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與韓信雖有舊交,但如今楚、秦兩軍交兵,我鍾離昧不敢因私廢公,也不敢做那屈膝降敵的無恥懦夫,所以,這問候就免了吧!」鍾離昧長身大笑,眉宇間儘是不屑的神色。
自春秋戰國以來,諸侯之間為了各自的利益大大小小的戰役不斷,作為一名軍人,一員將領,在戰場上搏殺陣亡本是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事情,鍾離昧若是連這點覺悟都沒有的話,那他也就不配成為項羽器重的楚軍驍將了。
傅戈點了點頭,笑道:「哈哈,鍾離將軍是想求一戰嗎?那好辦,傅某只要一聲令下,你這萬餘楚軍將士就會頃刻間成為一堆白骨,不信的話你且往那邊看!」
面對鍾離昧的頑強不化,傅戈完全沒有絲毫失敗和惱羞成怒的感覺,相反,他倒是相當欣賞鍾離昧的這份堅持,一個軍人就應該有一份不屈的氣節,就該視榮耀為生命,若是聽到別人一召降就屁顛屁顛的投奔過去,那種牆頭草隨便一摟就是一大把,也根本不值得稀罕。
順著傅戈手指的方向,聽到命令的秦軍迅速的向兩翼分開,中間顯露出一支由數百架投石器組成的石炮部隊,這支新組建的『炮兵,重武器部隊是傅戈為了對付巨鹿堅固的青石城垣而特意從函谷關調來的,現在,轉而被用來對付安陽這種一炮就塌的夯土城牆,效果會如何自不必說。
鍾離昧一見秦軍祭出攻城的殺手鑭,原本尚能鎮靜的臉上頓時大變,不止是他,城頭上守衛的楚軍將卒也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
在函谷關隘谷道的那一戰,鍾離昧也曾率軍攻打過,但那一次慘敗的經歷讓鍾離昧至今想起仍然歷歷在目,石堡居高臨下連連噴射出裂石,在投石器這種先進的機械怪獸打擊下,被擠在谷道裡的衝鋒將士根本沒有地方躲避。
楚軍將士最後能做的就是把已先陣亡地同伴屍體頂在頭上作為掩體。而這樣也只是暫時閃避了小塊碎石的痛擊,若不幸讓巨石照顧到,那麼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姓傅的,有種的話就真刀真槍的和我鍾離昧大戰一番,拿這些破架子出來嚇唬人算什麼本事?」被投石器的突然出現嚇出一身冷汗的鍾離昧勉強鎮定住咋咋亂跳地心神,昧扶住城垛,朝著傅戈高喝道。
拚死一戰,鍾離昧在退守安陽之時確實有居城死守的意思。依他的想法,若是能堅守到援兵來到當然最好,若是等不到那就索性來一個玉、石俱焚,秦軍要想全部殲滅自己麾下這一支楚軍,多少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才行。
可是,在見到投石器之後,鍾離昧卻不抱什麼希望了。
死戰,這願望倒是不錯,可總也要有相當的底氣才行,鍾離昧無法想像。在秦軍投石器的猛烈炮轟下。他的軍隊能夠堅持多久。
「哈哈,鍾離將軍若想和傅某面對面的大戰,何不下城一趟。躲在城垛後面算什麼英雄好漢?」城下,穩操勝券的傅戈語氣裡帶著無限的得意。
「好,下城就下城,我鍾離昧豈是貪生怕死之徒!」
比起激將之法,熟知千百年歷史典故地傅戈自然比鍾離昧要強過甚多,只不過三言二語,鍾離昧就著了他地道。
「鍾離將軍,這是秦狗的激將之計,你萬萬不可出城吶?」就在鍾離昧下城之時,一個身材瘦削面色焦黃的中年人攔住了他地去路。
「武監軍。你不用多說了,將軍若是畏死不戰,將士豈能捨命相從,你若不放心的話,等我率軍出城之後,你領三千軍馬在城中呼應就是!」面對勸告,鍾離昧只是不耐煩的搖了搖頭,簡短的吩咐了幾句之後便繼續朝著城門口而去。
這位武監軍名武涉,盯胎人氏。他在鍾離昧軍中還有另外一個隱蔽的身份,那就是項氏派來的監察人員,說白了武涉就是項氏長老們提防鍾離昧的一條狗,一旦發現鍾離昧有什麼異常舉動,武涉就會像聞到腥的貓一樣把消息回報給主子。
當然,這些暗底裡見不得光的動作項羽這位霸王不一定全部知曉,作為項氏風光無限的統領級人物,項羽畢竟才二十八歲,他太年輕了,對於族中象項聲這樣地老奸巨滑之輩的認識度還不夠。
「鍾離將軍,我聽說秦狗中的大將軍韓信與你相交甚睦,你這番出城可不要一去不返呀,將軍在彭城的家眷還要你多多照顧呢?」見鍾離昧執意出城,武涉追上幾步,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哼,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鍾離昧若陣亡於沙場,霸王定不會虧待我家眷的,不勞監軍大人費心。」鍾離昧冷笑一聲,飛身上馬。
「鍾離昧,你會後悔的!」
武涉被鍾離昧這一頓毫不客氣的喝斥弄得滿面羞紅,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從牙縫裡迸出這幾個字來。
『吱呀呀,城門開啟!
一彪楚軍在鍾離昧地率領下出得城來,很快就擺開了一個穩固防守的圓形戰陣,這種一規一矩的戰法是鍾離昧擅長的。
「子房,你來看,鍾離昧果然不愧是楚軍中數一數二的戰將,僅這陣式而言,擺得可謂方圓之極,要找到其破綻還真不容易!另外,其麾下的這支楚軍敗而不亂,陷困境仍能鎮定,由此足見平素訓練有素。」
得到韓信的極力推薦,一早就有心收降鍾離昧的傅戈面露喜色,對著張良不住的讚歎道。
「哈哈,良要恭喜傅帥又收得一良將!」張良會意一笑,道。
「嗯,要收降鍾離昧可不容易,子房,可有什麼妙計嗎?」
「傅帥勿急,既然鍾離昧出城來了,那麼就好辦了,接下來我們正好來一場假戲真做,讓鍾離昧來得回不得?」張良白皙的臉龐上閃動著智慧的光芒,這一刻,傅戈再一次體會到當身邊有張良這麼一個重要的幫手時是多麼的幸福。
「假戲真做,這可是高難度的表演,萬一穿幫了就壞了!」笑聲中,傅戈一夾馬腹,在左右將校保護下,來到兩軍陣前。
什麼?讓將校保護著多沒面子。
可是,若單騎而出,英雄是夠英雄的,不過,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一旦成為活靶子,冷不盯的一支流矢就有可能要了性命。
這樣顧了面子賠了裡子的傻事傅戈可不會去做。
「鍾離將軍,可否近前說話?」一到陣前,傅戈立即擺出一副親熱的樣子,笑咪咪的說道,只不過這笑容看在鍾離昧眼裡,一點都不可親,相反,倒是透著無限的邪氣。
「哼,有何不敢?」受制於秦投石器強大的威懾力,鍾離昧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答話,他一人的生死倒不算什麼,這兩軍交鋒生死本也平常,不過,身為一軍之將,讓麾下那些追隨著自己多年的兄弟陪著去送死,鍾離昧無論如何也於心不忍?
哪個沒有高堂,誰家無有妻兒?
鍾離昧不敢去想,當二萬楚軍男兒命殞沙場的消息傳回時,他們家中會是怎樣一副淒風冷雨景象。
怎麼辦?
難道讓相信自己的一眾兄弟們也隨著一同入地獄嗎?不,鍾離昧不能這麼做,不管用什麼辦法,他都要想方設法為這些殘餘的楚軍將士找一條活路。
就算是被俘虜了,也總比失了性命要強。
更何況,鍾離昧也聽得秦軍對待俘虜並沒有以牙還牙,至多也不過是送到礦山去幹採礦的活計。
「鍾離將軍,你可是在為麾下這些百戰將士而擔憂?」甫一接近,從鍾離昧患得患失臉上瞧出端睨的傅戈不失時機的將話題引到了鍾離昧最感興趣的方向。
「傅相,今有一言相問:若我鍾離昧一死,你是否能答應善待這些放下武器的楚軍將卒?」鍾離昧臉上悲壯之情溢於言表。
「不能,將軍若死了,我要這些楚軍士卒何用?」傅戈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我明白了,你是想報棘原坑殺秦卒之仇吧。那件事是由我鍾離昧的份,不過與這些楚軍士兵無關,你若想報仇的話,儘管衝著我鍾離昧來好了。」鍾離昧怒笑一聲,叫喝道。
「哈哈,鍾離將軍想錯了。我傅戈若想取將軍的性命,又怎麼還會與你費這麼多的口舌,將軍之才能一向為我所折服,今兵困絕境突圍不能,將軍若期望保全將士的性命,就放下武器降了我軍吧!」傅戈微微一笑,對著鍾離昧低聲道。
他這一聲音量不大,適好能清楚的傳到鍾離昧的耳朵裡,而再遠一點的人則只能看到他們兩個的嘴皮子在嚅動,卻不知具體的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