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三日,在秦國的年歷表上它歸屬於新元二年,而在諸侯一方,則是西楚元年。
不過年歷如何算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天一夜對於交戰於定軍山的秦、漢兩軍來說,是如此的天翻地覆。
早就算計到漢軍可能會夜襲秦營的傅戈和韓信布下了重重伏兵,三路偷襲的漢軍一路全軍覆沒,一路損失慘重,只剩下灌嬰這一路溜得快,逃回了一千七百多兵士。這一來一去,漢軍非但沒有再接再厲,加減下來還多折損了二千餘士卒。
「快,傳令全軍,緊守各處隘口,自今日起,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戰!」痛心之餘,深怕再著了秦軍的圈套的劉邦急忙下令道。
好在萬幸的是這一趟沒有盡出主力,也幸好戚鰓從開關方向帶來了五千多援兵,這才勉強讓守衛定軍山的漢軍稍稍心定。
西山。
已經被秦軍嚴密封鎖的這座山頭戒備森嚴,連一隻鳥都飛不出去。在夜戰勝利之後的這幾天裡,傅戈和韓信並沒有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他們正指揮兵士加固營壘,由關中輾轉而來的改進型投石器已經裝配到了高處,居高臨下的飛炮襲擊,這威力可比弩箭要強多了。
對於六月十三日的那場失利,作為一軍統帥的傅戈立即作了檢討,雖說在那一戰中他更多的只是作一些戰略上的調整步署,在具體的戰術指揮上多由韓信和前方將領來決定,但這一份誠懇的姿態是必須做的,當歷經艱難回歸的士兵們看到主帥能屈尊向他們道歉時,一個個感動的熱淚盈眶。
壞事有時也能變成好事,具體就看你怎麼去做了,當接觸到秦軍將士一雙雙崇敬和希冀的目光時,傅戈心中不禁暗暗有些得意。
收買人心,這又有什麼不好的。
常言道:士為知己者死。這若是將士都能齊心合力共禦強敵,擊破劉邦將只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上行下效,雖說靠著夜襲地計謀勝了一陣,韓信還是堅決的請辭了大將軍之職,現在他的身份只是軍中的監軍。同樣,對這次敗仗負有直接責任陳武也按照軍律規定,被處以降職懲處,欲速則不達。他這次的大跟頭栽得可算是結實,四千將士的性命就這樣交待了,其中許多士兵還是和陳武一道起兵時的老兄弟,痛悔之餘陳武對於處分自是沒有話說。
「傅帥,可惜讓灌嬰那小子跑了,要不然這一仗足能全殲漢軍九千餘!」終於出了白天的一口惡氣,韓信也恢復了自信與從容。
「灌嬰嘛,他逃得再快,也比不過我們新改進地投石器來得快!」傅戈道。
投石器,這傢伙的威力韓信在函谷關時就見識過。英布、鍾離昧、桓楚這些個勇冠三軍的楚軍大將一個個都吃過它的苦頭。現在,經過巧匠調試改造過的投石器應當無疑更具有殺傷力。
「傅帥,用這投石器來炮轟漢軍真的能行嗎?」韓信疑問道。韓信足智多謀。但這並不表明他對新式武器的認可程度也會很高,畢竟,他沒有擁有象傅戈那樣的『知識』。
「大將軍勿急,等明日裝配完畢,我們就能看到投石器的威力了!」傅戈自信的說道。
事實上,早在得到奪取了陳倉道地消息時,傅戈就預見到了漢中之戰地艱巨性,他迅速命令兵造將趕製出來準備運往函谷關的投石器改運漢中前線,因為他清楚的知道象漢中這種地形複雜、關隘眾多地地方,若沒有強勁的足以佔領絕對上風的有力武器。
縱算在兵力上勝過敵方,也不見得就能取得決定性的突破。
西山離定軍山漢軍營寨的直線距離不過三百步,但要是走過去的話,卻是半天也不能到達,三百步的射程居高臨下而發的話,這種改進過後的投石器正好合適。也正是在充分考慮到這一層之後,傅戈決定讓士兵化大力氣將沉重的投石器抬上西山。
六月十七日。
山谷間地薄霧剛剛散開,站在西山的頂上,俯瞰對面的漢軍營寨。漢軍士兵的一舉一動都清清楚楚的就呈現在秦軍面前。
「哈哈,傅帥,這飛炮威力如何,我們何時試他一試。」面對新式武器,還沒有見識過投石器威力的耶商第一個躍躍欲試的大叫道。
「炮手,裝填,發射!」
終於,持旗的軍侯一聲令下,吱呀呀的硬木槓桿被數十個膀大腰圓地秦軍士兵全力壓下,一發發石塊帶著呼嘯的風聲直撲漢軍營壘,這從天而降的落石一下子將漢華士兵砸了個暈頭轉向。
「大事不好了,老天發怒了!」被砸中的漢軍士兵慘叫著四散奔逃,這讓其它不知發生何事的漢軍士兵們更加的驚惶,他們甚至於以為是秦軍殺進了營寨。
「報漢王,秦軍在對面山上使起了妖法,我們許多兄弟都被砸中了!」離西山靠得最近的漢軍是秦國的降將王陵所部,面對飛來橫禍,他只得跑到劉邦那裡去稟報。
「王陵,你在胡說什麼,哪裡會有什麼妖法,再有淆亂軍心之言,殺無赦!」劉邦也是剛剛知曉營中大亂的消息,聽到王陵這話頓時勃然大怒。
「漢王息怒,這事怪不得王將軍,是那秦狗在對面西山上架起了一種會拋石的機械,這接二連三的石塊落下來就是因為這個。」
還是蕭何細心,他雖然比王陵晚來了一步,但卻已將為什麼有石塊落下的原因給找了出來,在這一點上,蕭何當真無愧漢初三傑之名。
「投石器?」劉邦臉色大變,諸侯聯軍在函谷關受到重創的消息他一早就有耳聞,而讓諸侯們談之色變的正是秦軍依仗的拋石的機械。
「漢王,這秦狗實在可惡,再這樣下去這仗沒法打了?」
「漢王,怎麼辦?」
不止是王陵、蕭何,很快的劉邦帳中就擠進了數十員戰將。
「哼,你們一個個都來問我,我又去問誰?」看著一個個灰頭土臉的將領,劉邦氣不打一處來。
夜戰失利的一口氣還沒有出,這又遭到秦狗的拋石攻擊,劉邦心中怒恨交加。
「想不到秦狗會用上這等奸計,諸位將軍,怎麼辦,大家想想!」見到劉邦的流氓無賴脾氣發作,曹參連忙朝著眾人提議道。
「我們乾脆殺下山去,和那秦狗痛痛快快的拚殺一仗,不管是勝是敗,總也好過呆在這山下受這無妄的飛石之災!」
「殺,哪有那麼容易,秦狗這一番佈置就是要逼我們下山決戰,這一去的話豈不正中了他們的圈套?」
「嘿,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你倒是說說,現在又當如何是好,總不能叫我的兄弟們天天吃石子吧!」
爭執在主戰的將領和持慎重態度的謀士間展開,誰說的都有道理,但誰也拿不出一個足以克制投石器的方法。一直到天色漸晚,挨了秦軍一頓飛石招待的漢軍將領們也還是一籌莫展,見到眾人爭執不休卻沒有一個成熟的意見,劉邦臉色越發的陰沉。
無奈之下,劉邦心中不禁有些懊悔,若是在藍田關時不讓張良斷後那該多好,今天的危局若是張良在身邊的話,他肯定能想出渡過這危機的方法,若是子房在的話,這危機也許根本就不會發生,因為他會早早的預計到秦狗的奸計。
一時無計,最後還是蕭何說了一個主意:「大家都回去吧,今晚趕緊整修損壞的營寨,但凡秦狗的石頭砸得著的營寨,就先搬得遠一點!另外,避不開的就把營寨扎得結實一點,明天不管是打還是不打,漢王自會早做決斷的。」
決斷,這兩個字說起來形容,而真要照著去做就難了。
對於定軍山的重要性,他心知肚明,一旦失去了這個要隘,漢中郡的首府南鄭就不保了,而他劉邦那時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退守西城,期望暫時守住漢中的東部,至於切斷巴蜀與關中聯繫的構想就根本不可能了。
丟失南鄭、攻取巴蜀也成了泡影,接下來的戰局會如何發展,劉邦不用去細想也能猜個八、九、十來,得勝的秦軍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那傅戈一定會繼續揮師東進,將自己的這點人馬趕盡殺絕的。
「傅狗,**你八輩祖宗!」忿恨交加之下,劉邦再不顧慮身份,掀簾出帳對著夜幕中的西山大聲叫喊道。
他的怒罵聲中山谷間久久迴盪,纏繞不絕,相信不止是漢軍士兵們能聽到,就連對面的秦軍將士也一樣會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