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中軍帳,在忙碌與緊張之中,一道道將令正迅速的下達著。
「欒布,你率領由巴蜀弩箭手組成的神射軍伏於營壘正面,等楚騎殺到時迎頭給予痛擊!此戰事關重大,故營中所有箭矢由你負責支配領用,若有不夠的,可向其它諸軍借用!」
「諾!」
「酈疥,我拔給你三萬將士,沿著營寨外圍的陷坑、鹿砦逐次防守,你必須牢牢的將這道防線守住,否則的話,一旦讓楚軍衝入營中,我們可就被動了!」
「傅帥放心,有我酈疥在,楚賊休想進營一步!」
欒布、酈疥各自大喝一聲,依言領兵下去,作為傅戈倚重和依賴的兩員年輕戰將,他們都明白這一戰意味著什麼?
在領命的一刻,他們從傅戈臉上看到了決戰的毅然,看到了誓破敵軍的決心,就如之前他們經歷過的一樣。
沒有誰能擊敗傅帥,就算是霸王項羽也一樣。
「傅帥,單單項羽並不足懼,你說英布會不會趁隙夾擊,隨何的遊說遲遲沒有進展,這保不證是英布使得緩兵之計?」待到眾將一一領命而去,一旁的張良見傅戈連派人馬都是對付項羽的,不禁有些擔心起來。
「子房,你說我這個時候還能分兵嗎?」對於張良的提醒,傅戈臉上唯有的也只是苦笑,方才諸將皆在,為堅定將士信心,他只能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態,或許,也只有張良才能看破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說實話,項羽這一次明攻巨鹿,暗取漳水的戰術計劃確實出乎傅戈的意料,相比項羽這位具有戰術天賦的不世戰神,傅戈這個靠著小聰明和剽竊起家的戰鬼著實差了一籌,項羽或許在籠絡人心,團結各方勢力上有他的不足。但在具體的戰術指揮上,卻是一等一地高明。
「至於英布,我們不用擔心,他若是出兵的話早就出了,不會等到項羽先出現再來分一份功勞!」見張良面露憂色,傅戈寬慰道。
雖然不能確定英布與項羽之間究竟有沒有聯繫,但從最近一段時間英布軍的動靜來看,確實沒有出兵的跡象。也正因為如此,傅戈才會對項羽的突然襲擊感到奇怪。因為,單單憑項羽的三萬親騎,就算發揮出全部的戰力,也不可能拿擁有七萬士兵的秦軍怎麼樣?
「傅帥說地固然不錯,英布尚在猶豫不決,但若是這邊項羽催得緊了,保不證他會遣軍前來試探,到時這根牆頭草可隨時會壓下來的。」
平穩的戰局因為項羽的突然動作而變得危殆起來,身處困境讓張良這個秦軍中的大軍師感到自己有失職的責任。故此他的眉頭一直緊鎖著。
「子房。那我們就速去一趟英布營前,堅定他的想法如何?」相比張良的凝重,傅戈在分派完了將領們的任務之後。倒顯得相當地輕鬆自在。
既然項羽來了,己軍又落了後手,愁也沒有用。
唯今之計,只有賭一個字。
賭英布確實心生異志,賭隨何這個誇誇其談地傢伙確有象史書記載那樣的本事?
如夜晚轟天的春雷席捲大地,等到項羽率領三萬楚騎趕到秦營時,迎接他地是通明的火把,還有嚴陣以待的七萬秦軍將士。
因為漳水北岸的一次偶然遭遇,楚軍奇襲的計劃沒能實現。
不過,項羽也不沮喪。因為他本也沒有想把勝利的法碼放置到一次不確定的偷襲上,在他想來,就算秦軍有了準備也沒什麼,憑著麾下三萬騎卒的戰力,對付缺少了騎軍的秦軍步卒雖然頗有難度,但還不至於會吃敗仗。
更何況,他還有另一支援軍,英布的五萬軍隊就在左近,估計不用多久。就會依照將令趕到戰場,到那時,楚軍在人數上也會超過秦軍。
「報霸王,前方發現秦軍強弩部隊!」
飛報地傳令兵高聲叫喊著,將前方打探到的軍情向項羽稟報。
「給桓楚傳令,迅速擊潰秦軍,將秦營靠攏!」騎乘在烏騅馬上的項羽冷哼一聲,道。
一支秦弩兵對於疾奔飛馳的楚騎來說,能起到的也只是稍稍的阻擋作用,並不能將楚軍的攻勢完全遏制。
夜空中箭矢如蝗,猶如漫天飛舞的雪花,為了遏制住楚騎的猛撲,欒布指揮著五千弩兵以三段連擊地方式向越靠越近的楚騎渲洩著弩箭,面對嚴陣以待的秦軍,楚騎前列的戰馬嘶鳴著撲倒於地,並將馬上的騎士掀翻在地。
不幸倒地的騎兵很快就被後面的馬蹄踏倒,許多人甚至於連慘叫都未來得及發出,就一命歸於黃泉了。
沒有人可憐這些倒霉的士兵。
戰場上,本來就是搏命的地方,命大的活下去,命衰的就死去。
終於,在付出了二千餘騎損失的代價後,楚軍主力開始靠近秦營,對此,不論是項羽還是桓楚,都對此感到可以接受,同樣的情形若是換到白天,秦軍密集的射擊將會造成更大的傷亡,而這就是項羽選擇夜襲的原因所在。
夜色,能夠遮蔽行跡,能夠使衝鋒的楚騎避開秦弩最強勁的風頭。
不過,夜也不是萬能的。
三萬楚騎以錐形的衝鋒陣形開始對秦營實施突破,不過,當楚騎抵臨到被火把照成白晝的秦營邊緣時,真正的考驗來臨了。
擋在楚軍面前的,是由耶疥親自指揮的長矛、刀盾部隊,這支部隊中,長矛手合抱著足足有三人長的巨矛,矛尖鋒利奪目,一旦仰立而起就會深深的扎入衝近的戰馬腹部,將馬上的騎士狠狠的掀翻在地。
就算楚軍能夠突破長矛手的防線,在他們的後方,還有刀盾手擺成密集的陣形結陣護衛著,矢志奪取營壘的楚軍與保衛營寨的秦軍很快的就陷入到了一場混戰之中。
兩軍惡戰,而作為雙方的統帥,項羽和傅戈卻都沒有出現在第一線戰場上,他們的心思不約而同的投到了另一處決定勝負的地方。
漳水南,位於秦營百里開外的英布營寨。
此時,英布軍帳內正有兩派將領吵得不可開交,一方以項莊為首,嚷嚷著要立即出兵協同項羽主力夾擊秦軍,另一方以丁公、蕭公角為首,主張先觀望戰局,等到天明之時再作定奪,兩方勢力平均,誰也說服不了誰。
以項莊的火暴脾氣,若是未有前次的敗仗,他豈會還留在這帳中與他人爭執,只怕早就擅自帶兵衝了出去,而現在,被錄奪了兵權的他卻只能看英布的臉色行事。
「英將軍,霸王的命令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軍應當立即開拔,與桓、週二位將軍一道夾擊秦狗,請將軍快下命令吧!」
「將軍,這天色已晚,我軍倉仲起兵,夜行百里,勢必困頓,就算到了目的地,也是軍無鬥志,將無戰心,莫如等到天明之後再行起程,也未為晚!」
「你們,竟連霸王的命令也要違抗,莫非有異心不成?」項莊怒極喝罵道。
他這一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立即將丁公、蕭公角等人推到了退無可退的境地,甚至於就連英布也被逼上了死路。
事情明擺著,照項莊所說,不出兵就是違令,那英布這一時的猶疑不定至少表明,他不是堅定的站在項羽這一邊。
「大膽,項莊,我有霸王親授的虎符,這裡的事還輪不到你作主!」面對項莊的放肆,一直都是默不作聲的英布終於開口了。
適才,正是項莊這一句罵讓英布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不管他多麼的努力,不管他表現得如何積極,在項羽那裡,他都不可能得到親信的待遇,懷疑的目光會始終伴隨著他,直到他徹底失勢或者死亡。
「嘿,你們會後悔的。」項莊冷笑一聲,拋下一眾將領,仰首離去。
「將軍,我們怎麼辦?這項莊此番受了羞辱,他日必定會在項羽面前告我等的黑狀,這以後我們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與項莊這位親信一系發生爭執的丁公見此情景,立即緊走上前諫道。
打擊報復,一貫就是派系鬥爭的主流。
丁公不是項氏的親信,感受到自身地位威脅的他當然希望英布這咋,靠山勢力更大,地位越穩越好,所以,他對於連夜增援項羽並不贊同。
「將軍,適才項莊的態度已經表明,霸王項羽已對你生了戒心,否則的話,項莊又何需帶著二萬人馬留駐於此,難道說霸王那裡兵將多得用不著嗎?」
軍帳中,緊接著丁公表態的正是一直以來都默默無聞的隨何,借助於傅戈托寄的那一封威力巨大的私信,隨何終於順裡成章的成為了英布帳下的一名參謀,而在這個決斷的關健時候,隨何終於站出來了。
「先生有什麼話,儘管一一道來吧!」看著亂作一團的部下,英布充盈著殺意的目光掃視諸將,然後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