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說(YUE),這個臭名昭著的閹人心理之變態實在無法想像,就連他的主子臧荼在聽到中行說的這番赤裸裸的表白之後,也不禁臉色倏變。
人都是有羞恥心的,尤其對一個背叛故國的人來說,內心之痛苦更加強烈,臧荼雖然從不把秦國作為自己的故國,但幫助外族對付生養自己的故土親人這不是人人唾罵的奸賊又是什麼?
但事已至此,寄人籬下的他也沒有辦法阻止中行說這個小人了,所謂時勢造英雄,小人也一樣,比如中行說這樣的歹毒小人一朝得勢,那他所造成的危害可比臧荼要大得多了。
在傅戈知曉的歷史上,中行說竄起是在漢文帝時期,當時他不願陪同和親匈奴的公主去往匈奴,在臨別之時放出狠話:如果他到了匈奴,一定會成為漢朝的禍患。
禍害遺千年。
象中行說這樣的人,其實在乎的只是他個人的私慾,對於大義、對於親情都沒有什麼感覺,這樣的人除了從肉體到精神完全將其消滅外,沒有其它對付他的辦法。
「哼,我大匈奴的子孫,豈能讓南蠻騎在頭上作威作福!」
有了中行說的鼓動,稽粥這位老上單于本有些忐忑的心立即又放回到了肚子裡,這一時渴望偉大征服的夢想在他心中復活,作為冒頓這咋,匈奴民族大軍事家大冒險家的子孫,稽粥縱算有許多地方不及老子,但胸膛中匈奴人固有的血性還在。
「左、右大將聽令,殺奔河套,夷平秦人的房屋,搶擄他們的牛馬,出發!」鳴鏑響箭夾帶著尖銳聲嗖嗖響起,隨著狼旗的揮動,一時間彷彿有無數匹戰馬從青山深處湧出。看來為了今日復仇的一戰,匈奴人聚攏起來將近十萬的健兒。
當然,若不是剛剛的一場內亂讓匈奴人損耗了相當的元氣,稽粥本可以聚攏起更多地人馬,僅瞧這萬馬奔騰的聲勢,可以想像史書上曾記錄的帶甲接弦之士三十萬並不是一個誇張的數目。
「哈哈,在我大匈奴的鐵蹄下,南蠻子就等著痛哭哀嚎吧!」在看到麾下驍勇的健兒一個個高舉著戰刀衝殺往前時。稽粥臉上綻放出了得意的笑容。
「大單于,匈奴在您的領導下,一定會成為這天下地霸主的。」中行說不失時機的陪笑討好道。
「大單于,請允我也統兵出征!」中行說的這副諂媚樣子實在露骨之至,甚至於讓一旁冷眼觀看『表演』的臧荼這位老主子都瞧不下去了。
「哈哈,燕王要復仇的話,可要讓馬跑得快一些,晚了可沒份了。」稽粥哈哈大笑,在他的心中,臧荼這個走投無路的諸侯也不過是一條狗罷了。
作為狗來說。首先要忠誠。第二就是有用。臧荼這樣的人忠誠是談不上的,有用嘛勉強能算上,稽粥知道要想對付秦國那個暗算了自己父親地卑鄙傢伙。沒有象臧荼、中行說這樣地人是絕對不行的。
掃蕩河套牧場,這只是匈奴大規模出兵的第一步,再往後,稽粥地箭頭直指富饒的關中平原,那裡是秦國的心臟,那裡有數不清的金銀珠寶,嬌艷美女,他們都將成為自己手裡任意捏弄的玩物。
稽粥有相當的自信,他清楚匈奴的無敵騎軍不是那些只會兩條腿慢吞吞的爬的秦人所能抵擋的,因為在這塞外廣闊地草原上。只有匈奴人才是天之驕子。
河套——,其實,在秦時黃河九曲蜿延的這一段肥沃牧場總稱為河南地,之所以現在有這麼一個稱呼還是傅戈一時的口誤所致,在後世熟識稱呼慣了的他換轉時空兩千年之前,這口頭卻一時改不過來,這個稱呼不知由誰傳到了匈奴人那裡,於是就連堂堂的單于也改口叫河套了。
河套,正是秦匈爭霸的焦點。秦國得到它,就會擁有放養戰馬的優良牧場,同時,還擁有了進攻匈奴的前進據點;反之,對於匈奴也一樣。
夏日的藍天下,青青地嫩草如碧綠的毯子鋪陳在一望無際的大地上,黃河這條大河自青藏高原源頭一路奔騰而下,在經過了若干激流峽谷之後,北流到這裡時終於轉了性子,一個九十度的大彎將它所有的威勢都阻擋住了,剩下的就是一彎平靜流淌的安靜大河。
背靠青山,南依大河,河套這一方的土地在充足河水的滋潤下,迸發出來勃勃的生機。
不過這些天,以往熱鬧的放牧場面已經看不到了,早早得悉了匈奴異常的楊翁子動作並不慢,兵力上不足的他連忙驅使士兵將牧民遷入關內,所以,一眼望去,只有幾個孤零零的帳篷還頑強的堅守著,在這些帳篷的周圍,每每有百餘隻牛羊正忙著低頭啃草無暇顧及其它。
縱算是大禍將臨,也總有一些眷戀的人遲遲不肯離開,對此,楊翁子也沒有辦法。
「轟隆隆!」忽然,猶如晴天一聲悶雷,低頭啃草的牛、羊紛紛驚恐的抬起了頭,在本能的驅使下它們開始向著北方不安的張望。
一個穿著關中服飾的花甲老人顫顫微微的從帳中走出,一對混濁的雙眸在這一瞬清澈如流淌不息的溪流。
來了!
終於來了。
「寶兒,你在天上看到了嗎?匈奴賊子來了,來為你償命來了!」老人喃喃自語著,轉身從帳中取出好幾個裝著鼓鼓的羊皮袋子,等束縛袋口的繩子一解開,裡面滾出的黑乎乎東西竟是煮熟了的巴豆。
香飄四溢,一時吸引了旁邊的牛、羊紛紛圍攏了過來。
「吃吧,吃吧,等會兒匈奴賊子來了,這些還不夠吃的。」老人拖著袋子自語著,同時將袋子裡的黑豆向更遠的地方撒去。
草原上斑斑點點,黑色與青色交織,剎是好看。
匈奴人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隱隱約約的能夠聽到匈奴騎兵肆意的狂呼聲了,間或,還會有一、二聲女人淒厲的哭喊聲響起,這是在更北邊放牧的牧民慘遭了匈奴人的毒手。
兩國交兵,或者兩個民族爭鬥,最先受到傷害的就是雙方的百姓,這個依舊滯留在河套草原上不走的老人不是別人,正是傅戈好友林寶的老父親,這位服役於秦軍中長達三十年的老軍人在兒子役於臨洮一戰後,就執意回絕了傅戈送他到咸陽養老的主意,來到這與匈奴接攘的河套地,安安生生的作了一名放牧的牧民。
「哈,兄弟們,都往這裡來,上好的牛、羊等著我們劫擄,或許帳中還有美酒和女人——!」叫喝聲中,一個矮壯滿臉橫壯的匈奴壯漢縱騎飛奔至近前,手中點燃的火把拋出一下子引燃了油帳篷。
「匈奴狗賊,還我兒子命來!」斜刺裡,老人持著一把幾近生透的青銅長劍殺出,這把劍已經相當古舊了,在普遍裝備了鐵劍的秦國軍隊中,這樣的青銅劍只能作為古董收藏。
老人這一下倒是甚出乎匈奴人的意料,那壯漢不及防備,也被這一劍嚇了個不輕,不過,畢竟年紀不饒人,就在青銅劍刺殺到壯漢身上時,疾步前衝的老人腳下一個踉蹌,竟是咋通一聲跌倒在地上。
「賤種,去死吧!」僥倖活命的匈奴騎兵得意的狂笑著,彎弓如月一下將老人釘在地上,鮮血從老人背後的草地上流出,慢慢的匯入到遍佈草原的溪流之中。
笑,不知為什麼,就在生命消逝的一刻,老人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是在慶幸解脫嗎?
還是另有其它不為人察知的意思。
這場掃蕩河套大草原的劫掠行動整整進行了一天方自停歇下來,不能說匈奴人沒有什麼收穫,在秦軍全面收縮的情況下,稽粥的十餘萬騎軍幾乎兵不血刃的收復了豐饒的河套。
在收復大草原的巨大收益面前,匈奴將士個個喜氣洋洋,笑容掛在他們的臉上,有些性急的匈奴貴族甚至於已經在謀想佔據一塊水草最肥美的地方作為自己部落的牧場,在這樣的私慾面前,發生小規模的衝突也就算不得什麼了。
「都下馬,歇息一夜,明日一早整軍發兵攻打臨洮!」對於這些爭鬥,稽粥沒有興趣參與,他的眼睛正死死盯著臨洮。只有攻下了那裡,才算是給父親冒頓報了暗算之仇,才能讓自己的單于之位更加的穩固。
聽到歇息的命令,累了一天的匈奴騎兵一個個跳下馬背,大聲吆喝著將圍起來的肥碩牛羊驅趕到小河畔,有這麼一個大快朵碩的機會放在面前,當然誰也不會錯過?
當日落西沉時,圍攏在一起的匈奴人越來越多,他們用鋒利的小刀割開嘶叫著的牛、羊頸上動脈,然後將嘴湊上去,大口大口的喝著熱流奔騰的鮮血。
血是草原民族的命脈。
而牛、羊則是強壯這一民族的最好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