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風看過了妻子和兩個兒子的傷勢之後,怒氣沖沖地提著寶劍走了出來,指著那個捧令旗的嵩山弟子道:「史登達,你嵩山派如此妄為,還有什麼資格拿著盟主令旗到處招搖?你回去告訴左冷禪,這些弟子我扣下了,想要他們活命,讓左冷禪親自來解釋今天的事吧!」
史登達能被派來執掌令旗,自然不是個笨蛋,知道現在萬萬不能再提劉正風勾結魔教的事,只能放低姿態道:「劉師伯,這事肯定是誤會,我們詳細調查之後,如果確是我們嵩山派弟子無禮,小侄再回報掌門,如何?」
劉正風怒不可遏地道:「還有什麼好調查的?事實明擺著,你還想狡辯嗎?今天的事我衡山派不會忍氣吞聲,如果左冷禪不能給我個滿意的交代,衡山派將退出五嶽聯盟,再不奉左冷禪號令!」
他這話說的非常之重,是對左冷禪權威的極大威脅。左冷禪想要合併五派,還沒等成功呢,衡山派就要退出聯盟了,那還合併個屁?而偏偏衡山派的情況特殊,掌門人莫大先生向來不管事,劉正風雖然不是掌門,但卻掌著衡山派大權,他說要退出聯盟,還真就能代表衡山派。因此史登達一聽這話,臉色頓時大變。
偏偏在這個時候,定逸在給受傷的劉府家眷用了天香斷續膠之後,來到劉正風身邊說道:「劉師兄稍安勿躁,嫂夫人和兩位賢侄的傷勢雖重,但都不致命,我已經給他上了藥,只需調養數日,就會痊癒了。」
史登達一聽定逸這麼說,眼珠一轉,立即抓住了這個機會,大聲說道:「劉師伯,你說我嵩山派對你的家人無故妄為,可為什麼你的家人都只是受傷,我們嵩山派的弟子卻死傷慘重?莫非你早知道我們要來,先行設下了圈套?」
史登達的嗅覺可謂是極為敏銳,在這麼緊張的時刻還能嗅出一絲陰謀的味道。但在劉正風看來,史登達這就是死不認罪,還要倒打一耙!氣的渾身發抖的劉正風,厲喝一聲:「小子,你也留下吧!」說著,挺劍就刺。
史登達見劉正風翻臉,急忙揮動令旗格擋。劉正風雖然聲稱要退出五嶽聯盟,但對這面令旗還是不敢損毀的,寶劍收回再刺,動作急如閃電。史登達的武功比劉正風畢竟要差得多,這一劍再擋不過去,只好抽身後退。可劉正風不依不饒,追上一步,又是一劍刺出。
眼看史登達就要被傷在劍下,史登達身邊的其他四個嵩山弟子也出手了,四柄劍同時向劉正風襲來。可惜他們五個人聯手也擋不住一個劉正風,只見劍光霍霍中,五個嵩山弟子中有兩個大叫一聲,跌退到一旁。
劉正風還要繼續追襲,突然銀光閃動,一件細微的暗器破空而來,直襲劉正風背心大穴。劉正風顧不得傷敵,只能先行收劍自保。長劍在身後一掃,發出「叮」的一聲脆響,一枚銀針被掃落在地。同時黃影晃動,屋頂上躍下一人,正擋在劉正風和嵩山弟子之間。這人四十來歲,中等身材,瘦削異常,上唇留了兩撇鼠鬚,拱手說道:「劉師兄,與小輩為難,您不覺得失了身份嗎?」
劉正風一見這個人,暴怒的情緒才稍稍冷靜一些,冷笑道:「費師兄駕到,如何不來喝一杯水酒,卻躲在屋頂,受那日曬之苦?嵩山派看來是處心積慮要對付劉某了,單是對付劉某,費師兄一人已綽綽有餘,若要對付這裡許多英雄豪傑,嵩山派只怕尚嫌不足,多半另外尚有高手到來,一齊都請現身罷。」
費彬微微一笑,說道:「劉師兄何須出言挑撥離間?就算單是和劉師兄一人為敵,在下也抵擋不了適才劉師兄這一手『小落雁式』。嵩山派決不敢和衡山派有甚麼過不去,決不敢得罪了此間哪一位英雄,剛才的事絕對是一場誤會。我們此來,只是為了武林中千百萬同道的身家性命,前來相求劉師兄不可金盆洗手。」
費彬不說嵩山派的人為何襲擊劉府後宅,卻只說他們是為了阻止劉正風洗手而來,並且故意危言聳聽,顯然是為了把話題引到他們想要的軌道上。果然此言一出,群雄盡皆愕然。
劉正風果然中計,接口道:「費師兄此言,未免太也抬舉小弟了。劉某只是衡山派中一介庸手,兒女俱幼,門下也只收了這麼八九個不成材的弟子,委實無足輕重之至。劉某一舉一動,怎能涉及武林中千百萬同道的身家性命?」
人群中的王浩聽的直翻白眼,心說這個劉正風也是老江湖了,明知道他和曲洋的關係不能曝光,怎麼還順著費彬的話題走?真是愚不可及!再這樣下去,劉正風還是跑不了被滅門的下場。可他又沒有插嘴的理由,只能乾著急。
偏偏定逸在這個時候又插口道:「是啊。劉賢弟金盆洗手,去做那芝麻綠豆官兒,老實說,貧尼也大大的不以為然,可是人各有志,他愛陞官發財,只要不害百姓,不壞了武林同道的義氣,旁人也不能強加阻止啊。我瞧劉賢弟也沒這麼大的本領,居然能害到許多武林同道。」
這話看似幫著劉正風說話,但實際上還是沿著費彬的話題延續下去。王浩現在已經麻木了,難道這些江湖前輩這麼多年的江湖都白混了?這麼簡單的事情為何就看不清楚?
王浩這麼想,其實是他旁觀者清,身在局中的人,不懂辯論的技巧,往往被引入甕中而不自覺。現在劉正風和定逸就都是這種情況。他們江湖混的雖老,可辯論一道卻是江湖人很少用的,經常是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因此他們兩人都沒有這個經驗。
費彬又說道:「定逸師太,你是佛門中有道之士,自然不明白旁人的鬼蜮伎倆。這件大陰謀倘若得逞,不但要害死武林中不計其數的同道,而且普天下善良百姓都會大受毒害。各位請想一想,衡山派劉三爺是江湖上名頭響亮的英雄豪傑,豈肯自甘墮落,去受那些骯髒狗官的齷齪氣?劉三爺家財萬貫,哪裡還貪圖陞官發財?這中間自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劉正風不怒反笑,說道:「費師兄,你要血口噴人,也要看說得像不像。嵩山派別的師兄們,便請一起現身罷!」只聽得屋頂上東邊西邊同時各有一人應道:「好!」
黃影晃動,兩個人已站到了廳口,這輕身功夫,便和剛才費彬躍下時一模一樣。站在東首的是個胖子,身材魁偉,定逸師太等認得他是嵩山派掌門人的二師弟托塔手丁勉,西首那人卻極高極瘦,是嵩山派中坐第三把交椅的仙鶴手陸柏。這二人同時拱了拱手道:「劉三爺請,眾位英雄請。」
丁勉、陸柏二人在武林中都是大有威名,群雄都站起身來還禮。他們兩人隨意一拱手,就讓那麼多人鄭重其事地回禮,王浩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在人群喊道:「霍,嵩山派來了這麼多人啊!這是怕劉大俠家裡朋友多,唯恐滅不了劉大俠,才特意多派了人來吧?」
有一個攪和的,立即就有應和的,只聽曲非煙那嬌脆的聲音接著道:「是啊是啊,要在這麼多英雄面前滅人家滿門,當然找個借口了。想必嵩山的三位大俠,馬上就要給劉大俠按上一個大大的罪名,好讓自己理直氣壯,然後就是老幼不論,一律趕盡殺絕了吧?」
定逸非常熟悉王浩的聲音,曲非煙的聲音也才聽過不久,自然認得出來。聽他們這麼一說,這才醒悟過來,氣忿忿的道:「劉賢弟,你不用擔心,天下事抬不過一個『理』字。別瞧人家人多勢眾,難道咱們泰山派、華山派、恆山派的朋友,都是來睜眼吃飯不管事的不成?」
費彬眼看就要引入正題了,卻又被王浩和曲非煙攪亂了。曲非煙就站在劉正風的女兒身邊,一眼看出才不過十三四歲,費彬身為江湖高手,自然不能和她一般見識,所以他只能把目標對準王浩,怒罵道:「是誰在那裡亂吠?站出來說話!」
王浩縮縮脖子,他才不傻呢!站出去當靶子嗎?還是繼續躲在暗中的好。只是王浩身邊的人早就發現是他在說話,見他不肯出去,都露出鄙夷之色。王浩對他們的眼神視而不見,臉皮厚比城牆。
費彬見沒能把人激出來,只好又道:「這是我們五嶽劍派的事,外人最好不要插手!否則……」
不等他說完,王浩又道:「剛才不還說『為了武林中千百萬同道的身家性命』嗎?怎麼又成了五嶽劍派內部的事了?我們到底該信你哪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