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斯罕見地大發小姐脾氣讓大夥兒吃驚不小，胡爾張得幾乎能塞進一整只烤鴨進去，小美蹲在他旁邊直往胡爾嘴裡瞅，在角落裡嚼著骨頭的大雄也抬了抬腦袋盯向了這邊。
「咳咳……大家喝茶！嗯，吃烤雞！」一邊的科爾大聲咳嗽起來，臉上一抹齷齪的笑容，拿起烤著的雪雞就往嘴裡塞。
剛才阿雅說的話並沒有錯，但是誰知她會用這種語氣說出來，還一副低頭低語做賊心虛的樣子，難免讓人產生某種聯想……
劉剛也有點尷尬了，捏著個茶杯從左手搗騰到右手，「咳咳，這個，這個也沒什麼，蘇倫克他老人家有自己的想法嘛。阿雅，嗯，那個……帕侖希亞大師最近怎麼樣？」
看見風頭不對，劉剛趕緊轉移話題。
話題扯到了病重的帕侖希亞大師身上，房間裡的氣氛頓時一滯，變得沉重了幾分。
「還是老樣子，不過最近導師的話多了些，也常常接見神廟的一些主教和高級祭司……」
阿雅克斯的聲音抬高了一些，神情卻黯淡了，帕侖希亞大師的病情怎麼可能瞞過日夜照顧她的阿雅克斯？
這或許是帕侖希亞大師最後的迴光返照，劉剛不由暗自後悔自己把話題扯到這事上。
一邊的科爾他們也是表情凝重了，只有小美賊賊地叼起一隻科爾剛烤好的雪雞踮起腳尖從屋裡溜出去了。
「……嗯，現在王國各方面發展的不錯，大師一高興，說不定病情會提前康復呢，阿雅，你也不要太過擔心了……對了。這幾天籌建工礦市場的事，不知大師有什麼意見沒有？」
說起這個，阿雅眼睛一亮，挺腰抬頭坐直了，最近就是這件事牽扯了所有高層的心。阿雅作為王國年輕一代的泰戈王室新星。被泰戈王室和神廟高層都委以重任，論公論私都緊盯著這件事呢。
「導師一直都在稱讚你呢，而且囑咐特裡亞薩滿大人作為神廟特使一定要多配合你，不過具體地就沒有說過什麼……蘭提，你們那個市場計劃進行得怎麼樣了，要不要我跟父親說一下？……」
「聽特裡亞大人說，你有新想法了……哦，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特裡亞薩滿就是這次神廟在這幾天工礦會議上的全權代表，這兩天跟劉剛混得不錯，而今天，劉剛發起的工礦籌建座談會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顯然，中午過來的阿雅還不知道今早會議後地最新情況。
「呵呵，沒事。你可不是外人……」劉剛笑著抓抓腦皮。
不是外人？
科爾、胡爾對視了一下，臉上浮現出了一種曖昧瞭解的笑容，不過還沒等他們笑出聲來，他們就被劉剛後面的話震得呆住了。
「……籌建全國市場的事情恐怕得擱一下了。不過我可以在納米比亞先開一個小型的私人交易市場試試，這事兒神廟和王族都已經同意了……」
劉剛翹著二郎腿，像是再說隔壁的二胖子昨晚吃多了之類的鎖事，但阿雅和科爾胡爾卻是臉色巨變……
*****
新年開始的幾天，雖然所有王國高層都還是按部就班地忙碌著自己地事情。祭禮和宴會也比往年更加繁雜熱鬧，但高層所有人的目光卻都在盯著巴克爾宮的那間會議室。
鑒於兩大王族互不相讓地扯皮，劉剛終於忍受不住了。把自己的建議寫了個文件提交上去，他自己準備過幾天參加完萊茵聯盟的家族聯席會議後就打道回府。
同時，劉剛找了神廟和兩大王族代表，說他打算在納米比亞先籌建一個實驗性的，全部以納米比亞工礦為標地的貿易流通市場，為將來組建全國性的工礦交易市場做準備，歡迎王族和神廟先去參觀指導……
聖獅部落自建貿易市場，這就算是私事了，只要正常上稅，按照王國律法，誰也無權干涉聖獅部落的這種『正常』商業活動，而且劉剛還知會了神廟和王族，也算是給足了他們面子。
神廟首先表示了，隨後王族大佬們也都捏著鼻子同意了。
雖然兩大王族看著如此利潤豐厚地市場自己無法大快朵頤，但也明智地或者說是被迫選擇了和聖獅部落合作，這樣起碼還能在近兩年內能有一杯羹喝，至於以後的事情嘛，再慢慢說吧。
幾大勢力數天未決的爭議，終於在幾分鐘之內有了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妥協結果。
老實說，劉剛也沒有想到會成了這樣，雖然這個結果讓自己成了大贏家，但誰又能想得到，這其實並不是自己想要的。
明明是自己拿出自己地家底送人，還是惹得各方恨意連連，就連神廟的態度也微妙了。
看著分手時幾位大佬複雜、虛偽，還有許多人眼底那一抹無法捉摸神情，劉剛心裡這個滋味兒，唯有苦笑……
******
悅來客棧的廂房裡，阿雅克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地，面沉如水，她還在消化這個驚人地消息，頭腦裡不斷聯想著、分析著、揣摩著……
越想，阿雅克斯越是難以置信。
在王國目前這種有點情況下，各方角力的結果居然是這樣！聖獅部落又玩了大家一把，畫了個大大的餅，最後卻基本上吃了獨食……想想劉剛前後的各種舉措，阿雅覺著實在無法理解，因為這件事情太矛盾了。
籌建工礦市場這事現在看來更像是一個局，聖獅部落先是拋出了一疊合同就把各大勢力玩弄在手裡，那些礦山工廠還不是都在納米比亞？上下游的產業鏈還不是都在聖獅部落手裡？……
越想越覺著可怕，她毫不懷疑，以聖獅部落強大的資力，有了自建工礦市場這張牌後，劉剛將會再次把王國更多人的性命跟聖獅部落捆在一起，而這無疑又將再次深深地刺痛王國高層……
這麼大的手筆。數百礦山工廠的賭局？這後面又有怎樣地陰謀？
科爾胡爾已經呆住了，他們沒有阿雅那種王族立場的大局觀，但是他們和劉剛廝混得久了，卻知道這對他們意味著什麼。
他們各自在納米比亞擁有一座小礦山，只不過平時都是掛靠在聖獅部落旗下。他們對於礦山的價值比那些從未去過納米比亞的王國大佬有著更直觀的認識。
聖獅部落一旦建立一個私人身份地流通市場，去年劉剛幾乎是白送給他們的那兩個小礦山，就能夠直接變賣了，那會是多少錢！
科爾、胡爾都不傻，雖然劉剛送給他們的小礦經過半年多的運作，現在每個月剛剛有了數百金幣的收益，相比於前期的投入還遠沒有把本收回來。
但相比將來礦山在市場上的流通價值，那點投資簡直不值一提！或許是數十萬金幣！哦。不對，起碼要數百萬金幣……科爾一屁股坐在地上，傻掉了。
胡爾的呼吸急促得像是一架就要散架地風箱，呼哧哧地，即使俄勒芬比蒙擁有比蒙王國各族最強壯的心臟，年輕的胡爾也快被這個消息壓得受不了。胡爾哆哆嗦嗦地抽出了自己的匕首，準備隨時給自己放血以緩解極速攀升的血壓……
科爾胡爾這些粗漢都知道這個市場背後巨大的價值，阿雅克斯就更不用說了，她這兩年重任在肩。深入各地瞭解各方面地情報，而她的身份則讓她很多時候能夠從全局出發看待各方面的事務和信息。
在帕侖希亞大師的授命下，她走南闖北。從王國北疆到南方蒙菲斯，從西部大山到東部白令堡戰場，阿雅克斯走遍了王國南北。再加上自小地學習鍛煉和這些年跟隨大師深入到王國各階層的廣泛接觸。讓她對王國目前的形勢有著超過絕大不分王國高層者的眼界和判斷力。
更可況阿雅克斯本身就聰明絕頂，在南方聖獅部落盤恆的日子，聖獅部落巨大地成就帶給了她深刻的影響。所以對於劉剛將以私人身份籌建一個工礦流通市場的消息，阿雅克斯地心中有擔憂，有彷徨，還有恐懼……
雖然劉剛提到了只是初步建立一個區域性的流通市場，但對以資源整合起家的聖獅部落來說，那根本不存在任何難度。再加上財力雄厚的聖獅錢莊和商業網絡遍佈整個王國甚至是整個奧丁大陸的聖獅商會，這種組合效應簡直可以用恐怖來形容了……
小規模的貿易市場？那只會給聖獅部落更大的靈活性！區域性？對於聖獅部落來說那不是個笑話麼……
阿雅不由深深地為王國高層的遲鈍和煩冗拖沓的決策機制感到難過和無力。
只要想一想，聖獅部落將通過工礦市場控制全國更多的部落，更多的市場，更多的人力物力，更多的資源，乃至更多的國家軍隊！阿雅克斯就不寒而慄。
看著劉剛自信的笑容，阿雅忽然間覺得好累。
無論自己如何努力地把聖獅部落和王國的距離拉進，成果總是那麼微乎其微，而只要對面這個可惡的傢伙忽然冒出個什麼鬼點子，就立刻把自己所有的努力都碾得粉碎，還帶著聖獅部落繼續快速地走向王國的對立面。
不斷加速膨脹的聖獅部落正在把自己和他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聖獅部落的強大現在不僅破壞了王國的架構平衡，而且還正在挑戰整個王國！
難道就讓聖獅部落，讓這個可惡的傢伙這麼一頭黑地走下去麼？不，自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這麼沉淪下去，這麼毀滅王國。
這個……可惡的傢伙！
阿雅克斯臉色已經是一片慘白，雖然臉上還是盡量擺出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
為什麼啊？
阿雅克斯竭力忍住讓自己不要喊出來，不要讓自己在這個人面前失態……
為什麼？愛情和家族利益之間的選擇，對於一個從小就受過嚴格訓練的貴族子弟，從來就不是一個問題，為何自己的心就這麼痛呢？戰神啊，這是為什麼……
*****
阿雅克斯走神了。沒有注意到科爾和胡爾已經在劉剛面前又跳又叫地嚷嚷著，後來就連小美過來叼走了她手中的一塊手帕她也沒有注意到，直到劉剛把那塊手帕從不樂意的小美那裡搶過來。
「阿雅，阿雅？……想什麼呢？」劉剛輕輕踢了踢阿雅克斯地靴子。
阿雅的臉色蒼白，劉剛心裡也在痛。卻不得不裝出一副沒看見的表情，一邊回頭應付著滿臉通紅瞎嚷嚷的科爾他們。
「哦，不好意思，我走神了……蘭提你剛才說什麼？抱歉，這是我的手帕……」
阿雅克斯接過了手帕，一邊捋了捋耳邊地秀髮，看見一邊的小美還在不甘心地瞅著自己手上那繡有一朵紫羅蘭的手帕，阿雅笑著招招手。小美立刻喜眉樂眼地竄了過來，咬過那條手帕扭頭高興地嗚咽著跑掉了，一邊還不忘搖頭擺尾地向劉剛促狹地擠了擠她長著長長眼睫毛的漂亮大眼睛。
劉剛還能說什麼？只能苦笑著搖頭了。
「蘭提，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呵呵，我想我或許也應該去你那裡去買幾個小礦山，將來好做嫁妝呀……」這會兒的阿雅克斯也已經恢復了平靜。
「呵呵。說什麼買？啥時候想嫁人了，你的嫁妝哥哥全包了！」
劉剛哈哈大
眉角卻在跳動，眼光掃過阿雅的臉龐。兩人的眼神即同時挪開了。
「嗯……1月15，萊茵家族會舉行聯繫會議，我會參加地，之後……應該就會回去了吧。」
「哦。那應該有很多人跟你一塊南下吧。」阿雅已經完全恢復了往日的神態，又變得有說有笑了，還抬手給劉剛又添了些茶水。
「差不多吧……」劉剛說著喝了口茶。抿了一口又放下了茶杯，「茶涼了，最好再熱一下……小琴，小琴！」
劉剛大聲呼喝著，門簾迅速被撩起，一個穿著聖獅部落侍女服的兔女郎溜了進來。
正是婀娜嬌羞的小琴。
「老爺？」
「嗯，再沏一壺新茶來。」
「是。」
兔女郎乖巧地答應一聲，甜甜地笑著……阿雅微笑著看著這個前幾天被劉剛贖來的小丫頭，心裡面全是苦澀，他對自己還沒有一個卑賤的小侍女親！阿雅把眼光移向了一邊，她怕自己地眼淚會忍不住掉下來。
「……奧科尼親王和你父親會安排一些人跟我一起去蒙菲斯的，這兩天應該會有一些人事安排……」
阿雅坐在那裡默默地點著頭。來的路上她看到已經有一些家族的管家執事圍在悅來客棧下面地大廳或者前堂門口，多半是要等著和聖獅部落的隊伍一起上路的。
自然，他們肯定會攜帶著巨量的金票，在納米比亞，除了聖獅部落的規矩，就是這玩意好使了。
「……嘿嘿，要是阿雅你能夠一起去，那該多好啊！納米比亞那邊現在可有好多東西玩呢，那邊地海船現在也已經開到很遠的海域去捕魚了，打撈上來很多我們從未見過的海魚呢……」說起蒙菲斯地家，劉剛眼裡多了一絲神采，雜七雜八地說著。
阿雅依然笑著，她又怎麼會不知南方的好？那裡不止是遠比北方富饒，而且氣候溫和，更有北方沒有的閒適生活氣息，這些自己是多麼的渴望啊。
但是自己從沒奢望過自己能擁有這些，誰讓自己生在哈尼斯家族！誰讓自己是泰戈王族的子弟！從一降生，自己就已經沒有了選擇生活道路的權利。
那個格林家族的美女蘇菲，她是多麼幸福啊，想起這個泰戈美女，阿雅心中不由湧起一絲恨意，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
蘇菲能夠毫無顧忌地盤算如何討好這個可惡的傢伙，如何為他出謀獻策，如何為他生育後代……而自己卻不可以，反而和他越來越遠！真想大聲喊出來啊，告訴這個站在自己面前的傢伙！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有時候真想一刀捅死他算了，然後自己再自殺。那樣，或許在另一個空間，自己就能和他相守了……
但是，這樣真的可以嗎？
家族怎麼辦？自己的幾個兄弟除了吃喝嫖賭什麼都不會……
導師的遺願怎麼辦？
泰戈一族的榮耀怎麼辦？
……
小琴給大家換上熱茶後，就悄悄退出去了，雖然她在酒樓幹得時間不長，但卻知道有些事情絕對不是自己可以去聽的，對於現在的生活，她已經很知足了。
劉剛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似乎一點也沒有發現阿雅早已經走神了，直到小美過來舔濕了他的臉頰。
劉剛終於停了下來，有點發愣地看著阿雅克斯，似乎在等她的回應。
阿雅克斯慢慢站了起來，雪白的臉龐綻放出一朵笑容，「蘭提，我恐怕不能和你們一起南下了。新開年，神廟這邊有很多事情，另外我父親估計也不會讓我清閒的……再見面，恐怕得到明年夏天嘍。」
「等王位落定之後麼。」
「可能是吧。」阿雅聳聳肩頭，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劉剛和阿雅對視一下，兩人突然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劉剛知道，自己和阿雅可能真的就只能這樣了，或許這就是他倆最好的結局。
既然做不了愛人，就做一名對手吧！劉剛心裡突然一陣輕鬆，又一陣失落，看著眼前這位風姿颯爽的王國新星，劉剛突然想到一個王國傳說：
比蒙王國的歷史上的國柱龍祭司，歷朝歷代必有一名女性國柱龍祭司，而且所有的女性龍祭司都是單身孤老的。這彷彿是個詛咒，還有人說她們是戰神的專寵，她們的身心都屬於戰神。雖然戰神的教義裡面，從沒有讓女性龍祭司禁慾或者不許婚嫁的規定，但這個說法卻在民間有頗受認可。
劉剛當然認為這是無稽之談，但畢竟事實就擺在眼前，有記錄的王國女國柱祭司歷來都是單身。
就像現在的帕侖希亞大師，她就一直是單身，雖然多少年來王國一直都有無數的青年才俊貴族追求大師。
阿雅會成為下一任的女性國柱祭司麼？劉剛心裡一緊。
從斯圖加特神廟近兩年的種種跡象和安排都表明，阿雅成為下一任女性國柱祭司的可能性都非常大，而且就全國範圍來說，劉剛還真沒有聽說過有那個少女祭司能有阿雅克斯這樣的成就，就連帕侖希亞大師在這個年齡的時候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戰爭祭祀……
捏著茶碗的劉剛，突然身子一陣發冷。
讓阿雅克斯孤孤單單地走完一生？這事絕對不行！這個念頭幾乎是剛一想起，劉剛就迅速地否決掉了。
但是，如果讓阿雅克斯嫁給別人，自己就能容忍麼？劉剛一下子攥緊了拳頭，這個問題他實在不願意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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