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垓下。
無論上溯多少年,這個地方都默默無名。
不過,在大秦新元四年的五月,寂靜空曠成為了過去,位於沱河畔的這一處絕地命中注定將成為驚動千古的戰場,退守彭城的西楚霸王項羽在秦軍的追擊下,雖然時不時的能反擊幾下,但就算能勝得幾仗,也不足以抵消由戰帶來的損耗。
四年的反秦戰亂,已經讓楚地成為了千創百孔的廢墟,巨鹿一戰之後,傾力而出的西楚已經兵源枯竭,民力不濟,縱算項羽遍征十四歲以上的男丁入伍,也再湊不齊對付勢力龐大的秦軍的人馬。
而比缺兵少將更令項羽絕望的是人心。
連連的失利使得項羽在楚地父老心目中無敵形象大打折扣,若說在巨鹿擊破王離、章邯時項羽的威望達到個人的頂峰的話,那現在他已經從峰頂跌落至了谷底。
沒有了父老的,項羽就算再勇猛,也打不了勝仗,於是,面對堪稱生命中宿敵的秦大將軍韓信,項羽這位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霸王也只能無奈的轉兵向南。
他希望能渡過長江,再次募集對項氏忠心耿耿的江東子弟捲土重來,然而,英布這個他曾經的得力部下卻又截斷了楚軍的歸路。
大秦新元四年五月九日。
三萬楚軍被圍於沱河畔的垓下,在楚軍外圍,秦國大將軍韓信統領著十五萬大軍將這塊彈丸之地團團圍困。
韓信將兵,一如青史所描述的那樣多多益善為好,為了擒住項羽這頭猛虎,這一次韓信帶來的可算是秦軍中全部的精銳,酈商、酈疥、李烈、欒布這些個軍中驍將一一點齊,當然這裡面絕少不了傅戈這一個好整以暇樂得做甩手掌櫃的鐵血宰相。
如果不是對項羽強悍的反撲能力還心存顧慮,傅戈早就回返咸陽去了,等到項羽一死,關東的戰事就基本上沒有什麼大的懸念了。接下來大秦需要面對的就是休養生息,恢復國力以備和匈奴人地惡戰了。
秦軍大營。
篝火照得四周通明,輕鬆喜悅洋漾在士兵們臉上,一些年長的老卒甚至於已經在竊竊私語,談論著等到戰事結束後卸甲歸田,要和妻兒團聚美美得過日子了,至於那些年輕的士兵,則是一臉的不屑。他們還沒有過足熱血沙場建功立業的癮。
普通士兵是如此,將領們的神情也一樣輕鬆,幾乎每一個將領臉上都掛著歡欣的喜悅表情,他們都在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近一段日子,秦軍一路以破竹之勢東進,諸路兵馬皆是高奏凱歌,就連項羽地老巢彭城也被楚軍順利攻下,事實已經明顯的擺在面前,只要再加把勁,垓下一役勝利後天下即可統一。到時他們這些追隨著傅戈起兵轉戰的將領們封王成侯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大將軍韓信軍帳內。
熱鬧非凡。雲集著新秦政權幾乎全部的軍中戰將。
之所以這麼暄鬧,是因為今天留駐彭城處置楚大司馬周殷投降事宜的傅戈在韓信的極力要求下,帶著張良、李左車等謀士來到了軍營。
「諸位。楚軍已被我大軍圍困數日,估計軍中糧秣已然不濟,依商之見,我軍破敵只在即日,所以,商懇請傅帥、大將軍命我部為先鋒,一舉平定叛亂!」
作為跟隨傅戈最久資格最老的大將,酈商當仁不讓的希望能將最後一戰的功勞算得自己頭上,所以,一見傅戈到來。他就立即請令道,不過,他地話還未說完,騎軍統領李烈就立即暴跳起來。
「傅帥,大將軍,這可萬萬不行,楚軍只有三萬不到,要是讓酈將軍上去,哪裡還有我們騎軍出場地份。我等著和桓楚、周蘭那兩個傢伙撕殺一場已經很久了,這一回要是不能領令下去,我李烈可真的沒臉回去見一眾兄弟!」
在見到楚騎軍給己方部隊造成的巨大損失之後,李烈就一直為沒有機會與項羽地親衛騎軍來一場正面比拚而懊惱,所以,一聽到酈商要搶功,他當然不肯相讓。
「傅帥,還有我部,可千萬別忘了呀!」
酈商、李烈這麼率先一鬧騰,其它將領也不幹了,紛紛上前請纓要求出戰。
在爭搶功勞中,不管是年長一些的酈商、彭越、欒布,還是少一輩的李烈、酈疥,一個個都漲紅了臉各不相讓。
誰都清楚項羽的人頭價值幾何?
要是能有幸斬得項羽這位霸王的人頭,升爵封賞還在其次,關健是在軍中那份傲氣,那份捨我其誰的霸氣。
殺霸王者,我也。
對於血性的軍中男兒來說,說出這句話可以想像有多麼自豪。
目睹為爭頭功而臉漲得通紅的眾將,傅戈一時也沒有好的辦法安撫,明擺著功勞只有一份,誰搶得誰就是大功一件,而麾下這些將領又俱是擁領一方的人物,厚此薄彼地話難免會讓其它沒領到功勞的人寒心。
「你們,都住口,再有哪個嚷嚷的,立即給我回咸陽去!」不怒自威,這個混亂的當口確實需要傅戈擺一擺老大的架式,雖然他的年齡比其中一些將領還要年輕許多。
回咸陽,一聽到這三個字,嚷嚷得最厲害李烈、酈疥等幾個立即閉緊了眼巴,對於他們來說,回咸陽坐看旁人立功,哪還不如殺了他們呢。
「什麼時候與楚軍交戰,我和大將軍自有分寸,你們留在這裡做什麼,都回各自營中去好好整訓兵士,若是讓項羽從誰的防區跑出去了,那就休怪我鐵面無情!」
說到此處,傅戈冷冷的目光一一從諸將臉上掃過,頓時讓前一刻還爭功心切的將領們一個個灰溜溜地朝帳門口後退,然後又悄然的消失不見。
「哈哈,還是傅帥有辦法!這幫傢伙都在我這裡磨了老半天了,實在沒有辦法,我只好請動傅帥這尊真神來鎮懾一眾無法無天的小鬼了!」見到天天煩纏著自己的將領們一個個被訓得灰頭土臉的回去,韓信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罷了,我的大將軍,你看我為你解決了一個大難題,那你說說,項羽這個難題又當如何解決得好?」
傅戈此次前來,一是為了犒勞軍中將士,提升士氣;二就是想從韓信那裡探知一下有幾成把握什麼時間能完全將圍困的項羽擊破。
畢竟,大軍征剿在外每日需要消耗的糧草就是一個大的負擔,關東已是赤野千里,根本無有餘糧就食,秦軍能做的就是輾轉數千里從關中、巴蜀一帶運糧,不悄多說這其中的損耗實在太大。
如果長久下去的話,好不容易有些恢復的國力將被大軍征需拖垮,而這是傅戈絕不願意見到的。
「請傅帥放心,目前我軍雖然已取得決定性的優勢,但楚軍尤還有拚命一搏的實力,所以,這圍困還要繼續一段時間,如果再有半個月時間,信料定鬥志喪盡的楚軍就會出現潰逃的情況,到時不悄我們多化費什麼力氣,就可以順利擒住項羽這頭籠中猛虎了。」韓信從容的笑了笑,不急不緩的說道。
「嗯,半個月,還是長了點,要瓦解楚軍鬥志的話,我這裡還有一個招數?」聽到韓信沒有說出用楚歌來瓦解楚軍鬥志的方法,傅戈忍不住開口說道。
「傅帥,有什麼好辦法,快快說來?」韓信驚喜道。
「大將軍你看,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讓軍中那些熟悉楚地風俗的士兵學些楚地的俚歌,然後對著楚營歌唱,楚軍士兵在聽到這些思念故鄉親人的歌曲之後必然更無戰意,如此也許可以加快他們潰敗的速度。」傅戈臉上一紅,帶著羞愧支支吾吾說道。
這個主意本來就是韓信想出來的,現在他這個後人卻用對方想的法子來傳授,當真是無恥得很。
「好辦法!傅帥真有天縱之資,絕世之才,我怎麼沒有想到呢!」韓信興奮的一擊掌,臉上充盈著無限的喜悅。
秦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
秦軍將領在為誰能搶得大功勞而爭得面紅耳赤,對於他們來說,決定勝利之前的這段時光無疑是最難捱的,不過,相比被圍在垓下缺衣少糧的楚軍,這些秦軍將領的委屈根本算不上什麼。
垓下楚營中,受傷的士兵沒有藥物敷治傷口,只能任由傷口潰爛,任由受傷的士兵因感染而走向死亡。
還完好的士兵情形也好不到哪裡去,軍糧已經斷了三日了,昨天,霸王下令斬殺掉一批戰馬用來填充肚子,好歹讓餓了多日的士兵沾著了一點肉腥。
只不過,等到戰馬也被斬殺完了之後,又會怎麼樣?
不管是將領,還是士兵,楚營中沒有人敢去想這個結果。因為,那根本就沒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