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在此,必取韓常賊子!老夫且率騎軍去追王德,以免孤軍深入,有何不測!」張俊趕到後,留下步軍大隊與韓常相持,一邊準備攻寨的器械,一邊分派任務。
楊沂中、劉錡對望一眼,拱手道:「謹遵太尉將令!」
待張俊轉身向北,兩人齊在腹內罵:「老賊!搶功便這等利索!」
廬州城大軍既然在此,阿魯補勢不會以兩千殘騎守城,王德又已經前去,這廬州城已經穩當在手中了,張俊連這半日也耽誤不得,居然拋下劉、楊二帥,要獨吞此功!
楊沂中見張俊「理直氣壯」地把楊峻帶走,更是心中不憤,卻難以出氣,只得「破口大罵」(在肚子裡):「連老子也扔下了!老賊!當心死在廬州城下!」
近八萬大軍,就這麼在紫金山下,與韓常的漢軍相持不下。
「火箭!柴火!老子才不攻山!熏也要把這幫奸賊熏下來!」楊沂中滿腔怒火,皆發在了韓常身上。
其時風正往山上吹,大火濕柴一燃,山上濃煙遮蓋,加上數萬火箭射上去,更將紫金山變得與火焰山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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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俊心情大好。
不僅劉錡難以搶功,就是楊沂中帶著個無敵的楊再興,也喝老夫的洗腳水。柘皋大捷,便算三家分賬,可首克廬州城,該算老夫的吧!哈哈哈哈!
誰知進至店埠,前方戰事正酣!
原來王德追阿魯補至此處,正遇到阿魯補收集殘兵,堪堪已近四千來騎,倒與追來的王德不相上下,阿魯不見楊峻,料到被韓常所絆,又見王德所部也不多,便怒向膽邊生,率全部金騎返身大戰,一時間,王德竟然奈何不得!
「太尉!」
楊峻拱手道。
張俊臉色數變,見場中混亂,王德雖然勇猛,畢竟一時間不得脫身,卻又不甘讓楊峻搶功,咬牙切齒之際,忽然醒轉:「眼下楊沂中可不在這裡,楊再興雖勇,卻搶的是王德的功勞,何不消耗殿前司騎兵,為張某取一場大功?!」
「楊都統休多言!張某所部騎兵就交給你了!」張俊難得地仗義了一把。
一時間,楊峻所部三千騎為首,後面緊跟張俊節制的近四千騎,狂飆般捲向戰場。
其實不用楊峻下場,阿魯補看到張俊大旗,見到如此多的援軍,早已經心生退意,卻只是與王德戰得正急,亂軍中連發令都做不到,哪能說退便退。還好楊峻大旗一出,比阿魯補的將令還有用,金騎立即開始潰散!
阿魯補好不容易讓麾下軍將纏住王德,自己脫出身來,看到張俊只率數百騎立在高處,心知自己已經無能為力,只得吞下好大一口唾沫,恨恨逃走,不過再蠢也知道,廬州城已經不能再去了,勒馬往東,朝梁縣而去,那裡還有一支金兵可以為援。
楊峻不費吹灰之力,已經解了王德之難。可王都統見到楊峻前來,卻是面上泛紅,還好本來就黑,看不出所以然來。
「楊都統果然英雄!王某……」王德身邊金騎一空,見到楊峻靠近,勢不能裝作不知,忙拱手以示謝意。
「住口!」張俊大喝!
這種時候,向楊峻道謝,日後奏書怎麼寫?!王德腦子就是一根筋!有什麼好話等報過軍功再講,到那時就算你要把老婆送給他老子也沒意見!
「太尉!」兩人來不及客氣,忙拱手聽令。
「莫廢話!這就襲取廬州!」已經想通了關竅的張俊不再分彼此,向兩將同時下令:「先入城者為頭功!」
楊、王二將相視一笑,前嫌盡釋,只是眼下還須比較一個高低!楊峻所部與王德所部並轡撲往廬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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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太尉!柵內賊子沒有動靜了!」一名統領向楊沂中報道。
楊、劉二人略微商議一陣後,楊沂中大喝:「三軍出動,咱們登山!」
可是上得山去,楊沂中大為沮喪:柵後空無一人!或者說至少沒有一個活人!莫非這陣類火,把這山頭的人都燒死了,這可是數萬金兵啊!不對!這裡連盔甲器械也無,不像是燒死的!
「搜!滿山搜!」楊沂中怒吼。
本來還指望著燒死一些金兵,得些盔甲、器械、屍首回去,也是大功一場,或者並不輸於廬州克復之功,誰知兩個時辰燒下來,竟然只得兩百餘屍首!
不過片刻之間,楊沂中徹底失望了。
「稟太尉,山間有路通往山後,賊子大隊已經逃走了!」
此刻,紫金山另一側的韓常騎在馬上,大叫僥倖:「幸好咱老韓還有這一招備用,否則豈不被鼠輩們變成烤肉!」
麾下步軍雖然一個個熏得有如黑炭,卻所幸逃出生天,只是並不一定都回到韓常軍中罷了。老韓也不是那種過於苛刻的人,已經打定主意把逃兵們都報成陣亡,以免殃及他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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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沂中不知,他暗自在腹中詛咒的張俊,卻真的差點死在廬州城下。
不過是差點氣死的。
未時以一刻,大戰之後經過長途跋涉,張俊終於率楊、王二將抵達廬州城。
「岳!怎麼會是岳飛!」張俊在廬州城下,對著吊起的城門吊橋發呆,更對城樓上的「河北諸路招討使岳」大旗恨之入骨!
楊峻心懷大快,知道岳飛終於還是聽了自己一回,提前出兵,否則不可能在韓常離開廬州這短短的時間之內,就已經大軍入城!只是這軍功得來太易,有些便宜岳家軍了。
「張太尉!怎麼是您老人家?!」城頭上,一個大腦袋伸出來:「老牛這就給您開門——哎喲!對不住了,大哥說過,沒有他的將令,誰來也不許開門,他眼下正在城中撫民,要不您先在馬背上歇著,等老牛去給您通稟!——兔崽子!沒見有客人來了麼!待客之道你懂不懂!敢情你們陪著太尉,老子去找岳帥?!」
牛皋回頭虛腳一踢,幾名小校知機地下了城樓,往城中去了。
老牛回過頭來看著張俊,一張臉笑得比花兒還艷。
張俊猛吞了一口唾沫,恨不得把那張黑黑的大臉揪下來當夜壺,可是眼下卻還得裝出一臉笑意:「將令不可違!老夫等著便是!」
一邊心中嘀咕:這岳飛什麼時候到的廬州。
他卻不知道,岳飛抵巢湖之後,根本就沒有南下和他合軍的打算,而是北上直取韓常所在的廬州,在岳飛看來,張俊、劉錡之輩都深諳「持重」之道,若是合了軍,一個決議出來,已經不知是何日了,兀朮大軍正在集結,哪裡等得許多!把廬州城打下來才是正道!那時在廬州與諸軍合師,豈不妙哉?!
誰知陰差陽錯,韓常竟然沒有探得岳家軍到來,全力以赴與張俊諸軍對戰,甚至拋下廬州空城,以圖決戰於柘皋,不到一萬的守軍,哪裡敢硬抗五萬岳家軍精銳!當即作鳥獸散!卻讓岳飛兵不血刃,輕取了廬州。
岳飛現在州府衙門,還正在為韓常軍在何處而傷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