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七情六慾,每一個人都不相同。
普通百姓有他們的夢想,作為秦國的名義上的統治者,秦王嬴子嬰也在修仙求神的路上一步步的堅定前行著,在他的心中,又何嘗不充滿了虔誠,又何嘗不充盈著渴望,只不過他不明白那是一條永遠都無法走通的絕路。
朝露宮。
青煙燎燒,把大紅的宮殿樓宇都籠進了一片朦朧之中,讓人看不清方向。
殿內,秦王子嬰閉著眼睛端坐在錦榻上,神情肅然虔誠,他的身邊,更圍著五、六個方士,嘴裡正在高聲朗頌著什麼。
「也罷,既然真兒嫁給了那個姓傅的,這大秦的江山由哪個來做就不重要了,況且,我也老了,這真要是把這能幹的女婿給排擠出朝,又有誰能抵擋叛賊、匈奴這麼多的敵人。」
總算,子嬰還不算是一個對權力過度著迷的君王,對於年近五旬的他來說,享受帝王生活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安心做一個不問事事的富貴君王,其實又有什麼不好呢?
不用去操心繁瑣的朝政,不用去防備來自背後的冷箭,不用去想誰是忠臣誰又是奸臣,這樣的日子已經足以讓許多人羨慕了,最起碼,傅戈有時就很羨慕子嬰的生活。當然,羨慕歸羨慕,真若讓傅戈去求仙問道,那還不如殺了他來得暢快。
「父王,這是特意從巴郡送來的上好金丹,服下可以鎮靜安神,延年益壽!」子嬰的大兒子嬴真的大哥嬴喜一臉喜氣的奔進殿內,出聲叫喊道。
煉製金丹這個行當早在商朝時就已經出現了,將丹砂碾成粉狀,服用後有醫治癩疾和鎮靜安神的奇效,因此在冷兵器時代,丹砂是一種極為珍貴之物。
到了始皇帝統一六國前後,服食金丹逐漸成為諸侯各國帝王渴求長生不老之方。在這方面,始皇帝這位雄才大略的一代帝王更是對丹藥癡迷不悔,特別是在晚年,渴求長生不老,與天齊壽的始皇帝一方面派出方士徐福率五百童男五百童女到東海求神仙賜不老之術,另一方面繼續延用古方服食金丹,為其煉丹者數不勝數。
最終,始皇帝在出巡途中因為汞中毒而暴斃。而這個事實一點也沒有嚇退對求仙問神癡志不移的子嬰,他還執著又繼續地走著兄長走過的那條『絕路』。
「嗯,你下去吧!從今往後朝廷的事你也不要過於去關心了,順其自然吧!」子嬰輕歎一聲沒有睜眼,沉浸在問道人生中的他對於世俗的事情似乎已看淡了。
「父王!」嬴喜還有些不甘,王位對於他來說還有很大的吸引力,這也就是他最近頻繁進宮的原因所在。
「去吧,記住我說的話!」子嬰轉過身,邁步進了後殿,只將一個,看不清地背影留給了呆呆發愣的嬴喜。
長生才是王道。不老即是永恆。
如果真能修行升仙。那這君王的皮囊捨了又有什麼要緊?
就在子嬰這位大秦的國君整日裡醉生夢死、滿腦子求神問道的同時,秦國復興的真正締造者,丞相傅戈正在灞橋與送別的官員辭行。他即將要遠行,而行程的目的地是巴蜀。
與西域月氏構建聯盟是秦國外交發展的一個重要方面,但卻還不是全部,比這更為迫切地是南方地安定。在拿下漢中首府南鄭之後,由關中通往巴蜀的南棧、北棧已能打通,而如果能盡快將巴蜀納入到秦王朝的治理範圍中來,那麼就等於是真正為大秦裝上了騰飛地雙翼。
關中有秦國六百餘年的根基,又沒有遭逢長久的戰亂,能夠在有效的治理下恢復並不令人稱奇,而蜀中則不然。那裡雖然一直是秦國的兩個郡,但地方官員長期不與中央接觸,他們是否有足夠的安定富庶地方的能力傅戈還無法知曉。
彭越、欒布都只是一員武將他們並不具備治理地方的才能,有鑒於此,為使得秦國裝上升空的雙翼,傅戈決定從關中調拔一大批基層官員到巴蜀去。援蜀大開發,其實當初在決定南並的決策時,傅戈就有了這個設想,而今。時機已經差不多了。
想想也真是好笑,這一點與後世地西部大開發真有異曲同工之妙,由經濟相對發達的地區輸出人才、資金和技術,而待開發的巴蜀地區則提供礦藏、土地等基本資源,這或許就是經濟發展的規律吧。
「司馬,我即往巴蜀一行,這關中的事務就全權委託給你了,特別是在函谷關和北境一定要多多留心。」緊緊的握住司馬亮的手,傅戈言詞切切說道。
「傅帥,這是你吩咐收集的巴蜀一帶的詳情和一些大商人地資料,商人中最有名的是這兩家,一家是以煉丹發家的巴氏,另一家是以煉鐵致富的卓氏。」司馬亮雙眸通紅,看樣子又是一夜沒有合眼,他用力點了點頭說道,同時遞過二卷沉甸甸的竹牘,從簡牘的厚重程度來看,司馬亮收羅的資料可謂相當的完備。
「好吧,我帶在路上,邊行邊看!」傅戈滿意的笑道。若不是有司馬亮這個好幫手,他也不可能如此放心大膽的離開關中這個根據地。
由褒斜道入漢中,然後經南棧入蜀中,這是咸陽至巴蜀最近的一條道路,上次和虞姬一道回來就是走的這條路,因此傅戈對於這條翻越秦嶺的道路已經相當熟悉了。
風光無限好,這一回沒有佳人相陪,自然也少了欣賞山林風景的興致,傅戈乾脆躲進舒適的馬車裡,翻看起司馬亮收羅的資料來。
一年成邑,二年成都。
這就是成都這個蜀郡首府名稱的由來,作為古蜀國的最後一座都城,成都有著悠久的歷史,在傅戈的記憶裡,蜀地的文明可謂輝煌燦爛,三星堆青銅文明出土的青銅雕像、金杖、罍、尊、盤、戈等器皿令後世的考古學者歎為觀止。而高鼻深目、顴面突出、闊嘴大耳的古蜀國人更是令那些對神秘事件有著好奇心理的中外歷史學者們大跌眼鏡。
蜀國既然能創造這樣燦爛的文明,卻又為何突然消失於歷史的長河中,在司馬錯率軍南並之際,在那片巴蜀的土地上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從秦國典籍的記載中,傅戈能找到的僅有片語隻字,其中僅有蜀郡太守李冰治理都江堰一事記錄得比較清楚,若是沒有李冰治理水患,奔流的泯江水肆虐,蜀地還將是民不聊生頻繁變亂的荒蠻之地。
罷罷罷,也不知道蜀郡的情況究竟如何,想來有都江堰水利灌溉著,再怎麼著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蜀郡除了都江堰這座天下聞名的水利工程和有肥沃的土地外,還有臨鄧這個盛產鐵石的地方吸引了傅戈的注意,這次、他同行進蜀的除了地方官員外,還有大批的兵造冶鐵工匠,而為首的人正是總工師申屠一一。
鍛鐵技術受困於關中缺少優質鐵石的瓶頸遲遲不能取得突破,這不僅讓傅戈著急,更讓視冶鐵為生命的申屠二心急如焚,因此,在聽到秦軍復通巴蜀之後,他就迫不及待的開始了兵造搬移的工作。
青銅弩機等一部分常規技術車間繼續留在上林苑,冶鐵部門悉數往蜀中搬遷,這些事情想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一切都必須有條不紊的進行方可。
巴蜀巴蜀,只有蜀無巴不行,巴郡這個地方在被秦國統一後,竟然得到了多項優待政策。一力推行郡縣制中央集權的始皇帝特別允許巴郡保留部落、氏族,實施相對「自治」,一些較大的部落和在巴郡的商人只要承認秦王朝的統治,還可以保留地方私人武裝,想想商人擁有私人的軍隊是什麼概念,又是何等的風光無限。
說起來始皇帝之所以對巴郡青眼有加,原因就在於巴郡能夠出產丹砂。
丹砂這種帶有神秘色彩的原材料,當時僅產於巴國積地和夜郎國一帶,既可入藥又可染布,深受王室喜愛,早在殷商時代就有巴人向王室納貢丹砂。在戰國初年至秦始皇時代的幾百年中,無論是建造宮殿還是帝王企求長生不老之藥,都需要大量的丹砂,當時各國崇尚赤色,歷代帝王的宮殿、台階均為赤色,稱為「丹墀」」而帝王將相之墓也需要用丹砂的煉成品汞(即水銀)進行防腐,在司馬遷的史記中對始皇陵內室的記載就有把灌注的汞做成百川江河的格局。
丹砂除了用作建築材料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用途就是煉製金丹,由於相信金丹具有長生不老的功效,帝王將相們對丹藥的需求量大增,這也直接帶動了煉丹這個產業的發展,在諸多的煉丹者之中,尤其以巴郡巴氏的金丹天下聞名,巴氏在巴郡一帶因開採丹砂發家致富,歷數世積累了大量的財富,到了上一代家主巴寡婦清時,更是得到了始皇帝的大力垂青。
據史籍記載:巴寡婦清這個女人不簡單,她不僅被始皇帝諭為節婦,而且還出力資助修建長城,在秦國的諸多大商人中,巴寡婦清是捐資最多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