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二世二年八月初,熾熱依舊沒有消褪的跡象,四、五月份時洶湧滔滔的河水到了現在,只成了一條寬不過數十丈的平常河流。
依靠劫掠來的糧草,傅戈在陳留安安穩穩的過了一個多月,這段時間裡,傅戈一面抓緊操練兵士,演習陣形,另一方面派出斥候打探定陶、河北一帶的戰況。對於傅戈來說,窩居陳留只是權宜之計,重要的是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李由戰死了,失去直接上級的傅戈成了一支孤軍?
項羽、劉邦他們想要消滅傅戈?帝國的其它部隊也會對這支靠著收編潰兵游勇起家的軍隊不放心。
明目張膽的圖謀自立嗎?傅戈就算再笨,也不會笨到樹一個靶子讓別人來射吧,眼下,河北一帶帝國大將王離帶領著將近二十萬的精銳士兵橫掃韓、魏、趙,除了魏王咎、齊王儋之外,叛軍中的韓王成、趙王歇也先後被殺得大敗,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存活手段應該是重新歸附到帝國軍隊之中,在強大的羽翼之下,只要傅戈不像上次一樣被別人當槍使,就能安然渡過難關。
可是,要怎麼才能回歸帝國軍隊呢?帶領軍隊到定陶去找章邯嗎?不管章邯之前如何對待傅戈,至少有他這一顆大樹在,傅戈率領的這一支軍隊還能堂而皇之被編入帝國軍序列中,倘若章邯被叛軍擊敗的話,傅戈的處境就真的和叛軍沒有什麼兩樣了。
但是,章邯現在被項梁領導的叛軍團團圍困在定陶,傅戈若前去勢必被視作救援的帝國軍隊,僅憑他手裡的這七、八千士兵想要跟項梁、項羽、劉邦等人交手,傅戈還沒有自大到那種程度,就算章邯再度給傅戈下令,他也不會再一次做毫無意義的傻事。
然而,不去定陶的話,他和河北一帶的帝國軍隊沒有什麼交往,冒然接觸極有可能被視作叛軍加以剿滅,正在傅戈左右為難,無法定奪之際,一個騎著快馬報信的帝國驛卒扣開陳留城門,逕直衝入縣衙。
「帝國北方軍團一部五萬精兵即日開赴定陶馳援,沿途郡縣務必負責糧草接濟!」當傅戈看清楚手中的這份急報時,傅戈禁不住笑出聲來,真是盼什麼來什麼,五萬帝國精兵去增援章邯,這莫非是雍丘的失陷讓帝國的那幫混蛋覺醒了,要是他們早一點讓精銳的帝國正規軍南下掃蕩,何至於會讓叛軍成就如此氣候。
當然,如何清剿叛軍、怎樣調動軍隊是帝國的皇帝、權貴和將軍們考慮的事情,至於傅戈,他更關心的是後面半句話,負責糧草接濟,五萬人是什麼數目,簡而言之,就是本來傅戈手底下的這五千士兵能夠吃半年的軍糧,分給五萬人的話連半個月都不到就沒有了。
怎麼辦?將好不容易搶來的糧草藏匿起來,這怎麼可能,且不說無處可藏,北方軍團的將軍們一個個都是慣經沙戰的傢伙,在看到傅戈手底下的這五千多士兵後,他們稍稍一想就會明白其中的玄機。
「傳令,籌備足夠的糧草,接待帝國北方軍團的勇士們!」傅戈沒有選擇,對於北方軍團的戰鬥力,他清楚的很,能夠讓塞外最強悍的匈奴人都不敢輕越雷池一步的軍隊是令人恐怖的噬血猛獸,騎射部隊密集的箭雨更可以打消一切反抗的聲音,在河北的叛軍數量比傅戈多了好幾十倍,而他們現在都成了荒草淒淒間的一堆堆白骨。
如果還想好好活下去的話,就不要想和帝國軍的精銳力量相對抗。不管怎麼樣,既然帝國增援軍隊經過陳留,那麼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好好通融一下關係,相信在大力招待一番之後,自己或許有機會隨著一道殺回定陶去。
八月五日,傅戈率領著裝備整齊的八千士兵列隊陳留城外迎候,不悄時,遠方的天際出現了一道黑線,這條黑線快速的移動著,很快就變成了粗大的巨浪,再往後,他就聽到了轟轟的馬蹄聲,這聲音如雷奔騰、地動山搖,使得城垣上的泥土也紛紛掉落。
「傳令,展旗!」傅戈大聲的命令道,這是一面帝國南方邊防軍臨洮部的軍旗,這些天來,不管流落到哪裡,不管遭遇過多大的失敗,傅戈都緊緊的將它放在懷裡,這是蒙平將軍、老隊長和許許多多戰死的兄弟們留下的唯一東西,這是他們這支軍隊的榮譽,這是他們最值得驕傲的一面旌旗。
今天,他們在同樣有著輝煌的北方軍將士面前展開它,他們是要告訴世人,站在面前的這支軍隊同樣有著值得榮耀的過去。
終於,一支龐大威武的騎射部隊出現在城外,他們整齊肅靜、紀律嚴明,當前方的將軍將手高高舉起時,傅戈看到馬嘶人喊的軍隊一下子鴉雀無聲。
「帝國南方軍臨洮部軍侯傅戈率部迎候尉繚將軍!」傅戈策馬上前,努力平抑受壓迫的心跳,挺起胸膛大聲喊道。士兵們在注視著自己,旌旗在背後高高飄揚,他絕不能露出膽怯讓對方嘲笑。
「南方軍,他們還遠在千里之外的蠻荒之地,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傅戈看到旌旗下一些帝國軍官向他投來懷疑的目光。
「你們是蒙平的部下?」終於,站在帥旗下的北方軍團校尉趙無咎說話了,他的聲音還算和氣,傅戈聽得出來,他似乎和蒙平認識。
「是,在滎陽一戰中蒙平將軍戰死沙場,我們當時就在他身旁。」傅戈大聲的回答道,這一時他沒有感到羞愧、沒有感到恥辱,有的只是對蒙平將軍的無限哀痛,是的,他是死在戰場上的,但他又是死在小人的暗算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