡可好生考慮嘛!只是眼下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情,你得趕緊琢磨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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