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塘邊,大部分荷葉已經枯萎了,池塘底部埋在淤泥裡的藕也該成熟收穫了。
收穫之前,需要把池塘的水放干。二流拿著鋤頭,小心地把池塘挖出一個缺口,在這個缺口上,放了一塊竹子編的柵子。二流捨不得池塘裡的那些小魚小蝦放跑,便編了個竹柵子,不讓水裡的小魚兒跑掉。
王與秋和劉緩緩站在一邊,拿著魚簍,等著小魚兒現身的那一刻。
這是王與秋和劉緩緩兩人最後一天在高原村玩,二流想把這些小魚兒舀起來炸來吃。這幾天,王與秋在他家,確實有點辛苦,農活沒少干,可肉還吃得少。
水位越來越低,水位不能再降低的時候,二流又到缺口處挖了幾鋤頭,把缺口打得再深些。如此打了兩三次,一米來深的池塘已經能夠看到底部的淤泥了,那些不知死活的小魚兒也發現了異樣,紛紛躲到水草下面,有的順著水流,企圖逃出生天,不過,卻被竹柵子擋了下來。
「那些魚兒真笨?」劉緩緩指著雜草叢說:「要是我,早就從竹柵子上跨過去了。」
劉緩緩把自己作為人的能力賦予到了魚身上,得出了這個童言無忌的結論。二流和王與秋都被劉緩緩的話逗樂了。
王與秋笑得很直接,天真地對劉緩緩說:「那些小魚兒可沒有我們緩緩聰明。」
劉緩緩得意地點了點頭。
二流則笑得蒼涼,命運對他來講,何嘗不是如那些小魚兒一樣,翻不過人生的柵欄。不過,小魚兒們面對命運,只能被動的適應和逃避。而二流面對命運,卻是運用自己的能力和資源去腳踏實地地改變,直到戰勝命運。
水差不多放干了,那些小魚兒失去了水,徹底沒有了依仗,開始亂蹦起來,多數魚兒為了活命,努力朝有水的地方鑽,池塘底部那些稍微低窪的地方便成了為小魚兒的集中地。
二流挽起褲腳,下了池塘,拿起竹箕往淺淺的水裡一舀,提起來,竹箕裡就裝了七八、十來條小魚兒,活蹦亂跳的,還在作著最後的掙扎。
王與秋把魚網遞給二流,二流便把一條條小魚兒抓進魚網裡。
就這樣一邊舀一邊抓,小魚兒都被抓了起來,把魚網裝滿了。王與秋提了提魚網,說:「這小魚兒真多,怕是有四五斤。」魚兒進了魚網,劉緩緩爭著要看,王與秋便遞給她。她接過魚網,翻來覆去地看個不停,很是喜愛。
忽然,二流腳下一痛,不知踩著了什麼硬東西。二流埋下身子,雙手在淤泥裡一摸,便摸出了一隻碗口大的魚蚌。二流拿起魚蚌,在水裡淘了淘,遞給劉緩緩,說:「拿去慢慢玩。」
王與秋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魚蚌,問:「這個東西怎麼玩。」
「阿姨。」劉緩緩連比帶劃,張開小嘴解釋道:「我最喜歡看魚蚌張嘴了。把魚蚌放到清水裡,不去動它,隔一陣子,它就會張開嘴。然後,你用稻草輕輕地逗一逗它的小嘴,它馬上就要把嘴合上,緊緊地咬住你的稻草。這時候,你輕輕一提,便把魚蚌整個兒提了起來。可好玩了。」
準備工作做的差不多了,該起藕了。
二流用鐮刀把殘破的荷葉連莖割掉,梳理到田坎上去。然後,又埋下身子,往淤泥裡仔細地摸去,摸到藕身,把藕四周的泥土鬆一鬆,輕輕一提,便將藕提了起來。
出淤泥而不染,這就是藕。
二流提出來的藕,全身呈淡黃色,個個飽滿。二流輕輕使勁,便把兩節藕從中間的疙疤處斷開。二流把兩截藕遞給劉緩緩,說:「這藕不錯,肯定又脆又甜。緩緩,去洗一截來給你與秋阿姨吃。」
劉緩緩答應一聲,把藕拿到另一塊田里,用田里的乾淨水把藕洗乾淨了,遞了一節給二流。二流放到嘴裡使勁一咬,「吧」的一聲,藕甜澀的汁液便順著二流的喉嚨流進了肚裡。爽啊!
二流將這一截咬剩下的藕遞給王與秋,藕拉起了長長的絲。看著這絲,二流笑了,說:「真正是藕斷絲連啊。」王與秋臉紅紅的,接過藕咬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錯,關鍵這絲,還是從二流的嘴裡拉出來的。
吃過藕,二流又忙活了起來,在裡田弓著身子,不停地在淤泥裡摸著。沒用多長時間,二流便摸了二十來截藕。
王與秋則在田坎上接著二流遞上來的藕,把它們裝進籮筐裡。不一會兒,王與秋便累得滿頭大汗,不時地用手去擦擦臉上的汗水,她完全沉浸在了勞動的意境之中,完全忘記了自己的手上沾著污泥。
於是,污泥便把她的臉畫了一道道的手印子,畫出了一幅泥彩畫。
二流看了,在心裡偷著樂,也不點破。
劉緩緩見到轉過頭來的王與秋,笑彎了腰。
王與秋被笑得莫名其妙,一會兒看看劉緩緩,一會兒看看二流。
「小秋兒,我聽說城裡人都喜歡做面膜是吧,你去做過嗎?」二流忍住笑,問王與秋。王與秋被弄得莫名其妙,說:「陪同學去做過一次,蠻舒服的。」
「舒服啊?」二流悄悄地靠近王與秋,說:「我們農村人幹活有時候也會做面膜,不過材料卻是泥土。你看你的臉?」王與秋很在意自己的臉,下意識地摸了摸,這才發現,原來自己臉上有這麼多泥沙呢?怪不得劉緩緩要笑。
「用淤泥做面膜,效果很不錯。」突然,二流伸出沾滿淤泥的手,向王與秋臉上抹去。頓時,王與秋便被抹了一個大花臉。
劉緩緩笑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好啊,二流,你欺負我。我得下山去了。」說完,站起身,作勢要走。
二流趕緊拉住她,嬉皮笑臉地說:「對不起了,我給你開玩笑的。」
「一點誠意都沒有。」王與秋停了下來,小聲嘀咕一句。
「要誠意嗎?」二流再次伸出雙手,撐住王與秋的腋窩,猛一用勁,把王與秋舉了起來,在池塘裡轉起了圓圈。王與秋粉拳亂舞,一邊錘打著二流的雙肩,一邊尖叫著:「死二流,臭二流,快放我下來。」
「行,我放你下來。」二流手緩慢放鬆,把王與秋放到了池塘的淤泥地上。
幸好王與秋穿的是短褲涼鞋,不然就慘了,非沾一褲腳的淤泥不可。
「好啊,二流,你這樣欺負我。」王與秋趁二流不注意,往池塘裡抓了一把淤泥,往二流的臉上身上扔去。二流一側身躲了過去,不知什麼時候也抓了一把淤泥,往王與秋身上扔去。兩人一邊扔淤泥一邊躲,玩起了淤泥大戰。
「黑人。」王與秋白淨的腿上全是黑色的淤泥,二流指著王與秋的腿,得意地大笑起來。王與秋抓住機會隨手一扔,你別說,她還扔得真準,一下便把淤泥扔進了二流的嘴裡。
酸酸澀澀的味道,極不好受。二流趕緊把嘴裡的淤泥吐出來,一口吐不乾淨,吐兩口。王與秋看見二流吃了虧,也哈哈大笑起來。
劉緩緩呢?她已經笑得睡在地上抱著肚皮打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