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做,竟是對是錯,她已無力分辨,在紅姨微帶憐惜的眼神中,事情成了定局。
是幾許的同病相憐吧!在香潤身上,她彷佛看到了當年因環境而被逼上了絕路的自己。
「你放心,我會為你挑個好對象,不會白白糟踢了你。」她記得,紅姨是這麼對她說的。
她苦澀地一笑。早在她點頭的那一刻,她便已糟踢了自己。
就在今夜──她選擇了出賣自己,白玉染瑕……
掏空了靈魂,讓自己麻木得不帶任何知覺,她才有勇氣跟在紅姨身後,否則,她便會先讓潮湧的悲辱刺得鮮血淋漓。
停在房門前,紅姨轉頭問她:「你真的決定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香漓搖搖頭。
就當是一場噩夢吧,醒來之後,她會將它全部忘掉,不再去碰觸這不堪回首的一夜。
舉起沉重艱巨的步伐,趁決心尚未消退前,她不容自己後悔,毅然推開了房門。
面窗而立的男子正執杯啜飲,暈黃的下,她看不清他的容貌,由他頎長卓然的身形看來,隱約可知他應是年紀極為年輕,並且雍容風雅。
紅姨說,不會讓她太委屈,指的就是這個嗎?
她該覺得慶幸,該感恩,畢竟,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至於讓她太過惡心難受……可是,為什麼泛滿心胸的,卻是濃得化不開的悲澀?
房門開了又關,他不至於全無所覺,習慣了風塵女子的妖嬈媚態,他以為她會主動黏上來,沒想到,她卻文風不動,兀自沉默。
這倒有趣了,難不成她以為當個木頭,就能拴住恩客的心?還是她在期待他饑渴地撲上去?
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色,他側過身來,對視的剎那,兩人同時一驚!
「是你!」
「是你!」
居然是他!那個被她詛咒得體無完膚的輕薄狂徒!
朱玄隸皺起眉。「你沒走錯地方?」
怎會?這麼一個清新俏麗的姑娘……
他驚訝的表情刺傷了她敏感脆弱的自尊,她幾乎要無地自容,只想奪門而出!
朱玄隸審視著她臉上每一寸情緒,看來是沒錯了。
是他看走眼了嗎?他以為,她該是潔身自愛的好姑娘……
「也許你並不樂意看到我,那麼……」是的,她退縮了,在那樣的注視下,她只覺得羞愧難當。
「站住!」她想走?然後去伺候其它男人?
休想!她是他的,至少今晚是!
「既然生張熟魏都無妨,那麼你有什麼理由拒絕我?」
香漓輕咬下唇,忍下他言語上的輕侮。
說不出打何處而來的情緒,朱玄隸莫名地感到生氣。「還不過來替我寬衣!」
這不算什麼。香漓告訴自己,在決心放下尊嚴時,她便預料到了可能面對的羞辱,唯一沒料到的是,必須面對之人是他……
他的輕視,讓她比面對任何人都要難受。
垂下眼瞼,逼回欲奪眶的淚,她忍氣吞聲的依言上前,伸出微顫的小手為他寬衣解帶。
朱玄隸沉默不語,看著她動作僵硬地解著他襟前的盤扣,愈是心慌就愈是笨拙,咬緊的唇瓣陷入貝齒印──
「夠了。」這股異樣的情潮來得突然,他於心不忍地抓住胸前那雙素白的柔荑,灼灼烈吻印了上去。
他渴望她,渴望著這名一嗔一喜皆眩惑著他的女子。
藉由這股渴望,竟延伸出一股憐惜,不是以往對美好事物的喜愛,而是一種單純直接的心靈反應。
香漓沒料到他會有這麼措手不及的舉動,一時之間毫無心理准備,僵直了身軀,陌生的進犯挑起了她強抑的羞恥感。
真的就這樣輕率地葬送掉自己的貞操,任人隨意毀去她堅守了十七年的清白身子?
她在心中問著自己,滿心矛盾。
抬起眼,迎視近在咫尺的出色俊顏,她心中有了決定。
就是他了,至少,他們曾有過一面之緣,不算是「陌生人」,將清白交給他,多少沖淡了些許作踐自己的難堪。
因為是他,擺蕩的心,首次安穩下來。
也因為是他,一切變得不再是那麼難以忍受。
察覺到她的僵硬,他微微松手。「你想清楚了?不會後悔嗎?」
在妓院說這種話,多令人發噱!若在從前,他會先大笑三聲再說,真不曉得自己是發哪門子的瘋,居然不願在沒得到她確切的意願之前碰她。
沒想到他朱玄隸也有當君子的潛質,他爹娘要是知道,鐵定會痛哭流涕,欣慰地殺雞宰羊來謝神。
「是的。」香漓堅定地將頭一點,主動親吻他剛毅而線條完美的下顎,以示決「噢──」他哼吟了一聲。「你在玩火!」
他朱玄隸的道德良知向來就少得可憐,何況是美人主動投懷送抱,他要是再拒絕,「風流情聖」的封號豈不讓人給丟到腳底下去踩了?
於是,他大大方方地摟住她,攫取教他一晚心神蕩漾的嬌嫩紅菱,以著狂妄的霸氣掠奪她唇腔內每一寸甜美香津,任感官上的戰栗席卷彼此。
他從沒想到,自己會有這般渴望一個女人的一天,柔嫩濕熱的丁香小舌,挑起了他前所末有的歡愉快慰,僅僅是兩瓣柔唇,便已教他瘋狂得幾乎把持不住自己……
老天!他真不敢想象,在脂粉堆中打滾了多年,他竟還會像個初嘗情欲的小伙子般狂熱沖動,這名小女子究竟有什麼魔力呢?
唯一僅剩的一絲理智,使他留意到香漓的緊繃,他努力壓下奔騰的強烈欲求,修長優雅的大手柔柔地拍撫她僵直的背脊。「別緊張,我不會傷害你的。」
低抑柔暖的音律,如一道春風拂掠,莫名地,竟令她感到安心。
很難說出是何感覺,她就是相信他的每一句話。
「放輕松點,你的表現讓我覺得你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他低低輕笑。
是經驗不足吧?懷中的小女人不若一般風塵女子,反而青澀得像個處子似的。
「來,喝點酒會好些。」以比醇酒更為醉人的嗓音輕哄著,他一口飲盡杯中瓊漿,而後覆上她微愕的朱唇,與她共享甜美酒香。
「你──咳、咳!」不曾與人有過如此親密的共享,熱辣的酒液灌入唇腔,再滑入喉間,她是迷亂無措多過濃酒的嗆辣。
原來,男人與女人也能這般親暱──
嫣頰略有酡紅,醺然若醉的迷蒙眼瞳,分不清是酒氣所致,抑或其它。
「你看起來好多了。」幽遂的黑眸圈鎖住她嬌媚乍現的風韻,捧住臉蛋的大手往下移,覆上纖白凝脂的玉頸,再往下移,順勢褪落薄如蟬翼的雪紗,露出香肩,溫熱的唇隨之俯下,隨著大手游走之處,一一在雪頸、纖肩印下細碎的吻。
是醉了吧?她覺得身體好熱,那雙大手所到之處,有如簇簇火苗燃燒,與他相觸的肌膚,除了幾欲燃燒的火熱,倘有一股她所陌生的迷醉歡愉,她不由得閉上眼,無助地任他為所欲為。
朱玄隸圈攬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將她放入暖被上,性感而溫熱的身軀隨之降下,半舔半咬地合住她小巧細嫩的耳垂。「名字呢?你的名字?」
他可不想和一個連名字都不曉得的女人歡愛,那太荒唐。
雖然,知道了名字也不代表就不荒唐,但是比起「極度荒唐」,他還是「有點荒唐」的好,老娘罵人的時候,他才好理直氣壯。
「凝香。」她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我叫凝香。」
「凝、香──」他玩味著,大手攫住她一方白玉,在她的抽氣聲中,勾起一抹笑。「好名字。」
羅衣已然半褪,兜衣下掩不住無盡春光,他注視著眼前魅惑人心的橫陳玉體,深邃的眼瞳染上氤氳的情欲,他兩指輕按酥胸下那抹撩人遐思的嫣紅,輕揉慢捻,感受著它在他掌下戰悸的回應。
一陣酥麻感抓住了四肢百骸,香漓不由得嬌叫出聲,渾身著了火般的滾燙起來。
朱玄隸注視著她的反應,滿意地揚起笑,手指往下探,尋著了神秘的,旋即狂肆地挑弄起來。
「你──」香漓倒抽了口氣,他怎麼可以……這麼碰觸她!
不知是羞人還是其它,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陌生而玄妙的,教她連拒絕都辦不到。
當他揉壓住敏感珠蕊時,泉湧的作出了對他的回應,他不再遲疑,長指一舉探入──
剎那間,他僵住動作,狂奔的欲火止了延燒速度,他驚詫地抬眼看她。「你是處女?!」
不會錯的!他所碰觸到的阻礙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香漓無言以對。
「你的要求是什麼?」他警戒地問。
沒錯,他是游戲人間,他是放蕩不羈,但什麼女人能碰,什麼女人不能碰,他向來很懂得節制,不沾惹良家婦女是他的原則,「負責」二字,他光想便冒上一把冷汗,若眼下的女子圖的也是這兩個字,他寧可此刻欲火焚身至死,也不願住後的日子苦受約束,犧牲掉大好的自由。
他問得太直接,香漓反而不知如何響應。
見她難以敵齒的模樣,已然沸騰的欲火更是熄了大半。「說啊,你到底要什麼?」
壓下羞愧,她對上他的眼,坦然直言。「五十兩。」
「就這樣?」朱玄隸難掩訝異。
她難道不曉得,女人的初夜是很值錢的,尤其是她這樣一名清華韻致的女子,她就是要求五百兩,他都覺得委屈了她。
「是這樣。」她堅定地回應。
「沒有其它的了嗎?」他接著道。「你應得的不只如此。」
「或許。」她學著他幾日前的口吻回道。「但並不是每個女人都喜歡你的名利與身分。」
她可以索求更多,讓自己衣食無虞,但她不會這麼做。走上這條路,她別無選擇,但她不容許連最後一絲尊嚴都喪失,若真這麼做,那麼她今日賣的,不僅僅是肉體,她連靈魂都出賣了!
不,這點基本的傲骨,她宋香漓還有,就算會餓死,她也不容許這麼作踐自己,今日的一切,單單是為了蕭銘誠,若往後他無法諒解,她也認了,只求問心無愧。
本以為,這般不馴的回答,定會惹惱他,然而,他的反應永遠是這麼出人意表──
他爽朗笑出聲來。「好吧,就五十兩。」
這女人夠特別,再說下去,連他都要覺得侮辱了她。
她讓他覺得──有股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明明是狎妓,他卻無法用狎妓的心態來看待這件事,呵!多麼怪異的感覺。
從十七歲初嘗人事至今,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不知凡幾,就屬她最耐人尋味,他想,今晚,他絕對會有個最難忘的回憶。
帶著少有的呵憐,他溫柔地吻上她的唇,接續未了的情潮激蕩。
「如果你後悔了,隨時可以喊停。」拂去淡粉色的肚兜,他無比珍愛地沿著她白玉無瑕的胸形輕畫,蜿蜒而上,捻住冷風中輕顫的紅悔,以拇指柔柔地撫挲……
◎◎◎
漸歇,歡愛的余韻仍在體內淺淺低回──
嬌容暈赧的香漓已倦極而眠,蜷睡在他臂彎的安適姿態,像只慵懶的貓咪,在主人懷中,什麼都不需驚怕。
這樣的想法,讓朱玄隸不禁微感訝然。
她什麼時候變成他的所有物了?這只是單單純純的一夜姻緣不是嗎?以往,這樣的露水歡澤,他有過太多,從沒有一次眷戀過,為何這次……
他竟想抓牢她,不讓她由他手心溜走。
是因為她的奇特吧?
他有了決定。
明日,該和她好好談談了。他不曾挽留過誰,她是唯一令他留戀的女子,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周游於脂粉堆中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伺候男人的媚功再高超,卻都不曾如今夜這般,帶給他如此難以想象的歡快與滿足,而,她甚至什麼都沒做,只是個青澀羞怯的大女孩罷了!
他微微一笑,為她的純真。
他想永遠留住她,不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而是他想成為她唯一的男人。
以滿懷輕柔的愛憐,他親了親沈睡中粉嫩的臉蛋,帶著少有的暢適陪著她合眼入眠。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當他再度睜開眼時,昨夜已隨朝露散去,只留下一室空幽清寂。
她走了?不留只字詞組?不帶一絲留戀?
沒來由的悵惘浮上心頭,對她的難捨與牽念,早超出了他打算給予的。
甩開不該有的低迷心緒,起身穿衣時,他留意到身上除了五十兩銀子,其余分文不少,原先,他還多少存疑,以為這是欲擒故縱的把戲,沒想到她還真如她所言,只要五十兩,不多不少!
想來還有些好笑,以往,即使是軟玉溫香,同織鴛鴦夢的時刻,基本的警覺性,他不會降低分毫,可這小女子竟能輕而易舉的撤下他的戒心,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適,甚至安適到連她幾時離去的都全無所覺。
正欲離去的當口,凌亂被褥中一樣小物品吸住了他的目光,他順手拈起,發現那是一只小巧細致的香囊,散發著淡雅幽醉的清香,正如她給他的感覺。
「凝香是嗎?」他寓意深遠地低吟。將香囊納入掌心。「我會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