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達縣城內的丟下的手雷在城下一顆顆的爆炸,秦良玉理智的將攻城的官軍全部撤了下來,聽到了撤退的鳴金聲,官兵們鬆了一口氣,撒腿就往後跑,他們巴不得離開這個地獄般的地方越快越好,等到攻城的官軍全部撤了下來,一統計,此次進攻又損失了近千人。
馬千使被他的親兵抬回了營中,已是暈迷不醒,他胸前中了兩槍,將他的胸甲都打穿,不過,幸好有胸甲將子彈的衝擊力擋掉了大半,隨軍的郎中幫他取出了入肉的子彈將傷口包紮好後,呼吸已經平穩了下來,命算是保住了。
城頭的守軍見官兵退了下去,總算鬆了一口氣,每個人都開始搶著割倒在城頭上的官軍腦袋,這可都是銀子,李過早已知道這些臨時組建的守城兵雖然人多勢眾,卻並不可靠,才在後面埋伏好正規軍,並用寶貴的手雷將官軍阻擋,才將登城的官軍剿殺完畢,不過,浪費一些手雷也是值得,再經過幾次,相信這些人就能勝任守城任務,若官軍再不識趣,唐軍的騎兵隨時可以給他們致命的反擊。
秦良玉得到了攻城的官軍回報,現在達縣城上守城的都是城中組織的青壯,唐軍中的正規士兵都躲在後面押陣,這對官軍來說也不全是壞事,如果守城的士兵和唐軍能同心同德,官軍當然已不可能再破城,若是能將守城的士兵策反,那達縣立馬就可以攻破。
秦良玉暫時停止了攻城,若不能策反唐軍從城中徵召的守軍,再攻下去,官軍只能白白損傷,而唐軍躲在後面,隨時可以以逸待勞,秦良玉只能把希望放在城中的內應身上,雙方對持了下來。
因官軍只圍了南門,達縣與外界的交通並沒有隔絕,唐軍見官軍不再攻城,緊閉了數天大門後,將北門開放,每天上午和下午會有二個時辰時間可以供城中居民外出,方便外界的物質進出,只是盤查稍為嚴格一點,官軍在城中的探子當然不只有一個,唐軍將北門開放的天,官軍的探子就趁機混出了北門,將城中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秦良玉。
秦良玉聽後,已知道了城中的壕強靠不住,只有把主意直接打到城防軍上,但這些被徵召守城的人當中雖有數人本來就是官軍的探子,可所有守軍把總以上的職務都是唐軍的正規士兵擔任,其他人至多能出任一個小武總,就算是官府中的人,指揮也超不過十人,沒有了這些壕強的配合,策反守軍希望太過渺茫。
官軍在達縣已死傷了萬人,若現在要退回去,秦良玉委實不甘心,官軍只能日夜不停的在外面加固營寨,雙方僵持了下來。
此時在鄖陽的盧象升已悄悄調聚了兵力,準備對陝西突擊,盧象升從上次敗給張獻忠時得不到武昌的支援後,就知道剿匪指望不了地方官府,而朝庭能給他的糧餉也有限,若不能練出一支精兵,即使憑運氣打敗了義軍也不能持久,唐軍這些年大勢鼓勵與朝庭走私,許多商人也會經過他的轄區,盧象升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交稅,一律放行,憑著關卡所得,加上盧象升將士兵不停的輪換與張獻忠交戰,已練出了一支精兵,唐軍可能做夢也沒想到,正是他們縱容的商人又給自己豎立了一個強大的敵手,否則,盧象升沒有糧餉,再有本事也變不出一支大軍來。
藉著商人來來往往的便利,盧象升也在陝西布下了不少眼線,雖然屢被唐軍的情報部門破獲,倒底還是有不少留了下來,他們給盧象升送來了許多寶貴的情報,唐軍現在雖有數省之地,商洛仍是最重要的武器生產基地,官軍的探子數次混了進去,雖然最後都失敗了,但從外圍的觀察來看,每個月僅大炮就能從商洛運出近百門,火槍,弓箭,馬刀更是無數,若能把商洛拿下,到時唐軍的武器供應就要大大下降,而且自己還能得到唐軍庫存的武器,還有所有武器的生產秘密,實力可以大增。
盧象升盡起二萬精兵,從鄖縣的白浪出發,準備從丹江逆流而上,一舉將商南拿下,唐軍的兵工廠就分佈在商南的富水鎮裡,富水鎮是陝西的東南門戶,是出豫入秦的重鎮,從漢朝開始就形成十里長街的繁華景象。唐軍的武器生產廠就藏在鎮南的金鐘山。
盧象升卻沒有選從河南直攻金鐘山的路線,金鐘山氣宇不凡,周圍山勢外高內低,九條山脈依次排開,進可以攻,退可以守,若從金鐘山進攻,官軍必陷入苦戰,一旦唐軍來援,只能前功盡棄,要想拿下商南,必須做到出其不意,這樣水路進攻就成了首選。
丹江發源於秦嶺,注入漢江,是漢江的主要分支。古時曾稱丹江為「粉青江」,因堯帝的長子丹葬於丹江而改名,全部為山區河道,丹江通航歷史淵遠,早在戰國時期已經通航。航道上至陝西龍駒寨,下達湖北老河口,順漢江又可入航長江,是長江地帶通往西安的一條重要水路交通樞紐。
由於雙方的走私需要,此時丹江航運日趨繁榮。鼎盛時僅河南的荊紫關碼頭每日泊船數百艘,帆檣林立十餘里,丹江本來後靠商洛險地,前可窺荊、襄一帶,東北可下宛、洛,易守難攻,是兵家必爭之地,史上比較著名的「秦晉伐鄀」「秦楚丹陽血戰」等戰役在沿岸發生。春秋五霸之一的楚國的早期都城就在丹江沿岸的龍城。
何況再過數十里就是唐軍的兵器生產重地,因此唐軍對丹江入口的安全異常重視,在進入商南的個鎮湘河鎮,駐兵一千五百人,而且在湘河鎮的丹江兩岸用水泥築好了兩座永久型的炮台,每座炮台上大炮都有數十門。
要想從丹江襲擊商南,二萬人馬大搖大擺坐船去當然不行,必須先拿下湘河鎮上的炮台,否則,再多官軍也擋不住對方架起大炮來轟擊。
因此行重大,盧象升將官軍暫時駐紮在後灣,自己親率一千多人化裝成糧商,用了五十多條船,從河南的荊紫關一路沿江而上,這條水路盧象升是次走,但他的手下卻有許多人走過多次,江南的茶葉,絲綢,大米,沿著這條丹江源源不斷的進入陝西,而唐軍的白酒,牛羊,也沿著這條丹江販運到江南,盧象升為籌措軍餉,有時也不得不命手下幹起了走私這一行。
從荊紫關到湘河鎮走水路只需二個時辰,盧象升站在船頭,望著兩岸亂石出神,丹江自古多險灘,谷底狹窄,亂山夾峙,奔流若沸,此時盧象升的心情也是七上八下,現在的大明王朝又何嘗不像行於險灘的小舟,稍不留神就要舟覆人亡,此行若順利還罷,若是不順,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唐軍併吞巴蜀,或許下一步就輪到湖廣。
副將楊正芳看著盧象升望著兩岸怔怔出神,勸道:「大人,我們進倉吧,這裡是險灘,當心船隻不穩。」
楊正芳話一落,舟身大力一晃,盧象升一個躡蹌,差點摔倒,楊正芳連忙將盧象升扶住,前面的舟身剛剛避過河中的一塊大石,後面的船隻也急忙規避,盧象升本身是個旱鴨子,晃了幾晃,胸口已是一陣煩悶,他心知進了船倉,十有八九會嘔出來,此時每條船下除了上面一層大米,下面都藏有二三十人,若他吐在倉內,味道衝下去,下面的人怎麼受得了,搖了搖頭道:「不用,我就站在上面好了。」
此時江上一陣船工的歌聲傳來,沒奈何,走寨河,手把舵,腿哆嗦。四百水路三百灘,龍王爭來閻王奪。沒奈何,走寨河,纖鋸身,石割腳。厘局船霸催命鬼,捐稅更比石頭多。沒奈何,走寨河,眼流淚,口唱歌。水賊綁票拋深潭,要尋屍首魚腹剝。
盧象升只聽得眼淚一酸,這首歌道盡了河面上討生活的舟工之苦,丹江河上的河工分屬兩邊,在唐軍境內的還好些,若是在河南,湖廣兩省的河工都要受兩邊的稅丁抽稅,官軍為了籌措軍餉,抽得更狠,船工拚死拚活往返於兩地,勉強才能混個飽。
尤其是這一段河屬於豫鄂陝三省交界,經常有水賊出沒,若是般工碰上,輕則貨物被搶,重則被拋屍河底餵魚,這其中還有一些是官兵所為,根本沒法管理。
不知不覺間,船隻已使過了群山,到了陝西地面,兩岸依舊是怪石峻峭,盧象升已是頭暈目眩,勉強克住自己,向參將張天利問道:「還有多遠。」
張天利恭敬的回道:「巡撫大人,再過半個時辰就可到湘河鎮了。」
盧象升唔了一聲,道:「叫各船的負責人再檢查一下,務必不要露出破綻。」
張天利應了一聲:船頭打出旗語,等到各船一一回復後才返回向盧象升報告:「大人,各船已經重新檢查一遍了,沒有問題。」
盧象升點了點頭,不再言語,過了小半個時辰,前面的江面豁然開朗,江面變寬起來,前面已停了無數的船隻,盧象升隱約看見江面兩邊都有一個高大的建築。
張天利道:「大人,快看,前面就是湘河鎮了,我們到了。」
盧象升問道:「前面那兩個是不是就是炮台?」
張天利道:「不錯,炮台高十米,從那裡可以監視丹江水面達十里以上,這裡過往的一切船隻都要通過檢查,如果敢闖關,只要關上的大炮一發,只能舟毀人亡。」
盧象升指了指前面停下來的船隻,問道:「那前面的船隻是不是在接受檢查。」
張天利回道:「不錯,唐軍會派下小舟一船一船的查,主要是檢查貨物的種類和數量,他們以此來徵稅。」
盧象升看著前面密密麻麻的船隻,心裡放鬆了下來,道:「看來今天輪到天黑也檢查不到我們的船。」
楊正芳也露出了笑意,道:「那正好,我們的人才不會被發現。」
張天利馬上打斷了兩個上官的想法,道:「大人不知,若是到天黑我們還沒有檢查過關,唐軍會讓我們統一泊在碼頭,到時在碼頭裡,還有人會來查看船隻。」
說話間,他們的船已駛近了唐軍的炮台,盧象升望著周圍被清除的乾乾淨淨的炮台,皺起了眉,今晚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唐軍的炮台拿下來,確實是一個難題。不過,既然來了,不管多難,必須把唐軍的炮台拿下,才能採取下一步的計劃。
他們只等了一個時辰,天就黑了,除了他們,前面還有一百多條船沒有通關,唐軍已有小舟上來,引導他們往碼頭泊去,他們這船隊有五十多條船,很是寵大,但用來運糧食卻很正常,這樣的船一條可以運糧一百石左右,五十條船,運糧就是五千石,唐軍在這條河上一次運糧上萬石的船隊也見過,只是粗粗看了一下就給他們指定了泊位。
丹江承平已久,唐軍的炮台從築起來就沒有真正用過,守城的唐軍每天對船隻的檢查多是為了確認運載的貨物種類數量,好核定稅收,檢查起來自然不那麼仔細,官軍才能輕易過關。
張天利在丹江上跑過多次,對唐軍的這些程序一清二楚,盧象升扮成了大糧商,將一切事務都交給了張天利處理,停好了船,見所有的人都開始上岸,為免惹人起疑,盧象升他們也跟著上了岸,他們每條船上只有兩個人屬於押船人員,其餘人都必須窩在船底,等到了深夜才能讓他們上岸行動。
有了唐軍的炮台和碼頭,每天都有許多船家要在湘河鎮上休息,這裡雖然只是一個鎮,卻繁華無比,鎮上的常住人口已有數萬人,比一些縣的人口都要來得多,盧象升一行有百餘人,他們將岸邊的一整座客棧包了下來,吃過飯後,張天利已開始聯絡在鎮上官兵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