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整個望夷宮陷入到了瘋狂之中。
現在,如果再給胡亥一次選擇的機會的話,他寧可不做這個皇帝,皇帝有什麼好,要辛苦的打理政事,要時時提防有人來篡奪你的皇位,更可憐的是,一旦國家遭逢變亂,國君就成為禍國的罪首,暴君的大帽子就會毫不留情的扣過來。
作為一個繼承者,在當了三年多皇帝之後,胡亥終於發現自己並不具備象先皇那樣的傑出政治才能,他更喜歡的是攜美花叢、縱情聲色;也許當初要是不聽趙高的鼓動,遵從先皇的遺願將皇位傳給大哥扶蘇,結果不會像現在這樣糟。
可是,要是扶蘇繼了位,他會放過其他的兄弟嗎?會不會也像自己一樣,將威脅到皇位的兄弟姐妹一個個的除去。
會的——。
就算再有仁慈的美名,那也不過是欺世盜名的障眼法罷了。
皇帝,就應當心狠手辣,就要放棄手足骨肉之情,六百餘年來,大秦的先祖們不就是這樣踏過同胞的鮮血登上皇位的嗎?
「胡亥,你的死期到了!」
內宮門口,傳來閻樂冰冷得僵硬的聲音,這聲音裡除了殺意,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情。
「閻卿,你這是想造反嗎?」看到以前跪倒在自己身下的臣子如此的不敬,胡亥努力想要擺出一副皇帝的威嚴架式,強自鎮定的鼓起勇氣喝斥道。
看到胡亥色厲內荏的樣子,閻樂哈哈大笑,用譏諷的語氣說道:「胡亥,你擺什麼皇帝架子,這些年你驕橫放縱、肆意誅殺,現在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了你,難道你還不認罪嗎?是不是要我把你的罪狀都一一列舉出來你才死心。」
「閻卿,我可不可以見一見丞相?」胡亥緩了一口氣,請求道。
「哈——,丞相很忙,沒有時間見你。」閻樂一口回絕。
「那,我現在就退位,能不能讓我得到一塊封地,做一個安樂侯!」胡亥哀求道。
「要不然,我願意和妻子兒女去做普通的百姓——。」胡亥近乎絕望的哭求道。
……
在胡亥苦求的時候,閻樂只是冷冷的搖頭,無情的踐踏胡亥一個又一個請求,一個皇帝做到胡亥這般慘狀,這般毫無尊嚴,也算是空前絕後了。
「胡亥,我是奉趙丞相的命令,替天下的人來誅殺你的,今天,即使說再多的話,我也不敢不會放了你。」終於,閻樂一揮手,用無比冰冷的話語結束了這場君與臣之間的最後一次談話。
早已等到不耐煩的兵士一擁而上,血光飛濺,灑落在滿室輝煌的錦幔上。
一抹驚艷——。
從志得意滿的假詔殺兄開始,到這樣被割去頭顱無比悲慘的死去。胡亥的皇帝夢只做了短短的三年不到,就結束了。這最後的一刻,除了那個被殺死前奮不顧身仆倒在胡亥身上的老宦官外,沒有一個人為胡亥的死感到傷心難過。
清晨,一縷陽光淡淡的照射到血腥遍地的宮殿,瘋狂的屠戮者已經離去,只有兩、三個被蓄意留下來的倖存者在打掃死亡的墳場。
城外,傅戈軍帳。
閻樂滿面春風,一夜的辛勞並沒有讓他感到多少疲憊,說實話,像那樣毫無挑戰性的一邊倒殺戮有時候也無趣得很。
「傅將軍,這是你要的東西。請驗看!」
「不用了,大人的話我相信,不過,我要的人呢?」傅戈淡淡一笑,他還沒有那麼變態到去欣賞一顆血淋淋人頭的地步。
「司馬兄就在城門口,不過,丞相吩咐了,只有在見到將軍的誠意之後,我們才會放人?」閻樂道。
「哈——,趙丞相果然言而有信,我這就下令兵退三十里!」傅戈笑答道。
「這樣的話,閻某就多謝將軍抬愛了,三十里外阿房宮前,我會將上次將軍索要的東西一併送到。」閻樂哈哈大笑,自以為得計的他向傅戈投去一個暖昧之極的眼神。
兵退三十里。
若能由此換回司馬亮的性命,莫說是三十里,就是九十里傅戈也會答應。
就讓趙高再垂死掙扎幾天好了,反正趙高軾君的惡名很快就會散播開來,那些擔心遭到趙高報復和打擊的駐守各地的王侯將相們就算接到了勤王的命令,也必會駐足不前。
等到司馬亮恢復自由身,傅戈再舉兵復進,到那時趙高手裡一張牌都沒有,他將只有死路一條。
退兵——。
這個命令一宣佈,軍中將士大嘩。在形勢一片大好的情形下,傅戈卻放棄把握很大的武力奪城,這對急於渴望建立功勳的將領和士兵來說,都是不能接受的一個決定。
很快的,能言善辯的酈食其受傅戈指派,結果他一張嘴就成功的堵住了諸多反對的聲音:「這是將軍的妙計,趙高已將閻樂之母軟禁起來,這說明他對閻樂已心生懷疑,我們此番兵退,正好可以麻痺趙高,然後再想辦法說服閻樂獻城投降。」
酈食其這麼一解釋,一下子把傅戈為安然搭救司馬亮的一番心思給想歪了,好在歪打正著,對於已將傅戈當作祟拜偶像膜拜的將士們來說,在他們的心目中,傅戈有勇有謀的形象變得更加的豐滿。
至於酈食其本人,他對傅戈的這一系列動作花樣更是高興,作為一個將領,用強大的武力去贏得勝利這並不奇怪,但要是想成為一個領導者,那就必須擁有相當的權謀與心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