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兵!」
傅戈一聲令下,分列兩隊的降卒和帝國士兵相續跑到武器架前拿起趁手的兵器,他們挑選的傢伙雖然大同小異,但排列的陣法卻是迥然不同。
十個帝國軍人分成兩列,左首第一個持矛,第二個握戈,第三個的手裡是戟,第四個則是殳,最後一個用的卻是弓。與之相比,降卒那邊則要簡單的多了,他們只是依照各自的喜好挑選了兵器,不像帝國軍這邊有嚴格的規矩。
演練開始——。
不需要作任何的言語鼓動,雙方士兵都已眼睛通紅,對於挺身而出挑戰的降卒們來說,不管傅戈說的話是真是假,能夠在演練中擊敗帝國軍隊就能一舉洗涮戰場慘敗的恥辱,對於遵照傅戈的命令出陣的帝國軍士兵來說,軍人的榮耀絕不容許遭到褻瀆。
「殺!」降卒們率先發難,十個人蜂擁而上。
就憑著這份不要命不怕死的勇氣,這些降卒跟隨著陳勝、吳廣一路擊敗了帝國守備軍,佔據眾多郡縣,他們的凶悍讓那些貪生怕死的帝國官吏聞風喪膽。
可是這一次,他們卻遇上了阻礙。
訓練有素的帝國軍士兵以五人為一伍,分成兩隊,一隊居左,一隊居右,兩列士兵配合默契,形成了一個四面都有防護的守禦陣式。
「秦狗,去死吧!」
衝在最前的降卒大吼著殺向左首的第一個對手,他的長矛很快就被架住,隨即帝國伍陣中的第二個握戈的士兵迅速揮動兵器,一下子將靠近的降卒勾住,這時,前面架矛的兵士又突然發力,猛的刺向敵人的胸膛,被刺中的降卒一臉無奈的倒下,若不是演練的長矛已被削去了矛尖,他的小命定會不保。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帝國軍快速的形成了以二敵一的態勢,就算是再剽悍的敵人也難以抵禦這樣的反擊。
等到第二個,第三個降卒衝上來時,又一輪新的防禦開始,吃一塹長一智,這回降卒們終於多了個心眼,他們也開始注意彼此間的配合,不再一味蠻勇的單打獨鬥,但就算這樣,他們之間的配合比起陣形嚴整的秦國士兵來還是差距明顯。
有幾次好不容易突破了帝國軍小隊的前面布下的防禦,卻又在第三個持戟、第四個持殳的士兵處碰壁而回,更讓他們絕望的是,他們發現就算突破了前面四個人,最後等待他們的竟然還有一枝蓄勁而發的利箭。
沒有什麼比一而再、再而三的無功而返更令人沮喪的了,經過半個時辰的交鋒之後,降卒們終於徹底洩氣,這一仗他們輸了。
「低著頭的勇士們,失敗其實並沒有什麼,重要的是你們要知道為什麼會失敗?」傅戈一邊大聲說著,一邊拿起一支長矛。
記得在新兵營時,蒙平將軍就是這樣訓練毫無戰鬥經驗的新卒的,現在,傅戈要把他接受的經驗教授給他們,不管他們接不接受,會不會反叛,傅戈只清楚和明白一點,要想讓這些降卒聽話,就首先要把他們當作自己人。
「《司馬穰苴法》有云:『右兵弓矢御,殳矛守,戈戟助。』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要注重兵器,兵器有不同的形狀,也有不同的功用。比如我手中的這支矛,它是戰場上五種常規兵器中最長的一種,也是大多數的士兵最喜歡的一種,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長兵器在廣闊的範圍內確實對短兵器有優勢,它的主要攻擊方式就是刺,但有一點,兵器並不是越長越好,有時候太長了揮動起來就不靈活,不靈活的話就會有攻擊不到的死角。長兵器尤其不利的一點是一旦被敵近身就毫無作用了,在剛才的戰鬥中,你們中第一個衝鋒的士兵為什麼會失敗,就在於他的長矛被架住,這讓他的胸前留下相當大的防禦空隙——。」在講這些話的同時,傅戈開始用矛和兩個帝國軍士兵演練起來,一招一式的拆解很快就提起了降卒們的興趣,他們開始由最初的不屑一顧轉為全神貫注的聆聽。
「戈,它的上端偏平,兩邊帶刃的這一段主要作用是勾,當敵人靠近並被縮減了戰鬥範圍的時候,戈就應當迅速揮動,勾住敵人或者是敵人的兵器,讓矛再伺機反刺對面的敵人。」傅戈棄了長矛從旁邊的士兵手中取過戈,然後做了一個勾的動作。雖然他最應手的兵器還是矛,使戈的手法生疏了點,不過有了剛才對戰時的實例,也足以震懾降卒們了。
「戟,它是戈和矛的結合體,它的使用方法多種多樣,最主要的是七種:貼、靠、剁、片、鉤、摟刁、提,在戰場上戟可揮可擊可刺,如果戟法純熟的話,就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兵器,在帝國軍中,凡戟法上佳的士兵是伍陣中的中心,一般來說伍長就由戟人來擔當。」
「第四種兵器是殳,它和矛相似,但要輕巧的多,而且前端有稜,可以旋轉擊打,當敵人衝到使殳的兵士面前時,戰鬥的距離一定已經非常狹窄了,這個時候矛、戈、戟都已用不上了,殳正好可以快速連續的擊打,將敵人手裡的武器打落。」
「最後,我們來說說弓,一個伍的末尾是弓兵,使用弓弩的士兵必須練就強勁的臂力,因為,弓兵需要時刻保持高度的注意力,弓兵是伍的最後一道防線,它在禦敵的同時相當時刻提醒前面的四個同伴保持整齊的隊形,加強相互間的配合。」
連傅戈自己也不知道,他竟然能夠這麼清晰流利的講解陣法,記得在新兵營時,訓練官在傳授這些東西時,還一個勁的嫌他笨,幾個動作往往反覆好幾遍才能明白,想不到,時隔一年之後,傅戈這個曾經的新兵竟然成了教授別人的老師。
「你們都要記住:一個強而有力的伍是不可戰勝的,就像你們用拳頭去打別人,這個拳頭是否能握緊用力,就看平時訓練和配合了,記住,在戰鬥時,伍就是軍隊裡最小的整體,伍就是你們的生命,進、退都必須五人一體,只有這樣,才能成為一名優秀的軍人!」
等說到最後的時候,傅戈的聲音越來越高昂,降卒們的情緒也高漲到了頂點,這是他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學問,雖然,他們中的少數兵士還追隨著周文一直打進函谷關,但善於占卜的周文只不過是在楚軍中混過一段時間,他又怎麼可能知曉威名赫赫的帝國正規軍的戰法的,在當時的六國軍人看來,帝國的軍隊就像一群飢餓至極的猛虎,根本不可能正面抵擋。
「將軍,我明白了,先前我們的軍隊裡雖然也分了伍、隊、屯、曲,但我們並沒有學會如何來配合作戰,如何擰結成一個整體,在衝鋒的時候,我們一窩蜂的前進,在撤退的時候,我們又像潮水一樣後退,這又怎能不敗!」終於,有一個降卒站起身,向傅戈投來了敬服的目光,接下來一個又一個。
亂世求生,只有強者才能獲得別人的尊重。
在傅戈為了不做一個圖有虛名的左軍校尉,在傅戈為了不被章平、董翳等人恥笑而努力時,他也開始漸漸贏得降卒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