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刁民忠,見到眾將無不惶恐,楊嗣昌才對左良玉道:「左將軍不必多禮,起身吧。」
左良玉磕了幾個頭,回道:「多謝督帥。」才敢起身,全身卻出了一身冷汗。
見楊嗣昌沒有拿自己問罪的意思,左良玉長吁了一口氣,這次總算來對了,心中對楊嗣昌處死刁民忠卻不以為然,若楊嗣昌知道盧氏縣的情況,還要派刁民忠駐守,那就是故意陷害,若不知,胡亂派人身為主帥更是大忌。
楊嗣昌卻不知左良玉心中轉些什麼念頭,見左良玉臣服,心中大感快意,楊嗣昌到了洛陽,才親身體會到領兵之難,自己以前和皇帝的召對都是想當然的紙上談兵,執掌兵部時總是認為前線那些總督,總理,巡撫,總兵官勞師糜餉,卻不得寸功,恨不得將他們全撤了關進牢裡,輪到自己在前線,才知那些驕兵悍將的難馴,聽話的都是面泥,根本不能靠,只能先殺了他們悍將的驕氣,再用利誘之,才能使之為自己所用。
等左良玉規規矩矩的站到了旁邊,楊嗣昌才再開口道:「各位,皇上這次命本督調聚全國兵力,發下二百萬兩餉銀,就是要一舉殲滅李賊,若各將能奮勇當先,朝庭必不吝牆封賞,若有遲疑不前者,殺無赫!」
刁民忠的前例就在眼前,雖然眾將對楊嗣昌的處理未必服氣,可是也不想撞到他地刀口下。聽到楊嗣昌一下子帶來了二百萬兩餉銀,一個個都眼睛放光,暗呼不虧是天子最寵的紅人。都希望能從這二百萬兩餉銀中分一杯羹,齊聲向楊嗣昌回道:「督帥之令,未將誓死不敢違背。」
見眾人個個老實應命。楊嗣昌才滿意的點頭:「各位都是權重一方地巡撫。總兵。副將,朝庭沒有薄待過大家,如今正需要各位盡心用命之時,本督出京前,取得皇上的同意,要在前方設一平賊將軍。地位在眾將之上,就看各位誰能先撥得頭功,取頭功者,本督當許與平賊將軍稱號。次功者,封侯封伯朝庭也不會不捨!」
楊嗣昌雖然以前沒有帶過兵,但恩威並重還是知道的,先殺刁民忠示之以威,再提出餉銀,封賞誘之以利,果然將這一幫老粗鎮住,在楊嗣昌面前溫順如綿羊,楊嗣昌此時方有了對付唐軍地信心,將眾將一一分派到河南前線,他準備等浙江,福建,廣東三省兵馬一到,就對唐軍發起進攻,至於雲南,廣西,貴州三省兵馬,他們趕得上最好,趕不上就權當預備隊。
正當楊嗣昌將黃得功,劉良佐,左良玉,李仙鳳等人地人馬全部調派完畢時,一個親兵過來:「報,督帥大人,監軍僉事敦大白命令部下在洛陽馬道街上縱兵搶劫,整個馬道街亂成一團,前後已被堵住。」
馬道街位於洛陽北面,因是城內重要通道,朝庭規定街上必須可以容四輛馬車並行,才被命名為馬道街,街道兩邊商舖林立,正是洛陽繁華所在,此次對唐軍地進剿,兵馬多要從洛陽經過,楊嗣昌剛到洛陽就下令嚴肅軍紀,各省來的兵丁除主帥親兵外,不准進城,進城者若有違違法亂紀者,嚴懲不殆,沒想到各省的兵丁沒有鬧事,鬧事的卻是他身邊的監軍大人。
眾人本來要出去,這時不由都看著楊嗣昌,看督師大人如何處理此事,楊嗣昌心中暗罵郭大白蠢材,愚不可及,此事一個處理不好,他剛才豎立的威信馬上會付之東流。
他臉色鐵青,撥出自己地金批令箭:「傳我命令,速拿郭大白到帥府。」
這事其他人可不敢接,楊嗣昌的幕僚萬元吉親領著皇帝撥給楊嗣昌的護衛親兵向馬道街趕去。
眾將本可以離去,此時卻沒有人肯走,一個個都等著要看好戲,一個是皇帝最信任的督帥,受命掌控天下兵馬,代天行事,一個是一入軍營,地位便高上一級地監軍大人,兩人相沖,誰勝誰負?
皇帝派出去的監軍,本來每到一個地方都可以藉著皇帝的命令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可是在楊嗣昌的軍中卻不行,楊嗣昌比郭大白更受帝寵,此次出征又是代天行事,自然不是他可以左右,因此他監軍的權力便大打了一個折扣,沿途官員的接待,也都是為了巴結楊嗣昌,對他這個監軍有如無視,這讓郭大白頗為鬱悶。
等到了洛陽城,楊嗣昌要日夜處理各處兵馬的調動,一一接見趕來的大將,這些都不是郭大白一個太監能插上手,他乾脆整天無所事事,帶著幾個小太監在洛陽城東竄西逛,楊嗣昌也樂得如此,並不管他,還派一隊親兵護衛他的安全。
郭大白在楊嗣昌面前不敢放肆,可是在洛陽城中就不一樣了,整天招搖過市,看到什麼東西直接取走就是,稍有不從,非打即罵,眾人看他是一個太監,身邊又有許多親兵護衛,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自己暗歎倒霉,有吃過虧的,遠遠看過郭大白帶人來了,趕忙關上店門躲避。
幾日下來,郭大白每到一處都是一陣雞飛狗跳,接著街上的店門都通通關閉,直到他走後才開門,郭大白倒不在意,反而以為自己威風才如此,因此也一直沒出什麼事。
今天馬道街郭大白倒還是頭一次來,這條街上店舖經營的都是一些珠寶,玉器,古玩等貴重物品,身後都有達官貴人撐腰,故不像其他街道一樣懼怕郭大白。
郭大白帶人來時,這條街上大部分的店舖並沒有避讓,這讓郭大白心裡很不痛快,他身體殘缺,心事本就不是常人可以理會,開頭逛街只是拿點東西。見到人人躲避,倒是喜歡上了這種威風地事情,拿不拿東西都無所謂。看到別人忙成一團,拚命收東西時才會開心之事。
馬道街上的店舖不避讓,郭大白存心找茬。一路上看到沒關的店舖命人上去故意砸壞幾件物品。然後走人。眾人知道他身份,都忍了這口氣,只是郭大白開頭還有節制,到了後來,砸得性起,鋪子裡地東西就損失慘重了。尤其是幾家經營古董瓷器的店舖,這東西價值千金,可是一碰就碎,店家自然不幹。揪著他們就有賠償,有一家還是福王府總管開的,從來是他們欺負別人,哪有人敢欺負到他們頭上,揪住郭大白就要讓其賠十萬兩白銀。
郭大白如何會賠銀子,結果自然是動起了手,福王府地人不是郭大白身邊親兵地對手,被打得哭爹叫娘,整個街上亂成一團,萬元吉帶兵趕到時,郭大白正帶著親兵,索性沿著大街見到沒關門地鋪子就衝上去砸一通,萬元吉對郭大白也不敢無禮,只是叫住了護兵,然後道督帥請他回府。
沒有了護兵,靠郭大白身邊的幾名太監也成不了事,若是被人反擊,幾個太監非得被血本無歸的眾人打死不可,郭大白只得悻悻然回府,心中卻沒有一絲害怕,太監在北京有時都敢如此,何況是在洛陽,又沒有死人,只是砸了一條街而矣。
楊嗣昌頭大如斗,萬元吉剛走,洛陽城的壕門富戶就紛紛來到帥府,其中有原南京的兵部尚書呂維棋,福王府的總管,一時群情洶湧,要求楊嗣昌拿縱兵搶劫地郭大白問罪。
郭大白剛進帥府,楊嗣昌就喝令左右親兵將他綁了,郭大白沒想到楊嗣昌會對他動真格的,急得大叫:「我是監軍,你無權拿我。」
楊嗣昌冷笑一聲:「本督代天行事,手持尚方寶劍,凡官員都有先斬後奏之權,你帶兵擾亂集市,藉著我給你的親兵白日搶劫,簡直是無法無天,證據確切,不容抵賴,罪該當誅,你是內官,本官就不當場斬你,待稟明聖上後,再當著三軍將士行刑。」
郭大白啞口無言,楊嗣昌看得一陣厭惡,揮手道:「先押入死牢,等聖旨來到,再行處斬。」
等郭大白被押了下去,楊嗣昌又看著幾個小太監,那幾個小太監見到監軍大人都被押入死牢,大驚失色,拚命磕頭,叫道:「督帥大人饒命。」
楊嗣昌歎了一口氣:「也罷,你們不是主謀,罪不當死,那就每人罰打三十軍棍。」
幾個小太監聽到饒了他們的性命,只打三十軍棍,反而是魂飛魄散,更加拚命求饒。
楊嗣昌看得心煩,喝道:「拖下去,打。」
他沒有經驗,自然不知道要人至死只需十棍,以小太監們地體質就得一命嗚呼,朝庭的文臣們觸怒皇帝時,經常廷杖五十,一百之所以不死,多是執掌刑棍之人知道皇帝心意,有意手下留情之故,這幾小太監落到軍士手裡,哪有人會對他們留情。
處理完小太監之事,楊嗣昌的目光又落到派給郭大白做護兵的數十名軍士身上,冷冷的道:「你們好的很,我是叫你們去保護監軍,又不是叫你們在晴天白日之下充當搶劫的幫兇,你們可知罪?」
那領頭的軍士頗為知趣:「督帥大人,小人知罪,甘願領受三十軍棍。」
這些軍士在楊嗣昌身邊雖然也能撈些好處,卻怎麼能跟在郭大白身邊相比,郭大白完全是明拿明搶,他們跟在身邊當然好處也不少,反正天塌下來有監軍大人頂著,一個個膽大包天,此時知道郭大白靠不住,只得自行認罪。
楊嗣昌點頭道:「那好,你們就自去門外領軍杖吧。」
先出去的幾個小太監已是打得皮開肉綻,出氣多,入氣少,聲音剛停下來,又多了數十名軍士兵「唉喲,唉喲」的叫聲,那些本來氣勢洶洶的壕強也軟了下來,一個個朝楊嗣昌告辭而去。
行完刑,執掌的萬元吉來給楊嗣昌報告結果,這幾個小太監果然挨不得十多下就已死了,而那些軍士全都挺過了三十下,不過,也有數人暈死過去,楊嗣昌一愣,倒沒有想到杖三十會死人,不過,幾個小太監他也不在意,吩咐把他們埋了,受刑的軍士抬下去治傷,轉身對還在看熱鬧的將領道:「各位可以回去了。」
眾人見楊嗣昌對監軍都說拿下就拿下,心中又多了一層敬畏,一個個行過禮後,都自離去,楊嗣昌又將左良玉單獨留下,對他多有誇耀之詞,表示平賊將軍一職非他莫屬,左良玉見到楊嗣昌的威勢,倒起了幾分真心,賭咒發誓一定遵照督帥之令行事,楊嗣昌才放他離去。
楊嗣昌此番的整軍頗見效果,軍餉又及時發下,一時官兵士氣如虹,盤據在河南鶴壁,濮陽一帶的張妙手、白九兒等人被官軍拿來練手,號稱數十萬之眾被官軍全面擊破,張妙手被官兵梟了首,白九兒被生擒活捉,報捷的文書送到朝庭,崇禎心中大悅。
張妙手,白九兒雖然遠遠不如唐軍和張獻忠,到底也是在朝庭裡排得上號的匪首,河南曾調集數萬官軍征剿,依然無法剿滅,楊嗣昌到任不到一個月,將這股捍匪剿滅,眾人都認為預示下面對唐軍的征剿也會大順,那些想彈駭楊嗣昌的人紛紛收起了折子,改為表功起來。
處斬郭太白的旨意也批了下來,崇禎自然不會為了一個太監讓楊嗣昌難做,楊嗣昌親自在三軍陣前將郭太白的罪狀凜明,然後將郭太白處斬,屍體掛在洛陽城門口示眾三天,官軍見不可一世的監軍也被楊嗣昌斬了,心中又是高興,又是惶恐,軍紀大見好轉。
這邊楊嗣昌藉著數顆人頭為自己立威,取功時,唐軍也沒有閒著,一船船的糧草已運到了西安,西安的效外從各處抽調的八萬精銳軍隊全都到齊,李鴻基已宣佈這次滅明將御駕親征,眾人早有預料,倒是沒有多大反應。
只是皇帝親征,一切都馬虎不得,不但要確保皇帝的安全,這個萬一的準備也不能不作,周鳳梧、宋獻策、顧君恩三人帶著文武百官一起請皇帝立下太子,以防身後之事,不然皇帝為國家社稷著想,就必須留在後方。
李鴻基只有二個兒子,他們各有者,倉促間到底要立誰為太子,為此差點又要鬧起一場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