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縱死俠骨香
溪林仁安城沸騰了,許許多多的魂修士,都感應到了。
兩道氣息宛如漣漪激盪,仁安城中無數魂修士真切無比的感應到這毫無保留的強大氣息。是真正的強大,單憑釋放出來的氣息,就令他們自內心的戰慄不已。
「仁安城是怎了,怎會來了這麼兩位絕世強者。比起唐大尊的氣息還要強大,這等恐怖的人物,就是該去也該去重雲,怎會來溪林。」
無數魂修士戰慄驚恐,哆嗦著縮在家裡,竟是不敢離家,甚至不敢呼吸。只怕那兩道氣息的主人一怒之下,信手拈殺自己。
繁華喧鬧的仁安城。一時竟是萬人空巷,大街小巷迎住春風,倒春寒的寒風獵獵,徒留一城淒清。
……
……
「是什麼人,難道真是雲霄宗?難道他們就真的不肯放過左大尊,連左家人都要殺,這算得什麼大宗派,這算什麼氣量。」
溪林小皇帝從露台伸頭望去,雙手握住欄杆,握得指節白青,眼眶泛紅,泫然欲泣:「難道……我家幾代為萬民富足而操心,難道就只得諸天這等庇佑。」
「唐爺爺,你莫要有事,千萬莫要有事。」小皇帝含淚。
「難道,今日真是溪林的末日。」小皇帝死死的咬住唇,眼淚滑落臉龐,神情淒然狂呼:「難道諸天真要亡我溪林!」
「左家是溪林子民,如果保不住左家,這皇帝之位,我不坐也罷。就是亡我溪林,我也絕不屈服。」
怒吼聲沖天而,竟有凜然淒烈的傲氣。
……
……
「唐笑天,你給我滾開!否則我就殺了你。」
一聲悶雷般的炸響,引致天象大變,一時風捲雲動。
唐笑天傲立左家莊的城頭,字字決絕:「我向左老弟承諾。必保他左家安寧。千金一諾,你們雲霄宗怎懂。就算魂武帝來了,除非殺了我,否則絕計不要想傷害左家人。」
江幾何怒容滿面,口吐狂嘯,身化飛虹:「好,我成全你。」
一瞬,雷音布天,江幾何神色猙獰凶蠻,狂嘯一擊。鋪天蓋地的威能轟然壓將下來,唐笑天臉色瞬時淒白,雙足砰的一聲陷入城頭,狂吼:「快逃!」
一聲起落,唐笑天宛如釘子一樣被轟入城牆中,嘩啦啦的轟鳴脆裂。熱血漫灑天際,唐笑天竟是被這可怕一擊轟入城牆,宛如剪刀破布一樣,將城牆從正門轟成兩斷塌落。
江幾何悶哼一聲,臉色一白一紅,心驚不已:「這唐笑天護得溪林百年,果然有些了得之處。」
竟是被一位魂武尊反傷到。江幾何羞怒難當,暴怒提起狼牙棒隔空轟下!舉手投足皆有些須法魂戰技的威能:「唐笑天,給你臉不要,你給我死去!」
無比沉重的一棒轟將下來,靈氣席捲凝為無比威力,一棒轟得城牆宛如炸裂一樣,頓爆出驚天聲勢轟然倒塌。
再沒有唐笑天的聲音了,江幾何狂笑不已:「給我殺,殺光左家人,雞犬不留!」
……
……
「好辦得很。」雲霄宗派來的另一位魂武君趙春風輕蔑冷笑,拔刀出鞘,霎時凶煞大盛,道道刀芒激盪飛舞掃向左家莊:「我看這些凡人如何擋得住!哈哈哈。」
無堅不摧的刀芒,宛如最恐怖的利器,呼嘯斬去,將左家莊的外莊部分斬得一時支離破碎,處處皆為廢墟。
一時血光大盛,竟有無數人在這恐怖刀芒下被劈斬成兩片,血流成河。
趙春風面露血腥之色,猙獰狂笑不已:「看到了嗎,這些人只會哭喊大叫。來多一些,讓我殺個痛快。哈哈哈!」
「且讓我試一試法魂戰技的威力!」趙春風獰笑,霎時天地靈氣聚起來,凝成可怕一招,轟的一聲爆呼嘯鋪天蓋地轟往左家莊!
轟隆,大地顫抖起來。無數人在這一刀之下被轟殺成粉末,連外莊都有一半被夷為平地。
好多條人命,就這樣輕易的在絕對強者面前消失了,人命最貴。也是最賤。
……
……
「嗷!不管你們怎麼想,反正我看不下去了!」張洞天是讀書人出身,是天生喜歡按部就班的人,心性純粹,胸中總有一股不平之氣。他見得這番慘狀,終於是按不住了,又驚又怒,狂呼撲出:「雲霄宗欺人太甚!」
白觀漲紅臉,一聲不吭的拔出一道青虹,嘶聲厲嘯,殺意如狂:「今日我白觀乃個人所為,無關本相宗!雲霄宗,過來跟你爺爺我白觀大戰三百回合。」
且不論和左無舟私交深淺,站在本相宗,他有理由不出戰。但,他一樣有一個理由必須出戰,一個理由就夠了。
古一意是早些日子來的,原本是想來勸架。誰知雲霄宗動了真格,他神色黯然,心情激烈交戰。臉龐顏色時陰時暗,終是晴朗起來,喃喃自語:「左兄,你我雖是二面之緣。可古某人對你很是投緣,既然許諾,既然做得朋友。那就……」
「戰吧!」胸中一股悶氣通過一聲激雷之嘯釋放出來,恰似巨雷低空滾滾,古一意雙目堅定,搖身加入戰團。
三人與左無舟不過是泛泛之交,甚至還有過節。不論為何,能在此時出手相助,對抗雲霄宗,實是難得可貴,足見一片赤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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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洞天與魂武君不過一線之差。白觀略遜一些。
光是二人加入戰局,還無法產生影響。雲霄宗這一次派來的,可是兩大武君,六大武尊陣容,漫說區區一個普通魂修小家族,就是一個宗派,也未必不能盡情滅了。
但,古一意這位魂武君一旦加入戰團,那就有些不一樣了。古一意是重雲國的大君,有這一層身份,反倒令雲霄宗眾人一時糾結。
江幾何大怒:「古一意,你們重雲國撒手不理此事,你竟敢插手,你算什麼意思。和我雲霄宗為敵,還是怎的,你給我說明白了。」
古一意趁所有人不備殺出來,襲中一位武尊,傷而不殺,朗聲大笑,手底下絲毫不停:「我古一意今日不是重雲大軍,只是左無舟的朋友,盡朋友之義。只要你們有能耐,只管朝我施展。」
張洞天轟飛一個魂武尊,又被夾攻中後心,噴出一口鮮血,怒嘯沖天:「你們雲霄宗自詡了得,只敢向尋常人下毒手,這等下三濫手段,虧你們施展得出來。左家的人,我保定了。你們真要那麼本事,等左無舟現身再尋仇也不遲。」
趙春風譏笑:「我們雲霄宗能耐如何,就憑你們也敢評判,簡直找死。」
趙春風獰笑之餘,一招瘋狂轟向張洞天。恰在這時,城牆下一堆亂石中,獅子般的決然咆哮震攝心靈,一道快如奔雷的身影呼嘯沖天!
趙春風狂怒。一記刀芒瘋狂激盪:「找死!」
……
……
刀芒轟然爆出,那道身影竟是將魂力外放,拚死擋住這一擊,胸膛炸裂。卻憑餘威狂衝而去,趙春風淒厲慘呼,如電掠開,一道激烈血花崩:「唐笑天!」
「唐兄!」張洞天色變,錯身掠去,將唐笑天墜落的身子抱起來。一眼望去,以張洞天的堅定,仍是生出無限悲慼:「唐老哥!」
正是唐笑天偷襲趙春風一招得手,自己被反擊中,胸膛赫然已是炸做半個窟窿,呈血肉糊糊狀,極是慘不忍睹。
唐笑天雙目中生命之火迅暗淡:「告訴他……」
唐笑天急促吸了幾口氣,每說一字就伴住一口血流出,實是觸目驚心:「唐某有負重托,惟一死。溪林……溪林!」
話音未落,他就此闔然長逝。
為一個承諾,兢兢業業守護溪林百年到老。便是死前,仍是記掛住溪林。為了對左無舟的一個承諾,縱死不辭。豈不正是一位可親可敬,重情重義,心胸豁達的長者。
正是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
……
「唐老哥!」
張洞天動容,長嘶哀鳴。古一意和白觀聞聲黯然。人生能得此一言一諾之友,夫復何求,可稱知交好友了。
左一斗等左家人一早就避入內莊,終歸是新崛起的家族,左家莊乃新建,連逃生秘道都沒有,實是逃無可逃。此時眼看唐笑天戰死,左家無不大慟:「唐大尊!」
張洞天等都在暗中守護,不為左家所知。但唐笑天時常來此地,以示眷顧,以作震懾其他世家。他既沒多少架子,一年半以來,左家人心都是肉長,唐笑天種種幫助看在眼裡,怎會不感動。
此時見得唐笑天為保護左家而隕落,人人大慟不已。
古一意三人眼見談得來的唐笑天隕落,頓激奮不已,重又和雲霄宗大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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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無晚的略微遲鈍,此刻倒顯得沉穩異常,雖恐懼,卻仍是握住一把鋼刀,站在爹娘面前,以自己不是很厚實的身板保護家人:「二哥,我一定會保護家人。」
這把刀,正是當年逃離沙相時,左無舟給他的那把染血鋼刀。左無晚握得格外用力,他不怕,因為他知道,就算他死了,二哥會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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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能在此時保持冷靜和理智的,竟然是幾經大難和磨礪的左無尚。有左無舟當日交心一言一勸,左無尚漸從暴躁自棄中拔身出來,肩負起帶領左一斗一家的責任。
常言道,不經歷風雨,又怎得見彩虹。左無尚愈是看得清楚,就愈是冷靜堅強:「我不知道大君是什麼,但我也看得出那兩個大君很強。我們左家,這次死定了。」
一言,頓引動了眾人的心思。左無夕忍住眼眶中滾轉的淚花,牽住大哥的手,異常堅強:「無夕不怕。」
左無尚一雙目光死死看住激烈戰鬥:「這三個人一開始沒有出手,肯定不是唐大尊請來的人。那就一定是二弟的朋友。」
「雲霄宗一定是二弟的對頭。」左無尚的目光徐徐掃在左宗文等人臉上,沒有察覺一絲一毫的怨憤,他內心欣慰不已:「二弟看來在外面闖出一片天了,有敵人,也有朋友。」
「我們可以死,但左家不會從此完蛋。」左無尚眼中是決絕之色:「左家,一定要有人活下去,告訴無舟該找誰報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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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一意三人徹底處於下風,若不是雲霄宗有意品嚐一番貓耍老鼠的快慰,只怕三人早已慘敗下來。
左無尚冷觀一眼,雙臂有力的抓住輪椅把手,聲線急促決絕:「請無舟的三位朋友,帶走我們左家幾個人,他們一定能辦到。」
左宗文和左宗武一言不,目光交織,互相頜:「誰走,誰留下!自己出聲。」
不計左一斗一家,連家眷在內,左家子弟不過十來人爾。正是這群子弟,左無舟不過一面之緣,他們互相看了幾眼,毅然一道將兩人推了出來。
一個是很年輕的,一個是很有魂修天資的。左宗文和左宗武老懷大慰,朗聲大笑:「好,我老左家的子弟總是沒有丟人現眼,就是死,都要站著死。老左家幾十年前家破人亡過一次,難道還怕再來一次。」
換做幾百年的世家,恐怕難免有些意志不堅者。左家能在這生死一線,如此上下一心團結一致,實在是難能可貴。
「無晚,無夕,你們走!」左無尚牽住三弟和四妹的小手,沉聲交代後事:「告訴你們二哥,是雲霄宗,叫他不要衝動。仇可以慢慢報,等他修為到了再報仇不遲。」
左無尚是看透二弟,所以有此交代。當日左無舟敢以六品修為殺入林家奪人滅族,膽氣固然極大。但左無尚更想二弟不要貿然涉險。
左無晚含淚:「大哥……你們放心,二哥一定會殺光雲霄宗替大家報仇。」
不論雲霄宗有多強,左無晚都相信二哥一定做得到,因為在他心目中二哥是無所不能的大英雄大豪傑。
「好。」左宗文等驕傲的站在一起:「我們左家,一道赴死,等無舟替我們報仇。」
以往雖是認祖歸宗,其實這幾十年不見,又怎有多少感情。所以,左一斗一家都是單獨住在一旁。
至此這時,明知禍端是左無舟惹來,左宗文和左宗武兩家並無半分怨懟,又慨然同赴死亡。左一斗一家,才是從心裡,從感情上,成為真正的一家人,從此親密無間。
……
……
紀小墨一直在冷眼旁觀,她是混入左家,左家不知她的修為和來意。此時看完這一幕,紀小墨觸動心事,一時悲慼,慨然心想:「這再普通不過的一家人,面對生死強敵,仍然可以面不改色,這才真是難得可貴。」
「不過,那三個白癡老是在外面纏著,不放人過來,我又怎麼殺人。」紀小墨暗罵不已,她是刺客,不喜歡也不擅長在光天化日的開闊場地正面大戰。
只要古一意三人放雲霄宗的人進來,她自可憑借地形,刺殺一名魂武君。奈何古一意三人不知還有魂武君潛伏左家守護,否則戰況又是大為不同了。
「要是當年我爹娘所在宗派,亦能這等上下一心,那便好了。」紀小墨黯然傷痛:「就是沒有左無舟那個討厭的東西,小夕這麼可愛的孩子,我見了,怎能見死不救。」
紀小墨想著,摸摸左無夕的腦袋,看看左無晚,心酸不已:「當年我的弟弟妹妹,大約也是這般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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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家上下慨然願一道赴死,更自顯得悲壯莫名。
左家當中,以左宗武修為最好,是為九品。當即吸了一口長氣,悶喝一聲:「古大君,張大尊白大尊,我左家,死就死。只求你們,能替我們帶幾個孩子活下來,交給左無舟!」
「不論如何,看在左無舟的情面上,左家求你們了。」左宗文慘烈大呼,撲通一聲,向遠處的古一意三人跪下。
隨即,撲通撲通又是連串聲響,一群左家人悉數跪下,只求有人能逃得生天就是了。
古一意三人戰得吃緊,各自都負了不輕的傷,聞得這兩聲,其實未嘗沒有心中一寬之想。三人互看一眼,黯然又是悲憤,老臉紅辣辣的滾燙:「想不到我們連一個普通的家族都保護不下來。」
雖是羞憤,可要為此送命也是絕計不願,可又戰得是欲罷不能,難上難下。三人各自心知肚明,雲霄宗擺出六大武尊,兩大武君的陣容,可見其誓殺左家之心。
三人若再攔下去,必死無疑。能在雲霄宗這等強敵面前,以他們和左無舟的泛泛之交,能抵抗到現在,自問已是仁至義盡了——人生誰沒有三五生死之交,可他們跟左無舟的交情絕對沒有到這種地步。
左家給了台階下,古一意三人再是羞憤,亦知該是順階而下了,當下毫不猶豫應承:「好!」
「大長老有令,要左家雞犬不留,那就是雞犬不留。」江幾何看出三人心虛,得意狂笑:「你們三個可以走,其他人一個都不許走!」
三人難脫戰團,恰在此刻,仁安城方向陳縱之策馬狂奔而來,雙眼通紅,怒衝冠,挽弓射箭,聲嘶力竭的怒吼:「你們卑鄙無恥,就是強者又如何。我陳縱之不怕你們,願與左家共存亡。」
一聲怒吼自內心,竟自有股凜然之烈,令人心弦一顫。古一意三人才僥倖得以脫離戰團,往內莊飛掠而去!
……
……
陳縱之怎入法眼,雲霄宗一名魂武尊暗怒,一拂袖就將陳縱之連人帶馬都轟飛了。
古一意三人狼狽不堪的掠來,低喝:「帶走誰。」
左無尚咬咬牙,將左無晚和左無夕推出去。左宗文和左宗武已將選定二人推去,古一意三人急促喘息,一把抓起四人,往後山振臂狂掠:「放心,我們會把他們安全交給左無舟的。」
「大哥!」
「爹,娘!」
一時,被帶走的四人淚光翻騰,迎住風,與左家莊越來越遠。
趙春風暴跳如雷,疾追而來。紀小墨身形一幻,準備出手。
但就在這一霎,不遠處一聲沖**嘯,層層破空,宛如飛龍在天。
遠處一位黑衣人飛掠而來,其勢如虎,聲勢如火,身法更如火一樣的熾烈,以星星之火燎原,竟宛如滔天火焰燃破天空。
母子連心,林冬梅在輪椅中,竟是氣力暴漲,起身激動呼喊:「是無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