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天啟元年九月末十月初。
天氣漸涼,來自北方高加索地區的厚厚雲層開始光顧兩河上游的小亞細亞地區,隨即,每年二度的洪水期到來了。
對於剛剛來到這塊陌生地方不久的秦軍來說,應付一場突如其來的洪災的經驗幾乎為零,阿淑爾、巴比倫,還有那些個星如棋布在底格里斯河和幼發拉底河沿岸的大大小小的城市,無一不沐浴在洪災的威脅之下。
在強大的自然災害面前,人的所謂強勢其實根本不值一提。
「怎麼辦?快組織力量抗洪救災,還有讓海上航行的船隊分出一部分小型的補給船來,以應付困難的局面。」
當焦頭爛額的傅戈忙著分派人手救災之時,他的對手安條克三世終於伺機出動了。
戰火再起,剛剛平靜不久的兩河流域又將迎來一場腥風血雨,有老天的佑護,加上秦軍主力還滯於大夏、安息、波斯這些新佔領地方,安條克三世就如同一頭受辱的公牛一般,不顧一切的發動大軍猛攻過來,這一次,他帶來了全部的五萬將士。
九月二十七日。
一個讓傅戈永遠銘記的日子,這一天,按兵不動數日的塞琉西國王利劍出鞘,趁著洪災造成混亂的難得時機,塞琉西大軍兵出敘利亞高原,逕取阿淑爾城。
阿淑爾城的守將欒布沒有想到塞琉西人報復的時機會算得如此準確,在倉促之下,三千秦軍被安條克三世的大軍給團團圍困在城中,而更要命的是因為洪災阻隔,城中的存糧已經不足支撐月餘。
換句話說,如果在一個月內阿淑爾之圍解不了的話,不消塞琉西人進攻,城中的守軍包括居民全部都要活活餓死。
軍情十萬火急。
欒布的三千戰卒傅戈不能不救,但是眼下很現實的一點就是。秦軍現有地兵力總數充其量只能和塞琉西人算了平手,更不利的是,因為要佔領兩河流域的各個城市,秦軍的兵力已經被打散,起碼在十天之內聚攏不起來。
本來,依照傅戈的算計,他手裡還有李烈的騎軍五千精銳,這支行動迅速的快速反應部隊可以充當救火隊員角色。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大洪水的突然來臨一下子讓他地這一佈置變成了徒勞無用之舉。
騎軍被洶湧的河水阻斷了通往阿淑爾城的去路,不僅如此,洪水還讓底格里斯河谷由平坦的豐饒平原變成了一片水鄉澤國。
在這種地方作戰,騎軍的優勢根本發揮不出來,而一旦騎軍快速穿插的能力不能得到很好的體現,那麼接下來的戰事就將無可置疑的演變了一場苦戰。
巴比倫城。
市政廳內,一眾秦軍將領風塵僕僕,表情凝重的會聚在標注著敵我最新態勢變化地沙盤前面,阿淑爾城地困境讓他們每個人都崩緊了神經。
自打秦遠征軍出征以來。每戰必勝。每戰必有戰果,可以說,功勞一個接著一個。勝利就像掛在纍纍果樹枝頭的果實,只有伸手就能採摘得到。
「秦軍會被敵軍包圍!」
這個消息對於那些享受慣了勝利滋潤的秦軍將領們來說,是完全不可想像地一件事情,事實上,當聽到欒布被圍的軍報時,許多人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開玩笑吧。
塞琉西人,一個被秦軍打得滿地找牙的對手,居然還有力量反撲,這真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膽了。
怒火充斥心頭,急急從各地駐地返回的秦軍將領們一個個滿懷著戰意回來。但很快,他們就在這座沙盤面前遭受了當頭一棒。
由於洪水的緣故,阿淑爾城事實上已經變成了一座三面是水,只有一面有陸路通行的孤島城市,而更不幸的是通向陸路的那一面還是正對敘利亞高原的。
塞琉西人能如此迅速地抵達阿淑爾,憑借的就是距離上的優勢,本來,秦軍完全可以通過水路或者沿著底格里斯河向上游增援,但現在。這兩種方法都變得無法實行。
要想增援阿淑爾,唯一之計就是繞一個大圈,從敘利亞高原兜過去,而這條道要經過的地方可都是塞琉西人的控制區。
「怎麼辦,難道我們就只能眼睜睜的坐視欒布和三千將士戰死或者被俘虜嗎?」每一個人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當然,其中最為著急的是傅戈。
正是因為他對兩河流域氣象知識的漠視才導致了今天這樣的困境,在國內時,傅戈可以憑借自己對這個國家江河湖泊,季節交替地熟悉程度來考慮戰事,而時空換到了國外之後,傅戈在這方面的先天優勢已經漸漸沒有了,畢竟,對於中東一帶的地形地貌、天氣變化、人文環境他這個來自東方的陌生人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熟悉的。
適應需要時間,但是安條克三世卻不會給他時間。
好半天,議事廳內一片沉寂,一眾將領大眼瞪小眼,卻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
「陰平侯,這次安條克三世軍隊的底細只有你最是清楚,跟大家說說吧!我想聽聽你們情報部門的分析意見。」
終於,決定不再沉默下去的傅戈對著左首的一個相貌俊朗的中年男子問道。
陰平侯,貴為侯爺的人物當然不是尋常人等,事實上,這個人的名字大大有名,他便是陳平。
在秦國擊敗匈奴之後不久,陳平就因為功績而被加封為陰平侯,這個封號與他那陰沉不定的性格倒是頗為相視,而且經過這幾年的發展,陳平現在可謂家大業大,他已經完全從司馬亮的衛尉府系統脫離了出來,並單獨成立了屬於自己的一幫人馬。
相比較司馬亮的衛尉府側重國內治安情況,陳平則更多的專注於國外,特別是在近一年來,由於對西方戰事的需要,陳平的身影也時常在遠征軍中出現。
作為一個出色的諜報人員,首先當然要有精細的機智,和過人的膽量,很幸運,陳平在這兩個方面都是姣姣者。
不過,這一次,陳平卻驕傲不起來。
原因無它,因為他被人給騙了。
在半個月前,陳平從潛藏在安條克城的間作那裡獲悉,安條克三世正在為女兒克麗奧佩特拉一世的婚事而大動肝火,在那樁名聲在外、各有所圖的政治婚姻中,安條克三世以女兒的一生幸福為代價,從托勒密王朝借來了二萬多士兵。
這本是一個各取所需皆大歡喜的事情,但結果卻並不是這樣。
其中緣由不為別的,只因為托勒密王國的那些權貴們竟然將安條克三世給耍了一回,所謂的二萬埃及精兵其實是由來自南方的黑奴組成的,這是一支根本沒有經過戰術訓練的奴隸大軍,他們中的許多人甚至於連如何拿刀、如何射箭都不會。
掌握著托勒密王朝政權的那些大臣們也不是笨蛋,他們看到安條克三世已經在走下坡路了,而秦國有可能成為這一地區新的霸權爭奪者,在這種情形下,寧願得罪安條克三世而不得罪秦國就成了一慣見風使舵的托勒密權貴的唯一選擇了。
有婚姻在那擺著,兵當然要派,而且還不能少,但至於派什麼人其中就有講究了,在一番算計之後,派遣從南方掠奪來的黑奴也就成了必然的選擇。
因為這件事,安條克三世與托勒密王朝的親密關係倏然降溫,彼此甚至於公開的相互叫罵,乃至在談判之時刀兵相見。
在如此內患情況下,安條克三世又豈會進攻秦國,他能夠自保就不錯了。
正是這一判斷讓陳平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給咬斷,現在塞硫西人行動迅速的出兵阿淑爾,唯一可以給出的解釋就是,之前的那一切什麼不合、什麼爭吵,原來都是迷惑秦軍的煙幕彈。
什麼時候安條克三世變這麼聰明了?
這絕對沒有可能。
若安條克三世早有這般精明的話,他又豈會在之前的交鋒中連戰連敗。
「傅帥,諸位將軍,請見諒,先才我們情報部門提供的消息有誤,以致於才會使戰局如此的被動!」
陳平滿面羞愧道,一直以來都是以精明人物自居的他第一次公開在同僚們面前道謙,這一次,他倒沒有什麼不甘,因為他輸得心服口服。
「陳平,軍情要緊,責任之事以後再追究,你先說說你的看法。」傅戈打斷了陳平的道謙,催促道。
「好,傅帥,據屬下分析,塞琉西人的這一番精妙佈置絕對不可能出自安條克三世之手,它應該別有其人,而這個人十有八九就是那個前迦太基統帥漢尼拔。」
陳平一句話未畢,議事廳內已是一片喧嘩,漢尼拔,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秦軍將領這些天已經聽得多了,而讓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個落魄依附他國的漢尼拔竟然也會讓他們吃盡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