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連忙正了正神,岔開話題,說:「青岡林裡的野生菌這時候已經冒出頭了,我去拾點來給大家當下飯菜。你們要去不去?」
「要去。」吳倩乾脆地答道,羅玲和王與秋都點點頭。
羅玲看了一眼閣樓,皺眉說:「這兩個懶豬還沒起床?」
「昨晚上他們兩個出了大力,也挺累的,就讓他們多睡一會兒吧。」二流背起背兜,帶著二位女生朝屋後的青岡林走去。
二流家背後的青岡林,又點像白樺林,一排排挺著著一棵棵青岡樹。青岡樹下灌木很少,雜草也不多,地上鋪滿了綠色的地眼皮,好像綠色的地毯。陽光透過樹木的間隙間投射進來,留下斑斑點點的虛幻。走進青岡林,就好像走進了傳說中的森林王國。
青岡樹最大的用處便是培養菌類,將菌種播入砍成一截一截的青岡木中,保持水分的供給,要不了幾天,青岡木上就會長滿大大小小的蘑菇。
因此,青岡林中各種野生菌也是最多的。
經過一夜露水的滋養,林中各類野生菌已經冒出了頭。
這些野生菌生命力強,遇到時節上的幾天,今天摘了明天又長出來了。時節一過,便是長時間的蟄伏,直到下一個時節的來臨。
王與秋摘下一朵白色菌蓋中有大量豆大的綠色斑點的菌,問二流:「這是什麼菌?」二流接過來,放入背兜,說:「這是綠豆菌,很普遍,滿地都是,味道一般。」
吳倩拿了朵油光光的菌蓋緊扣著菌柄的菌,二流告訴她:「這是油頭菇,吃起來很滑,做湯吃味道非常鮮美,喜歡挨著青岡樹的根部的地面生長。」
羅玲則對長了一片一片的白色菌感興趣,一朵一朵地拾起來,拿給二流看。二流一看這菌朵很小,菌蓋中間有一個小小的尖頂,說:「這是三團菌,發現一團保管這周圍還有兩團。」果然,下了一個緩坡,又找到了兩團。
三個姑娘就好像投入山林的小鳥,不停地發現著從沒見過的新品種野生菌,不停地拾取著,放入二流的背兜。二流則憑借他的特殊的感覺,走到一堆雜草叢邊,撥開雜草翻找起來。
王與秋走過來問:「你在找什麼?」
「三袍菇。」二流答道:「下面吃,這種菌是最搭調的,不過也藏得最隱秘,樣子與三團菌差不多,只不過要大四五倍,一長就是三朵。」果然,二流從雜草叢中取出了三朵白白的菌子,像一件白色的袍子,又像一把小傘,很漂亮。
三位女生都圍過來,吳倩說:「這菌這麼大,好吃嗎?」
「這是這林子裡最好吃的菌,也是唯一可以生吃的菌。」二流一邊答,一邊從三袍菇的菌腳處撕開,在裡面撕下一小條白色的菌絲,放在嘴裡咬著吃。同時,也撕了三根菌絲,遞給三位女生。
三位女生放到嘴裡嚼著,清香可口,帶著一絲甜味,還帶著一股淡淡的泥土的芬香,咬在嘴裡有點像在咬剛剛炒好的肉絲的感覺,軟綿適中,當真好吃。
羅玲津津有味地咬著菌絲,問二流:「你怎麼知道這菌有沒有毒呢?」
「這簡單。」二流指著不遠處一朵灰灰的小菌,說:「你看那朵菌,顏色灰暗,菌蓋上還有一層粉末,這種菌就有毒。還有的菌顏色特別鮮艷,花花綠綠的,也要注意。沒毒的菌顏色很樸素,沒有粉末,看著乾淨清爽。」
二流給了一個判斷菌類有無毒性的方法,三位女生拾菌的速度加快了很多,只要符合標準的,就一股腦採下來,拿給二流判斷,二流一點頭,便高興地把菌放入背兜中。不大一會兒功夫,二流的背兜就裝了小半背兜。
看著背兜裡慢慢增多的野生菌,在三位女生的心中,就好像慢慢增多的化妝品。
吳倩提了提背兜,大概有二三十斤,說:「這一天就給拾這麼多,野生菌好的能賣到四五塊一斤,不是一天就能賺小一百。」
「你以為這麼簡單啊?」二流背起背兜,帶著三位女生往回走,說:「菌子一般都生在兩個季節,一個是上半年四五月份,栽秧子的時候,稱為栽秧菌,還有就是現在打穀子的時候,稱為打穀菌。一年前前後後就那麼十來天的時間能夠收穫到菌。」
假如天天都有野生菌收穫,那倒是一件美事。
回到家裡,二流把野生菌倒出來,按照野生菌的種類分成一堆一堆的,用捎箕裝了。對暫時用不到的野生菌,拿到外面有太陽的地方曬著,曬乾了才不會腐爛,以後要用的時候用水泡一泡、洗一洗,就可以拿來吃了,雖然新鮮味會打點折扣,但野生菌的本味道一點也不會變。
對待會兒下面吃時要用到的三袍菇和三團菌,二流則用清水洗乾淨,放在一邊晾乾。
之所以選擇這兩種菌,是因為這兩種菌顏色、味道都極其相似,不會出現竄味的情況,如果弄個野生菌大雜燴,反而做出來的面色香味都不是很美。
二流這邊在準備,吳倩不知在什麼地方找了棍竹棍,夥同兩位女生一起去敲兩位貪睡的男生的屁股去了。不一會兒,只聽閣樓的方向傳來兩聲殺豬般的嚎叫,接著是一陣大亂的腳步聲,再接著便是下閣樓的聲音,再接著就是一片歡聲笑語了。
二流聽到這些聲音,不去看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一邊生火燒水,一邊搖搖頭感歎:「這些沒經過農家苦楚的年輕人,一天到晚就知道瞎瘋。」
很快,聲音就飄進了廚房。陳雨峰和劉海一馬當先,衝進廚房就自覺地打水洗臉,接著是一臉殺氣卻嬉皮笑臉的吳倩,再後來是正在說笑的羅玲和王與秋。
劉海和陳雨峰兩人一邊洗臉,一邊小聲地嘀咕著。
劉海悄悄對著吳倩擠了擠眼睛,說:「你媳婦真惡,是男人就去收拾她。」
「我把媳婦讓給你。」陳雨峰苦澀地笑了笑,清洗著洗臉帕,說:「你去收拾。」
劉海尷尬地一笑,說:「算了,我沒這本事,還是我的小玲玲可愛。」
「野馬。」陳雨峰偷偷地瞄了一眼吳倩,說:「不過,我喜歡。」
水燒開了,二流拿出兩斤一把的手工面,嘩啦一聲,全部倒在漲水鍋裡。然後,趕緊拿了雙長筷子在漲水裡攪,把面完全攪散開,避免粘連。等水燒漲了,面差不多要熟了,連忙將已經洗乾淨撕成片的野生菌倒入鍋中煮起。
一股野生菌所特有的清香味就從滾燙的鍋裡升騰起來,滲入麵湯之中。
他母也在廚房,正忙著分碗打作料,每個碗裡舀了一點點昨晚上燒東西剩下的油,說:「我不知道你們口味輕重,先少放一點點,覺得不油自己加啊。」
王與秋注意到了二流他母臉面上稍縱即逝的心痛的表情,感覺鼻子突然一酸。
面熟了,作料也打好了。
二流他母把一個碗遞給二流,二流便用筷子把面和野生菌夾到碗裡,沸水升騰起來的水蒸氣是最燙手的,二流長期在外讀書,夾了兩筷子手就燙得不行。
他母便把二流拉開,拿起筷子夾起來。他母的手佈滿了黑色的老繭和一條一條的刀痕,手指關節處比非關節處大了整整一圈,這是長期勞動磨出來的結果,自然不怕燙。只見他母快速地在鍋裡輕輕一抄,便把面抄進了碗裡。
二流用冷水輕輕地泡著自己被燙的手,看著母親佈滿老繭的手,心中熱了一遍。
剛才燙的是手,現在燙的是心。二流暗暗發誓:「一定要盡快讓母親過上好日子!」
他母把熟了的面和野生菌裝到碗裡,又用水瓢將燒漲的麵湯舀起來,倒在碗中。
如此,一碗香噴噴的野生菌湯麵就做好了。
眾人拿了筷子,也不上桌子,端了板凳就在院壩邊坐了,一邊聊天一邊吃麵。昨晚上實在吃得油膩了點,今天早上吃到一碗香噴噴的野生菌湯麵,味道自然極爽。
吃過麵,二流他母要洗碗,王與秋生死不讓,抄起圍裙就在鍋邊忙了起來。二流則幫著王與秋收拾起碗筷來。
吳倩把二流他母勸到一邊,與他母說著話,問的都是農家的一些事。他母自然有問必答,說的雖然不精彩,但好在他母對農事熟悉,倒說得有板有眼,也吸引了其他幾人,坐了過來,聽他母講話。看著這些已經長大的孩子,他母認真地解答著,生怕漏了一點兩點。
早飯過後,二流提議今天到原始森林裡面去打山雀,陳雨峰和劉海歡呼,王與秋說:「二流,這次真的麻煩你了。下次我們再來玩,我們回去還有事,一會兒我們就走。再說,早上走著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