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太極殿內議論紛紛,都知道了水玉兒將要即興表演。
李淵也在太極殿的首席上加了兩個位置,聖恩眷寵的讓尚秀芳和紀倩坐在他的那一桌。殿內又恢復了開始的熱鬧氣氛,只是眾人都多了一絲期待,究竟秀芳大家推崇的水玉兒,能帶來何種的出色的表演呢?
紀倩輕捏酒杯,興奮的在尚秀芳耳邊說道:「姐姐,你看玉兒姐姐能表演什麼呢?歌或舞她都很擅長的啊!」
尚秀芳面帶憂慮的皺皺秀眉,小聲的歎氣道:「倩倩,你秀芳姐闖禍了。早知道我就不把真相說出來了,反而給玉兒妹妹添麻煩。」
紀倩扁了扁嘴,顯然是不認同尚秀芳的話,在她心內,其實還不想讓水玉兒搶去她的風頭。
兩人正各懷心思之時,只見殿內架起一個巨型軍鼓,正當眾人疑惑不已時,只見一人身穿勁裝武士服,手握鼓槌,面帶一個十分猙獰醜陋的面具走到殿中央對著李淵一施禮。
徐子陵一見到此人,就知道是水玉兒換上了男裝打扮,但是倉促之間並沒有改變身形,所以殿內眾人還是能看得出「他」便是剛剛退場準備表演的水玉兒。難道她居然是要表演擊鼓嗎?擊鼓有什麼好表演的?很多人都不以為然,他們都對擊鼓的認識只是一般的軍隊打仗前專用而已,用於藝術的表演還是頭一次看到。
李淵點點頭,示意她可以開始了。水玉兒在眾人的期待下,大步走到軍鼓面前站定。
「咚!」
殿內毫無預警的鼓聲乍起,配合著太極殿中的迴響。震耳欲聾,霎時就把殿內地眾人從一個悠閒舒適的極樂之地,帶到了一個戰場的世界。不同於戰場前地那種擂鼓聲。他們聽到的這個鼓聲更有震懾力,充滿了金戈鐵馬之音。
鼓聲翻滾在殿內。彷彿是暴風雨前地陣陣驚雷,一聲強過一聲,聲聲都讓眾人的心臟隨之一震,然後心跳就會不自覺地隨著鼓聲忽上忽下,被重重的壓力生生的壓迫著。又偏偏所有心神完全的被鼓聲所掌控,眾人地眼前彷彿看到了沙場上千軍萬馬對峙,殺氣橫生的驚人情景。水玉兒的身形在他們的眼內逐漸擴大,好像變身成為了主宰這場戰爭的神靈,正帶著猙獰的面具在天際俯首,冷靜的看待著他治下凡人們的爭鬥。
李淵只覺得體內熱血沸騰,這鼓聲喚起了他當年沙場上的戎馬生涯。那種在戰場上策馬揮鞭所指,踏遍江山睥睨天下地感覺,陣陣湧入心中。讓他懷念不已,恨不得立刻就拿起刀劍和人廝殺一番。
不光是李淵,殿內所有人都全部有著這樣的感受。即使是女子如尚秀芳者,也心緒激盪。縱使從來沒有去過戰場的她。也被這個似乎蘊含了神奇力量地鼓聲牢牢的吸引住。再也難把視線從殿中央那個面帶醜陋面具地人影上移開了去。
徐子陵則放下手中地酒杯,目光複雜的看向場中央地水玉兒。皺皺眉。他聽得出她鼓聲中的陣陣殺氣,卻不知道一向溫和的她為何會這樣。
而掌控所有人心神的水玉兒又是另一番感受。
她從剛剛敲響第一聲的時候,整個精神就已經融入到了鼓聲之中,她的手,只不過是完全的把她內心的感受表達出來而已。她的精神已經上升到了另一個境界,那個地方已經聽不到她所演奏的鼓聲,只是能把殿內眾人的心情全部的吸納到她的精神力中,然後再轉化為動力,讓她的舞動著手中的鼓槌。他們的沙場經歷,他們的激盪心情,全部都融入到她的鼓聲之中,也可以說是整個大殿內的眾人促成了這場足以讓人回味一生的表演,這也是水玉兒始料未及的。
難道還真是如一般人所說,音樂可以引起所有人的共鳴。而她則可以通過音樂把大家的精神力化為己用嗎?
現在水玉兒的感覺卻非常之好,上千人的感受都為她的鼓槌所控制,霎時她對精神力的認識也大大提高。如果她猜想的沒錯,他人的精神力可能通過某種手段得以聚集,然後她可以暫且借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只是這種情況好像不多見,她也無從證實。
不容水玉兒多想,鼓聲漸漸低沉,趨於微弱直到悄無聲息,每個人都屏息以待。
「轟!」
一聲巨響。當水玉兒在把蓄勢已久的鼓槌敲在軍鼓之上時,殿外一道閃電,像是撕裂天空般劃過,隨後一聲驚雷配合著水玉兒的鼓聲齊齊震響了整個大殿。
竟然是冬日驚雷?殿中眾人紛紛在水玉兒有如魔咒般的鼓聲中起立,驚疑不定的互相面面相覷。究竟方纔的閃電驚雷是幻覺還是事實?一時間竟然都沒有人敢妄下結論。
水玉兒索性隨手帥氣的扔下鼓槌,用這個驚雷般的鼓聲結束整個表演,連她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會是她無意間引來了天雷?說笑吧,這個念頭在水玉兒腦中一閃而過,隨後就拋之腦後。
殿內的氣氛在詭異的靜默下沉浸了一會兒,彷彿剛剛的鼓聲仍然迴盪在殿內一樣,不多時,殿內便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頓時嘈雜到了極點。如此精彩的鼓樂,實在是出乎他們的意料。比之那些鶯鶯燕燕的舞蹈,這種充滿陽剛之氣的軍鼓表演反而更能讓這些亂世的強者們欣賞,而更讓他們心下驚歎的,就是這種鼓樂居然是柔弱的女子所演奏出來的。
水玉兒緩緩地歎了口氣,她的聲音居然就像有魔術般的穿透力一樣,眾人分明沒有感到她用了多大的聲音,卻完全地蓋住了殿內所有人的喧囂,再次讓眾人的注意力轉回到她地身上。
眾人移不開眼睛的看著水玉兒。而後者則慢慢地用她那雙方纔還緊握鼓槌地手,緩緩地取下臉上猙獰醜陋的面具,毫無瑕疵的玉容在面具後邊一點點的顯露出來。從戰神到翩然佳人的強烈對比,使得殿內霎那間寂靜非常。水玉兒地視線徐徐的掃過全場。每一個人都被她的目光看的熱血沸騰,內心的唯一願望就是只想讓她專注的看著自己,永遠的不要移開眼神。
李建成暗中握緊雙拳,早把對紀倩的遐想拋到九霄雲外,眼前的這個麗人才是真正能激起男人征服欲。他不知道別人有何想法。但是他發誓,他定要把水玉兒收入囊中。父皇喜歡?沒關係,父皇地妃子哪個他不手到擒來?反正這天下以後都是他的,何況是一個女人?
董淑妮則緊咬下唇,她怎麼樣也不敢相信原本想讓水玉兒出醜的機會竟然弄巧成拙了!藏不住怨恨與嫉妒地眼神直直射向站在殿中央的水玉
水玉兒把殿中個人地神色都收入眼中,她即使不用去想,都明白其中有些人心內在轉著什麼念頭,心中厭惡感劇增。
目光最後定在李淵地身上,水玉兒驕傲的揚起下巴清脆地說道:「皇上。表演玉兒演完了。這首將軍令,就當是送給您的新春賀禮。但是這宴會,玉兒不高興呆了。就此告辭!」說完連李淵身邊的徐子陵都沒有看,瀟灑的轉身離去。
李淵本來聽著還很高興。正想說幾句讚頌的話時。卻沒想到水玉兒居然能說走就走,這麼乾脆。整個人都愣在當場。只能毫無反應的看著水玉兒一拂袖的翩然而去。
而與此同時,殿外卻像是早就安排好了的適時飄下鵝毛大雪,把水玉兒白色的勁裝身影緩緩融入其中。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一個悲壯的歌聲漸漸傳來,在瞬間把殿內眾人的心神牢牢吸引住之後,又漸漸隨著水玉兒的身影緩緩遠去了。
水玉兒大步前行,直到走出宮門才被迎面的冷風吹醒,頹廢的心情才略略有些好轉。她剛剛甚至連寇仲對可達志的精彩對決都沒有心情留下來觀看。
可能是殿內上千人的情緒感染了她,一時間她居然對於古代起了厭煩之心。
離開皇宮,水玉兒被動的擠進大街的人流之中,感受著除夕夜的熱鬧氣氛,看著少男少女在大雪中聯群結隊的盡興遊逛,孤寂感油然而生。
水玉兒毫無目的的遊逛在長安的大街上,等她回過神,就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躍馬橋上,正憑欄而立。
「砰砰!」不知誰把煙火放上半空,爆開連串艷麗的彩芒圖案,幻麗如夢。
扶著躍馬橋上的龍首裝飾,水玉兒一時失神。她手中的這個龍首,就是打開楊公寶庫的機關,而寇仲和徐子陵到現在都沒有定下時間,究竟何時前往寶庫。
而且她什麼都不能提醒,他們會嫌她知道的太多。
「彭!彭!彭!」
一群小孩把燃點的爆竹投從橋下的永安渠,爆起越多水花,越能惹起歡呼和喝采聲。
水玉兒則出神的看著永安渠的河水,在街兩旁的燈光下泛著神秘的漣漪。
每逢佳節倍思親,她好想回到家裡那張溫暖的床,如果從這裡跳下去,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水玉兒不負責任的想著。慢慢的,就不自覺的把身體向前傾。
「小心!」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隨後水玉兒就覺得腰間一緊,已經被寒風吹得冰冷的身體被帶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水玉兒頓時眼角發紅,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眼淚又抑制不住的流淌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