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和刑紅娘二人趁著官兵還有一段時間才會來的空當,對投奔的饑民重新整編了一番,李巖家中的子侄本身有許多識字,又有武藝在身,還有一些佃戶,奴僕本身也身強力壯,遠勝前來投奔的饑民,因此李家寨的人大多數都被分派下去作了頭目,讓李巖牢牢撐握了這支軍隊,紅娘子的人馬反而沒有擴充多少。
因要避開李仙風的隊伍,義軍都是一邊行軍一邊整編的,到了第三天,整個隊伍已是煥然一新,再不復原先亂哄哄的一團,刑紅娘看得暗暗敬佩,若是讓她來可沒有這個本事。
刑紅娘的隊伍本身家底就是一個強盜窩,後來又陸續加入了一些饑民,除了刑紅娘,一個讀書識字之人也沒有,誰都是為了能使自己三餐不至於餓肚子才走上這條路,刑紅娘能讓這數千人不至於燒殺搶掠已經是不錯了,再多的人她也管理不了,幾年下來她才只能維持這樣一個規模,也甘心將領導權拱手相讓。
這幾年,河南遭災特別厲害,李巖曾給饑民組織過二次大型的放賑,放賑時不免有些魚目混珠的,貪小便宜想多得一點的,為了能杜絕這類情況,李巖都是讓家人按軍法對饑民編組,才能使放賑井然有序,李家的子侄對於整編饑民已有了二次經驗,有一些饑民受過李家的恩惠,也樂於配合李家的整編,有不從的。李巖毫不留情,馬上趕出了隊伍,才能見效如此之快。
這些年持續不斷地災荒。讓老弱之人早已餓死,這一萬多人中,青壯佔了絕大數。老弱只有三千餘人。其中李家寨和刑紅娘以前的隊伍中的老弱佔了一大半。新加入地大多是無牽無掛的年輕人,李巖將老弱之人分開,另組一營叫老營,老營不參加戰鬥,專門用來幫士兵整理盔甲,兵刀。埋禍做飯等事,另外七千多人組成戰鬥部隊,這其中加上李家寨本身的馬匹,騾子和刑紅娘原先地騎兵。組成了一支千人規模地騎兵部隊。不過,這支騎兵真正地戰馬只有三百餘匹,其餘大多是騾子,毛驢組成。
到了雕縣,這支隊伍已經是象模像樣了,戰力比起數天前已躍升了不止數層,雕縣縣令見這支人馬聲勢浩大,還有一千多騎兵,當即嚇破了膽,棄縣而逃,義軍輕而易舉的攻佔了雕縣。
攻下雕縣後,李巖依照刑紅娘的做法,將雕縣的鄉紳富戶抄了個底朝天,所得糧食一半充當軍糧,一半分發給饑民,不過,李巖到底出身於富戶,對雕縣的鄉紳並沒有拷打,只是將他們暫押在一塊,等著義軍離開了雕縣就會放他們走。
在雕縣,又有許多人圍著義軍要求投軍,李巖卻不收了,除非有一定武藝或者是讀書隻字之人,義軍才肯收留,只是雕縣不比李家寨,讀書識字之人是一個也不肯投,只收到了二百多粗通武藝之人。
刑紅娘忙問李巖這是何意,李巖答道:「兵貴在精不在多,何況眼下河南災情嚴重,若我們多招兵馬,糧草馬上會不足,到時只有去進攻一些大的城池,以我們現在地實力,無異於自行死路,不如多招精兵,慢慢打上幾仗,隊伍就能越打越強,豈不比現在人多要好。」
刑紅娘才徹底服氣,以前刑紅娘將領導權交給李巖手中,一方面是感激李巖當年的救命之恩,一方面是她作為一個女子,統領這數千人已是力不從心,此次鬧大,生怕官兵一來,枉送了數千條人命,才讓位給李巖。
只是她也怕李巖到底是書生意氣,眼高手低,那豈不所托非人,見到了李巖整軍和行事的手段,一顆心總算放心下來,笑道:「大哥,你天生就是統兵之人,若能早點隨我起義,此事說不定已是一方諸侯,就是不如唐王,也決不會在張獻忠,張妙手、白九兒等人之下。」
張獻忠進入江西之後,將朝庭的一個江西鬧得天翻地覆,朝庭在江西地巡撫也折在張獻忠手裡,手下大軍號稱五十萬,他又想向福建和廣東進軍,這次張獻忠卻碰了個頭破血流,被福建的鄭芝龍和廣東的周右軍大敗而歸,連孫可望和李定國都差點丟了性命,江西還有多處被鄭芝龍和周右軍兩人的人馬佔了過來。
不過,張獻忠的名聲卻不稍減,他在南昌公然稱帝,號大昌皇帝,軍隊為奉天大昌軍,張妙手、白九兒等人卻活躍在河南鶴壁,濮陽一帶,隱隱威脅著鄭州,開封。
李巖輕蔑的一笑:「張獻忠,張妙手、白九兒等人不過跳樑小丑,流寇之輩,早晚要被人所滅,像他們一樣又有何用。」
刑紅娘正色的道:「大哥,以後我們也就要被官兵稱為流寇了,萬不可如此稱呼他們,否則我們也是自打嘴吧。」
李巖一愣,才知自己雖然起義,但到底多年的習慣沒有改過來:「賢妹教訓的是,是我口誤了。」
刑紅娘見李巖認錯,也不以為甚,見他剛才獨沒有評到唐王,不由問道:「唐王如何?」
「併吞宇內,可得天下。」
刑紅娘一愣,唐軍雖然多次大敗朝庭軍隊,又佔據了湖廣,四川,陝西,甘肅,青海,山西一半,甚至大草原也被唐軍佔據,按地方面積,唐軍的地盤已比朝庭要大得多,只是唐軍一向對朝庭並沒有咄咄逼人,讓一般人都誤以為朝庭對唐軍還有優勢,刑紅娘也從來不關心河南以外之事,聽到唐王的事跡也認為和自己暫時無關,只是沒想到李巖對唐軍的評價會如此之高。
刑紅娘馬上就信了,她知李巖不是一個好說大話之人:「即如此。那我們不如去投靠唐軍如何?」
李巖搖了搖頭:「現在不行?」
「難道大哥想自立為王,也罷,寧為雞頭。不為牛後,大哥無論如何決忠我都會大哥。」
「河南四戰之地。又災荒不斷。若想在河南自立。那只是癡心妄想,除非能奪取山東,或直隸,否則,另想談自立之事。」
以義軍現在地實力連生存下去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根本沒有奪取山東。或直隸的實力,刑紅娘疑惑地道:「那大哥如何打算?」
「唐軍中的宋孩兒和我有舊,早先也托人帶過話,讓我加入唐軍。只是那時我全無反對朝庭之心,一口拒絕,還與他斷交,此時我帶人前去,或許能謀個一官半職,只是如今唐王帳下能臣無數,帶甲數十萬之眾,現在我去了,必得不到重用,我又如何能施展心中的抱負,我至少也要拿下河南半省之地,才能帶兵去投唐王,到時各位跟著我一起毀家起義地兄弟也能一起得到安置。」
刑紅娘默然半響:「恐怕大哥並不是為了高官厚祿,只是不甘心李家寨跟著你地眾人到頭來一無所獲吧。」
兩人正說話間,李俊走了過來,道:「大哥,李仙風派人來了。」
刑紅娘在旁「咦」了一聲,道:「他派人來幹什麼,把他砍了就是。」
李俊正要下去,李巖連忙攔住:「慢,把人帶過來問問再說。」
刑紅娘道:「那狗官派人來無非是想勸降,又何必要見,難道大哥還要猶豫不成。」
李巖苦笑:「我何償還有猶豫之心,只是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我聽聽他說什麼,還有話要讓他傳個口信,才願意見他一下罷了。」
刑紅娘撇了撇嘴:「偏你們這些讀書人規矩多。」卻沒有再反對。
不一會兒,一個捕頭模樣打扮地人被押到了二人跟前,被李俊喝令跪下,那人進到義軍軍中,顯然是吃了一番苦頭,被嚇得不輕,馬上跪下磕頭不止。
李巖道:「行了,你有沒有書信,還是只有李仙風的口信。」
「有,有,還請大人過目。」那人連忙掏出了一封書信,
李巖接信拆開來一看,裡面果然是李仙風的親筆信,還蓋了巡撫的大印,通篇都是敘述他和李巖父親李精白的交情,未了才拐個彎道:「李信兄弟勾串女賊紅娘子,破城殺官,劫獄焚衙,號召饑民作亂,謀為大逆,本擬即派大軍痛剿,不使一人漏網,然念李信兄弟二人,或中乙榜,或為癢生,忠孝之心未全泯;又系宦門公子,世受國恩,作逆之志應非初衷。若能迷而知返,翻然悔悟,將女賊紅娘子縛送轅門,立功贖罪。或隻身歸誠。
本撫院定以寬大為懷,減等擬罪。看在兩家世交份上,力保他們兄弟兩人脫罪。」
刑紅娘雖然出身於武家,倒也粗通文默,李巖看信時,她也湊了過去,看了個清楚,冷笑道:「竟然兩家世交,你下獄時,他為何沒有半點搭救的舉動,分明是擔心我們不好剿,才想誘騙我等自投羅網,來人,將他地兩隻耳朵割去,以示警戒,李仙風不來則罷,他若敢來,必定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那人聽到要割去他兩隻耳朵,跪在地上痛哭流淚,求饒不止,刑紅娘毫不憐憫,讓親兵將他拖了下去,將兩隻耳朵全部割掉,才放他離去。
李巖本想饒過下書之人,又擔心刑紅娘會認為自己對李仙風的話會動心,只好閉口不言,見送信之人被拖下去,才對刑紅娘道:「賢妹,李仙風的大軍離我們還有一定距離,當務之急是先擊潰從商丘來的官兵,如此我們才不會腹背受敵。」
刑紅娘見剛才李巖任由自己處置下書之人,心中再無疑慮,展顏一笑道:「大哥所說正是,如今大哥才是主帥,如何打,還需大哥拿主意。」
李巖道:「斥候來報,官兵已到寧凌,按他們地速度明天就能到雕陽,如今我軍人多勢眾,不如埋伏在半道上,官兵來後,先到處佈置疑兵,趁他們驚慌之際,我們的騎兵再出擊,必定能將官兵大敗。」
刑紅娘道:「好計,官兵一心想剿滅我們,恐怕不會想到我軍敢迎敵,他們只有不到二千人,我軍一千騎兵,只要幾個來回就能剿滅他們了。」
兩人又細細推敲了一下,定下了完整的殲敵計劃。
從商丘來的官兵是由一個參將帶隊,天啟帝的皇后張氏出身於杞縣,杞縣還留有張氏一族,屬於皇親國戚,那名帶隊的參將正是姓張,聽到老家被抄,那還了得,得到消息後就心急火燎的帶兵往杞縣趕來,只是杞縣離商丘還有一段距離,他得到消息已晚了幾天,不過,他能比開封的李仙風先趕到,可見他是多麼心急。
雕縣和寧陵之間有個地方叫帝丘,帝丘位於雕縣城東北二十五里,雕、寧、民三縣交界處,相傳五帝之一的顓頊曾以此為都,故有帝都之譽,李巖和紅娘子的人馬就埋伏在帝丘附近,等待從商丘來的官兵進入自己的包圍圈。
後世的帝丘漫天黃沙地,此時卻綠樹成蔭,到處是高大的樹木,帝丘只有一些小山坡,接理根本不適合作為伏擊地,李巖反其道而行之,偏偏把隊伍拉到了帝丘來埋伏。
張參將心急如焚,一大早就率隊朝睢縣出發,一心要剿滅抄了他老家的義軍,不到一個半時辰,已趕到了帝丘,眼看還要一個時辰就可以趕到雕縣,張參將更是拚命催促手下快走,對帝丘的那些小山包連派人查看都懶得查看。
見官兵進入了自己的伏擊圈,李巖一下令下,義軍鼓聲大作,從各個地方湧了出來,到處是旗幟人馬,根本分不出有多少人,正當官軍驚慌時,一陣驚天動地的馬蹄聲響了起來。
一名官軍喊道:「騎兵,騎兵,我們死定了。」
張參將還在疑惑,那些流寇哪來的騎兵,李仵已帶著騎兵從山丘後轉了出來,這支由馬匹,騾子,毛驢組成的騎兵隊伍步調根本做不到整齊劃一,整個隊伍歪歪斜斜,若是讓唐軍見到了,肯定會笑掉大牙,可官兵卻絲毫笑不出來,大明以前雖然可以和蒙古人交易馬匹,但僅有的馬匹一直要供應邊軍,內地的馬匹很少,這一千五百多官兵,馬匹不到五十,只能供軍官和斥候使用,見了義軍的騎兵如何不害怕。
接下來的戰鬥毫無懸念,已喪失信心的官兵組織不了一點抵抗,紛紛投降,連張參將本人也做了俘虜。
商洛和商丘一個在陝西,一個在河南,兩者之間相差千里,有些讀者可能搞混了,老茅看了有人留言說商丘早為唐軍所得時,也是摸不著頭腦,後來才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