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側耳一聽,果然有隆隆的蹄聲雜亂無章地朝這邊跑來,代善大感奇怪,這是什麼人,聽聲音倒像是敗兵所為,大汗前幾天說攻城順利,估計這兩天就能進城,難道是闖軍的敗兵逃來了,想到這,他將腳下的兩名漢女踢倒,傳令道:「集合所有人馬,準備迎敵。」
親兵很快敲響了大鼓,咚咚的鼓聲將那些正在作樂的金兵驚醒過來,許多人都衣衫不整的跑了出來,每個人都在彼此詢問發生了何事,這時蹄聲越來越清楚,所有的後金兵都明白有大股騎兵接近,迅速翻身上馬,隨代善出了營。
這股騎兵愈來愈近了,奇怪的是沒有看到任何旗幟,粗粗一看竟不下萬人,但卻沒有那股萬馬奔馳的雄壯,代善已放下了心,這肯定是一股敗兵,人雖多,他卻不懼,三千金兵足可以和上萬明軍對攻了,何況還是一隊敗兵。他一陣興奮,說不定裡面還有闖軍的大人物,馬上吩咐:「擋住他們。」
隨著這隊潰兵的越來越近,代善終於看清楚了,竟然是自已人,他們不是沒有打旗幟,而是幾面旗幟都倒拖在地上,從遠處根本看不見,後有準備攔截敵兵的滿人都一臉茫然,怎麼回事,莫非是自己看錯了不成。
代善已看到領頭的正是多爾袞,多鐸兄弟幾人,他們一個個都盔甲不整,一臉驚慌之色。
代善將他們攔住:「多爾袞,發現什麼事了,怎麼這麼狼狽?」
多爾袞勒住了馬:「大哥,我軍敗了,大汗也生死不明,如今闖軍快追來了,一起走吧。」
多爾袞的話彷彿睛天劈厲,打得代善差點栽下馬來,一把揪住多爾袞的衣服,厲聲喝問道:「你說慌,我們怎麼可能敗,你說慌對不對。」
多爾袞一臉無奈:「大哥,你看我這樣子象說懂嗎,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代善放下了多爾袞的衣服,手指著多爾袞大罵,道:「走,走,你難道忘了我們女真人的武勇嗎,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你看看身後有多少人,就是敗了有什麼大不了,我們再殺回去就是了。」
多爾袞回頭住後看了一眼,他逃時本有二千多手下,後面又跟上來了數千,加上代善的三千兵馬,已經有一萬多人了,多爾袞臉一紅,自己只顧追命了,卻沒想過漢人全靠火炮才打敗自己,若是在以前,自己一萬大軍足可以對漢人四五萬人發起衝擊,想到這,馬上回頭道:「整隊,快整隊,漢人再敢來,我們和他們拼了。」
眾人跑了半天,又累又渴,一路上心都提著,生怕被追殺的漢軍趕上,此時見了已方的大營,心稍微定了一點,想起漢人沒有火炮也未必可怕,都止住了逃跑的念頭,亂哄哄的想歸隊,好在女真八旗劃分簡單,眾人很快分成了出征的六旗人馬,雖然如此,各人要找到自己的主官卻不容易,蒙古人和兩部漢軍更是無所適從。
後面又有人陸續敗下來,紛紛加入到隊伍當中,竟然聚了近二萬人,隊伍更亂,代善拚命喝止大家整隊,一股更大的馬蹄聲又傳了來,這次蹄聲整齊有力,整個草原都在顫動,沒有時間再給滿人整隊了,代善拔出自己的長劍,斜指天空:「勇士們,我們是英勇無敵草原雄鷹,漢人只是軟弱無力的糕羊,他們生來就應該是我們的奴隸,草原的雄鷹們,你們能容忍糕羊的欺負嗎,你們能敗於儒弱的漢人之手嗎?」
滿人大叫;「不能,不能。」許多剛才逃走的人都羞愧滿面,什麼時候後金的勇士會讓漢人追著跑,一個個臉個露出惡狠狠的面容,失去的尊嚴只有重新用刀劍才能找回來。
代善見鼓起了大家的勇氣,大喝一聲:著身後急於雪恥的二萬餘大軍迎向闖軍。
所有的滿人口裡都呼喝著:「殺,殺!」緊緊的跟在代善身後衝去,與剛才惶急急逃命的情景全然不同。
追來的是闖軍中的李雙喜,李雙喜和高傑兩人每人領著一個軍,趁滿蒙聯軍大亂時衝殺,失去鬥志的滿蒙聯軍根本不能抵擋,如砍瓜切萊般殺得滿蒙聯軍屁滾尿流,四散而逃,李雙喜緊緊咬住這股最大的敗兵,高傑卻已和他分開。
前面殺的大順手了,所有的闖軍都認為滿人和蒙人也沒什麼了不起,見前面站了黑壓壓的一片敵人,李雙喜毫不畏懼,手中的馬刀一指:馬當先向滿人衝去。
多爾袞見來的只有一萬闖軍放於心來,他急於雪恥,手一揮,二萬還未整隊完全的滿人也衝了上去,雙方很快衝撞在一起,惡狠狠的用手中的兵器朝對方砍去,兩軍交接處,激起了一陣陣的血花,死命纏戰在一起。
草原上騎兵的交戰,一切陰謀詭計都失去了作用,比的是雙方的武勇,小隊的配合,還有堅韌的意志,闖軍士氣高昂,隊列整齊,在講究團體的騎兵作戰中大沾便宜,滿人兇惡異常,又急於雪恥,更是不要命的向闖軍進攻,但畢竟是剛吃了敗仗的部隊,建制已混亂,人數雖多,卻發揮不出優勢,經常一人和數名闖軍交手,往往剛殺死一名闖軍,就被另外的闖軍砍了腦袋,許多外圍的滿人急得跳腳,卻擠不進中間的戰場,二萬滿人對一萬闖軍竟然殺得難分難解,不分勝負。
若不是兩萬滿軍建制打亂,闖軍再精銳也不可能以一敵二,但此時不但擋住了兩萬滿人,隱隱還佔了上風,多爾袞暗暗焦急,若是僵持下去,對方的援軍隨時會來,到時自己又得逃命。多爾袞一咬牙,帶領自己的親兵脫離戰場,找到闖軍的帥旗後,親自帶隊向錐子一樣象闖軍帥旗殺去,他身邊的人本就勇猛無比,又都是隨他多年征戰的老兵,彼此配合默契,集合起來,果然闖軍無人能擋,擋在多爾袞前面的闖軍被殺的紛紛跌下馬去,轉眼被雙方的馬蹄淹沒。
李雙喜帶著人馬在滿軍中左衝右突,也是暗暗叫苦,沒想到敵人大敗之後還有如此戰力,如今自己的一萬人被敵軍牢牢纏住,若是被打敗,那也太過不值,此時雙方的騎兵混戰在一起,騎兵的衝擊力已抵消,闖軍的衝擊速度越來越慢,局面慢慢向滿人傾斜。
李雙喜身邊圍著數百名親兵,他只是開頭砍了幾名敵人,就再也沒有機會和敵軍接手,親兵將他牢牢護住,他方有機會打量全場。
闖軍在戰場內圈,此時還分成了數十隊,但在局部還是以多打少的局面,還有薄薄的幾層就能衝破滿人的包圍,那時就可再組隊衝殺,但滿人卻凶狠異常,不斷填補闖軍撕出來的空隙,代善和多爾袞都知道,千萬不能再給闖軍再組隊的機會,滿人建制已亂,六旗,蒙人,漢軍混雜,再有時間組隊也不及闖軍是一個完整編置有效,若讓闖軍衝出去,再給隊帶一次衝殺,二萬滿軍真有可能敗給一萬闖軍,那時所有滿人都要羞愧而死。
滿人牢牢的拖住闖軍,憑著人多,還是能取得勝利,關鍵就是闖軍的援兵什麼時候到,多爾袞不敢擔擱,想一舉擒殺對方的主帥。
李雙喜突然發現一隊敵軍向自己衝來,這隊敵軍一看就是敵軍精銳,勇猛異常,前面的闖軍紛紛跌下馬來,直到離李雙喜數十米遠才被李雙喜親兵擋住。
多爾袞暗暗驚訝這支闖軍的戰鬥力,明軍之中只有關寧鐵騎方可比擬,但就是關寧鐵騎也只有在優勢兵力下才敢和滿人野戰,沒想到對方的指揮官是個膽大包天的主,多爾袞越想越怒,若是滿人同一個旗的人員,就把寬大隊不知開高地厚的漢人收了,那像現在一樣竟然僵持住,他再次大喝一聲:一名闖軍的頭砍下,親兵也一湧而上,又像李雙喜逼上近數米。
李雙喜看到自己的親兵在多爾袞手中死傷慘重,大怒,取出掛在馬上的火槍,對身邊的親兵也吩咐道:「取槍。」
親兵恍然大悟,雙方在騎兵衝擊時,火槍遠不如馬刀弓箭好使,但此時數萬人纏戰在一起,騎兵早已失去了高度的機動性,火槍用在此時正是恰到好處,眾人都取槍朝前方瞄準,多爾袞已殺到了離李雙喜面前不足三十米處,李雙喜喝道:「閃開。」
親兵聽到主帥的命令,雖然不知所以,但還是依言讓開了一條道,李雙喜冷冷的開口:「射擊。」一百多支火槍同時開火,剎時蓋過戰場上所有的聲音。
多爾袞突然發現剛才還死死擋著自己的闖軍散開,大喜過望,正要吩咐士兵衝擊,奪下對方的帥旗,抬頭一望,發現前面一百多支火槍對準自己,頓時嚇的亡魄皆冒,此時後退前進都已來不來及,正要閉眼暗歎自己要死於此地時,一個親兵從側後將他撲倒,把多爾袞壓在身下,多爾袞只聽到一聲巨響,他身邊的人紛紛象麥子一樣栽倒,自己的戰馬也悲鳴一聲,四肢跪在地上,多爾袞忙將壓著自己的親兵掀開,這名親兵的後背已打了一個大洞,如此近的距離,金兵的鎖子甲也不能抵擋火槍分毫。
多爾袞馬上跳上旁邊的一匹空馬,剩下的親兵忙把他護住,多爾袞還想向前衝殺,見對面的士兵已換好了彈藥,正要將火槍舉起,多爾袞嚇得連忙回頭,對親兵喝道:「快走。」打馬便逃。
身後的槍聲又已響起,他聽到自己親兵撲通撲通倒下的聲音,心裡恨得吐血:「這些卑鄙的漢人,都是膽小鬼,靠火槍算什麼本事,有種就真刀真槍的和我們較量。」
漢人的歡呼聲響起,多爾袞更覺羞辱,此時許多中間的闖軍也取出了自己的槍支,戰場上「砰,砰,」聲大作,瀰漫出一股硝煙的味道,滿人士氣大跌,又想起在城下被闖軍火炮屠殺的情景,外面的滿人頓時猶猶豫豫,許多人遲疑不前。
代善大怒,帶著自己的親兵呼喝著前進,身邊的人不時倒下,他全然不顧,衝進一隊正放完槍的闖軍中,左砍右殺,闖軍手中拿著火槍,如何能擋,近百人被代善殺了個一乾二淨,滿人見到主帥的武勇,士氣又恢復起來,不顧傷亡的衝擊闖軍陣腳。
闖軍士氣下挫,從沒有和如此凶狠的敵人戰鬥過,既然不逼火槍,直接撞上來,拿刀就砍,許多剛放完一槍的闖軍頓時成了無頭屍體,滿人衣甲防護周密,挨上一槍未必會死,可開槍的闖軍砍了腦袋就真個死翹翹了,取出槍後竟是闖軍吃虧的多。
外圍的闖軍只好重新依靠馬刀迎敵,內圈的闖軍才用火槍對敵人射擊,雙方又成僵局。
突然闖軍歡呼起來,多爾袞回頭一看,遠處又有一支龐大的騎兵接近,這個時候來的絕對不是自己的人,他大喊:「撤退,撤退。」再也不管戰場了,帶頭逃走。
金兵也發現了迅速接近的騎兵,剩下的一點勇氣全都消失殆盡,爭相奔逃,代善呆呆地望著戰場的情景,嘴裡訥訥自語:「這還是我女真的無敵騎兵嗎。」
親兵見代善象傻了一樣站在戰場一動不動,急了,拉起他的戰馬便要走,道:「大貝勒,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代善怒起來,揮起馬鞭重重的打在拉住他韁繩的親兵手中,將親兵的手抽開,狠狠的道:「我不走,後金的勇士們,長天生在看著我們,殺呀。」逆流向闖軍衝去。
代善的親兵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衝上去,畢竟後金有嚴令,主將死了,親兵也要陪葬,反正要死,不如拉幾個闖軍墊背。
這隊騎兵來得正是高立功領的二個軍,他們是守城部隊,出城擔擱了時間,看到前面的混戰,高立功馬上揮軍殺了過去,代善率自己的手下死死擋住,拚命要給其它金兵爭取逃跑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