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快結束的時候,李遠方和鍾書記等人互相交換起名片。周幸元的名片很正常,用的是梅山集團統一的樣式,上面標著頭銜和電話、電子郵件信箱等等的,比別的公司的人稍特殊點的,也就是多了一個兩位數的星星索號碼。而李遠方的名片,雖然用的是行星數據統一的樣式,但上面除了姓名和手機號碼外,別的什麼都沒有。
將李遠方的名片拿在手裡的時候,鍾書記感到很奇怪,說道:「原來你是行星數據的,我還一直以為你是梅山集團的,至少是個高級助理什麼的。」李遠方心中早就想好了說辭,笑了笑說:「我跟老周在梅山集團成立之前就認識了,當時老周也在古城,都說親不親家鄉人,所以我們關係特別好。隋麗到梅山集團還是我通過老周介紹的,有他們兩個在那裡,我跟梅山集團的其他人也都混得特別熟。」
鍾書記疑惑地看了李遠方一眼,問道:「外面都傳說你們行星數據和梅山集團其實是一家,是不是這樣的,你在行星數據擔任什麼職務,你名片上怎麼沒有註明?」李遠方一副坦然的樣子說:「我在行星數據裡只是個普通的程序員,還是實習性質的,連正式的工資都沒有,所以高層的事情我不清楚。不過我們行星數據和梅山集團的業務聯繫比較緊密,他們的站是我們幫他們做起來也由我們維護的,目前正在幫他們開發一個綜合性的管理軟件,我負責一部分代碼的編寫,所以跟老周接觸得比較多一些。」
鍾書記原以為李遠方比較年輕,他的話好套一些,沒想到他說自己只是個普通的程序員,雖然覺得有些蹊蹺,但今天他和李遠方是初次認識,不方便多問。而想從周幸元那個老江湖那裡套出話,看來是絕對不可能的,只有放棄了這個努力。不過,既然李遠方是行星數據的人,鍾書記就又有新的話題了,問他道:「遠方,我聽說你們行星數據的那個星星索軟件不錯,但對外不公開,你能不能給我弄一個號碼?」
星星索軟件的號碼,李遠方當然是隨時能給別人,但要是他答應了鍾書記,豈不就要把自己的號碼告訴別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於是回答道:「鍾書記,是這樣的,因為我們行星數據的新總部還沒有建好,服務器的容量有限,所以目前星星索暫時不對外開放。而且,我們公司內部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號碼的,像我這種在那裡實習的,還要和別的好幾個同學共用一個號碼,不然的話,我會在名片上註明號碼的。老周他們梅山集團是幫我們測試這個軟件的功能的,所以擁有的號碼數量比我們自己人還多。不過你也別著急,我們公司的新總部最晚今年年底就建好了,等到新總部建好之後,星星索號碼是要向全社會開放的,如果到時候你想要個好一點的號碼,我可以幫你想點辦法。」
李遠方說得跟真的似的,旁邊的周幸元也在非常配合地點著頭,鍾書記等人只有相信了。但說完這話後,李遠方則在心裡想,自己好像忽略了一個問題,萬一以後星星索對全社會開放,別人要跟自己用星星索進行交流的時候,一發現自己的號碼的特殊性,一切不就穿幫了?於是決定,等吃完這頓飯之後,給自己弄一個三位數的普通號碼,如果以後一般的人要自己的號碼想用星星索聯繫的話,就把那個三位數號碼告訴人家。
既然李遠方只是行星數據的一個普通程序員,他剛才跟自己說的那個移山填海計劃有幾分實現的可能性就值得斟酌了,所以,還沒有完全喝醉的鍾書記問周幸元道:「周總,剛才說的那個移山填海計劃,你們梅山集團是不是真的要進行?」
周幸元笑了笑說:「這個項目我們來之前已經研究過了,大致方案和遠方剛才說的差不多。但這兩天錢老和李教授都忙著籌備梅山大學的事情,隋麗的母親病了回老家去了,所以我把遠方拉著,讓他跟我作個伴,他剛才提出的想法等於是我們公司的決定。如果你們明天酒醒了不反悔的話,過完節後我再來一趟,請你們幫忙把這個項目的相關手續給辦下來。」
鍾書記心想原來人家是有備而來的,難怪剛才李遠方說得頭頭是道的,周幸元這個梅山集團的老總竟然連句話也不插一下。雖然覺得像梅山集團這樣的傳奇公司不可能做虧本生意,但剛才自己這幫人都把話說得那麼滿了,再仔細想想這個項目對開發區而言只有好處而沒有任何壞處,就站起來對周幸元說:「周總你這是什麼話,看不起老弟是不是,說好的事情怎麼可能反悔呢,你是不是應該罰一杯酒?」
找一些政府官員辦事,有的時候只要把酒喝好了,關鍵時刻再酒桌上多喝上一杯酒人家就會承諾辦一件事,這個規矩,周幸元當然懂的,於是趕緊站了起來說道:「抱歉,抱歉,是我說錯話了,該罰,該罰,我就連喝三杯吧!」然後真的連喝了三杯酒。
周幸元這麼爽快,充分贏得了鍾書記這些酒精考驗的政府官員的好感,再一次為移山填海的事情拍起了胸脯。
當天晚上這頓飯是開發區這幫領導請的,出於禮尚往來的目的,再說還要請人幫忙辦事,所以吃完這頓飯後,周幸元就提出第二天中午回請,還向鍾書記暗示說最好能把縣裡有關部門的負責人一起請過來,地點則改在縣城的一個三星級賓館。
晚上在賓館住下後,李遠方跟錢老和李教授取得了聯繫,把移山填海的想法告訴了他們。根據李遠方所提供的數據,錢老和李教授大致地算了一下,都覺得這個項目大有可為,如果運作得好的話,除了能抵消開發夢島的初期經費外,搞不好能賺上個一兩千萬。如果以後麥嶼碼頭開始全面開發,在碼頭附近的黃金地段佔著一塊地皮,對梅山集團進入一些新的行業的非常有利的。
在和錢老聯繫的時候,李遠方讓錢老第二天一大早就派專人專車送一批梅山集團的禮品盒來,等到明天的酒宴結束後,給那些來赴宴的人帶回去。
以梅山集團的聲名之盛,只要不是太傻的官員,都是不敢收他們的紅包的,回扣一般情況下也不敢要,最多也就是在梅山集團做什麼大項目的時候以自己親戚朋友名義接去一小塊業務賺點小錢花花。但在當今的人情社會裡,如果不搞點禮尚往來,沒有點東西作為潤滑劑的話,許多事情辦起來就不可能那麼順溜。因此,在周幸元的建議下,梅山集團特製了一批禮品盒出來,裡面裝上各種檔次的梅山酒、梅山茶等產品,價值從數百元到上萬元不等。禮品盒雖然製作得特別精美,但上面所印的字樣,卻是「樣品」二字,對外說這是梅山集團開發出來的新產品,送給社會各界品嚐鑒定什麼的,希望大家多提寶貴意見,為梅山集團今後對產品進行改進提供建議,搞得好像收了這些禮品盒還能給梅山集團提供多大幫助似的。
這些所謂的樣品是什麼東西,大家當然都是心照不宣的,於是送禮者送得理直氣壯,收禮者也收得理所當然。因為梅山集團送出去的這些東西都是日常生活中的消耗品,不像有些膽大的把房子和汽車作為樣品送出去那麼誇張,所以基本上讓人抓不到太大的把柄,皆大歡喜。本來是應該在陰暗的角落裡做的事情,梅山集團都明目張膽地擺到了桌面上來,送禮還送出了花樣來,除了策略比較正確外,只能說李遠方和錢老這幫人的膽子比別人更大一些。
鍾書記是縣機關出來的人,在縣機關人緣特好,再說一個副縣級的開發區的一把手,面子也要比一般的鄉鎮領導大得多,加上請客的一方是大名鼎鼎的梅山集團的副總裁,是來投資的財神爺,所以第二天受邀赴宴的人中,各個有關部門的頭頭能來的都來了。要不是因為正處於五一放假期間,搞不好縣裡領導都會親自來的。通過酒精和價值不菲的禮品盒潤滑過關係後,麥嶼碼頭旁邊那座荒山的開發權落到李遠方的囊中就只是時間問題了,連再要上一小塊地方建個自己的小碼頭的要求,那幫已經開始和周幸元稱兄道弟的政府官員也滿口應承。
不過話要說回來,跟梅山集團合作能為當地拉到大量的投資,可以為發展地方經濟作出貢獻,人家提出的要求中也沒有一點過分之處,就是再怎麼堅持原則的人,也是不會故意為難的。在現在這個時代裡,來投資的財神好像都是爺,就算梅山集團會從這些項目中賺走不少錢,但哪有來投資做生意的人不是為了賺錢的,所以怎麼都說得過去。既不用擔什麼風險,還可以做個順水人情,如果以後想安排個自己的親戚什麼的到梅山集團這個明星企業中就可以好說話得多,所以這幫官員要是不給周幸元面子的話,除非是腦袋出問題了。
和李遠方自己家比起來,梅山鎮離天台更近一些,所以吃完中午飯後,李遠方跟周幸元就直接回了梅山鎮。一回去就找了宋力忠,要求宋力忠把自己名下的工程隊抽出來幾個,等到荒山開發的相關手續辦好後,從梅山鎮轉移到麥嶼去施工。
李遠方找到宋力忠後,是直接說的:「宋師兄,現在梅山鎮這邊移山的工程量已經不大,用不著這麼多人了,你能不能把你這些工程隊抽出來幾個,我想趕在今年秋天之前把麥嶼碼頭旁邊那座山挖掉,多租點船把挖出來的土石方運出去,把夢島大致地填出來。」然後把自己移山填海的想法跟宋力忠詳細地解釋起來。
宋力忠一直都一言不發地聽著,等李遠方囉嗦完了,才笑了笑說:「你猜出來了?說實話我本來就沒想瞞著你的。不過你那個工程和梅山鎮這個工程不一樣,梅山鎮這邊,我那些兄弟是為我造新窩、為梅山鎮的老百姓造福和為梅山大學打基礎,學雷鋒做好事沒有關係。而你那邊是你們梅山集團的事情,主要是為了獲得更多的經濟利益。所以我們還是親兄弟明算賬,一碼歸一碼,我就不能按照梅山鎮的價格給你了。」
李遠方壓根兒就沒想讓宋力忠像在梅山鎮這樣再學一把雷鋒,而且還準備在目前市場的價格標準上提高一些,他要的只是宋力忠這些工程隊的高效率和高質量。所以欣然說道:「價格方面沒問題,等到那個項目批下來了,我馬上讓老周跟你那幫弟兄簽合同。」然後涎著臉對宋力忠說:「宋師兄,你總不能一點優惠也不給吧,現在我們資金周轉比較困難,你們先給我施完工,工程款到年底再給怎麼樣?」
宋力忠沒好氣地說:「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一點便宜都不沾的,這事我不管,你讓周幸元自己去跟我那幫兄弟說吧,要是他們答應,我個人沒有任何意見,要是他們不答應,我是不會幫你說一句話的。你難道不知道我現在已經交權了嗎,所以這事我是絕對不會再插手的。包括讓他們幫你們施工也一樣,也得你們自己去跟他們談,除了梅山大學的事情,別的事你什麼都別找我。」
李遠方尷尬地笑了笑,不過他心裡也清楚,雖然宋力忠表面上這麼說,但只要宋力忠不反對,因為宋力忠那幫手下現在都知道自己跟宋力忠有師兄弟關係,肯定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達到自己的目的後,準備告辭出來的時候,忍不住問了宋力忠一句:「宋師兄,曉意姐這兩天找了你幾次?」
一聽這話,平常從來都很沉著的宋力忠的臉上竟然少有地不自然起來,而且竟然愣了一下,有些機械地回答說:「有個七八次吧,我說你大老遠的把她帶過來幹什麼,搞得我現在一天到晚都不得安生,想一個人靜一下都不容易。」
李遠方心想吳曉意的纏勁確實厲害,連宋力忠這個半仙都拿她沒辦法,於是裝出一副詫異的樣子說:「宋師兄,你可是曉意姐多年來的偶像,她找你不是很正常嗎?要不她怎麼不去找戴師兄魯師兄他們,其實她以前跟魯師兄見過一次面的,跟魯師兄要比跟你熟多了。」然後怪怪地笑了笑說:「宋師兄,你不是說過冥冥中自有天意嗎,既然是天意,你就認了吧!」
聽到李遠方的話越說越露骨,搞得宋力忠都失去了平常的冷靜,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道:「這事肯定是你設計安排的,你現在厲害了,算計到我頭上來了,我早晚得跟你好好算算這筆賬。現在別煩我,快滾,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雖然宋力忠的話說得很重,但李遠方發現他臉上的表情並不是發怒而是無奈,就更是裝出一臉的無辜,說道:「宋師兄你這話就不對了,她自己非要跟著我來拜訪你,我有什麼辦法,再說你老人家都快成仙了,我敢算計你嗎?」
宋力忠這下是真的被李遠方給激怒了,眼睛一瞪剛要訓李遠方一頓,突然傳來了敲門聲,吳曉意的聲音傳了進來:「請問宋先生在嗎?」趁著宋力忠發呆的時機,李遠方趕緊往門口跑去,邊跑邊說道:「宋師兄你好好接受曉意姐的請教,我就不打攪你們了!」然後猛地拉開門,向吳曉意擠了擠眼睛後飛快地跑了。
跑出了二十多米,到了一個拐角處,李遠方終於忍不住了,停了下來在那裡捧腹大笑起來。剛笑了一會,陳老、元老兩人從拐角的另外一邊走了過來,看到李遠方在笑,都驚異地停下了腳步。陳老一副關心的樣子走到李遠方身邊說道:「遠方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那這是怎麼了?」李遠方直起了身子,臉上還是掩不住的笑容,回答道:「我剛回來一會,沒事,就覺得特別想笑。」注意到陳老和元老行走的方向,問道:「師伯師父你們要到什麼地方去?」陳老說道:「找你宋師兄商量點事。」
一聽這話,李遠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陳老更覺得奇怪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小子先別笑,好好說到底怎麼回事,怎麼跟撿到元寶似的。」李遠方拚命忍住了笑,對陳老說:「師父,你跟師伯現在還是別去打攪宋師兄吧,現在他正忙著呢?」陳老瞪了他一眼說:「我們誰都沒找他,他有什麼忙的,盡說瞎話!」李遠方湊到陳老旁邊說道:「師父,曉意姐在宋師兄那裡,你們現在去不大合適。」
陳老被李遠方說得愣了一下,過了一會,也哈哈大笑了起來,直喘著氣對元老說:「老哥,你徒弟被我們遠方給算計了。」元老沒聽到李遠方剛才說的話,問道:「老弟你說清楚,遠方他幹什麼了?」陳老笑著說道:「那個吳小姐又找你徒弟去了,你說你徒弟是不是被遠方算計了吧!」
元老總算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了,也笑了起來,說道:「我說這兩天力忠跟以前大不一樣了,不像以前那樣總是一個人呆著,人越多的地方他越願意去,原來是在躲著那個吳小姐。」然後對李遠方翹起大拇指說道:「遠方你厲害,膽子也越來越大,連自己師兄都算計起來了。那個吳小姐是你帶來的,是你公司的人,還是你乾姐姐是吧,你是想跟力忠來個親上加親吧!」
李遠方一本正經地說道:「師伯你這話有點不對,曉意姐不是我帶來的,是她自己主動強烈要求跟我來的,她說宋師兄是她多年的偶像,所以來拜訪一下。另外,曉意姐是夢遙的乾姐姐,不是我的乾姐姐,而且她現在還沒到我公司上班。所以我現在跟她沒有什麼直接關係,還沒有她跟宋師兄的關係密切。」
看到李遠方把一切都推得乾乾淨淨的,好像自己什麼責任也沒有,陳老笑罵說:「你小子現在是越來越鬼了,說起瞎話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不過你宋師兄的事情,你就到此為止吧,不用再推波助瀾了,修煉到他這個程度不容易,你別壞了他的修行。」李遠方表面上不停地點著頭嘴裡直說著「是」,心裡則想著,既然連嚴老那樣的道家名宿都能娶妻生子,宋力忠找人結婚又有什麼的。因為最近一切都特別順利,李遠方早就把宋力忠和嚴老當時反覆說過的「天道公平」什麼的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既然吳曉意在宋力忠那裡,陳老和元老就暫時不去找宋力忠了,免得他尷尬,乾脆跟著李遠方一起去找錢老。一邊走著,陳老一邊說:「像吳小姐這樣從國外回來的女娃子膽子真是大,纏得力忠一點辦法都沒有,要是葉黃有她十分之一的魄力就好了!」
陳老又提起了葉黃,李遠方怕他老人家囉嗦起來沒完,趕緊跟他說起昨天去麥嶼考察並把移山填海計劃定了下來的事情,以圖轉移他的注意力。李遠方把這事剛一說完,陳老又笑了起來,說道:「我說你怎麼去了那麼長時間,原來又是搞陰謀詭計去了,我也跟你元師伯一樣,覺得你膽子好像越來越大了,這個項目,我怎麼聽都像是被你騙到手的。遠方啊,雖然你現在一切都很順利,但也不要得意忘形,該收斂的地方,你還是收斂一些吧!」
李遠方擺出一副欣然受教的樣子,不再討論這個問題了,免得陳老又教訓他,開始問起陳老和元老明天去不去國清寺參加無名大師的舍利塔開光大典的事情來。
本來像國清寺這種佛教宗派搞的活動,道家的人是不會去參加的,但因為國清寺把無名大師立為天台宗的武學宗師,發請帖的時候,並沒有像向一般情況下只面向佛教宗派,而是以整個武林為目標,所有曾經參加過去年峨嵋山武林大會和這次到梅山鎮來的武林同道都接到了邀請。因此,除了陳老之外,大部分能走得開的人都將去參加。
陳老之所以不去,只因為他曾經有過官方身份。儘管已經退下來十多年了,但像他這樣的軍隊高級將領去參加一個寺院的宗教儀式,顯然是不大合適的。所以,雖然他心裡非常想去湊熱鬧,也只有放棄了。但交待李遠方到時候多拍點錄像,親自去不了,從錄像中體會一下當時的氣氛總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