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 第六卷 廣陵散 第一章 羽化 (二 上)
    第一章羽化(二上)從議事廳裡出來,跟在李世民身後的長孫無忌和侯君集二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關於如何趁機奪取博陵,二人私下裡準備了很多看上去方便可行的方案。可今天的議題剛剛開了個頭,便被劉弘基迎面堵了回去。不但害得二人失去了一個絕佳的展示才華機會,而且給唐公留下了貪功、涼薄印象!真真是得不償失!「二公子最近曾經招惹過弘基兄麼?怎地他今天處處都針對咱們!」長孫無忌一邊走,一邊憤憤不平地道。「明明是個難得的好機會,被他一說,我們幾個都成了勢利小人。可成大事者豈能學宋襄公?眼下博陵六郡分明就是塊肥肉,即使咱們不動手,羅藝、竇建德等人也不會放過!到時候壯大的是人家,吃虧的肯定是咱們自己!」「弘基兄本是個有遠見的,可就是太在乎人情,以致於因私而廢公!」侯君集的雙手緊握,關節處攥得發白,「他和李將軍是朋友不假,但眼下是問鼎的關鍵時刻,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把握!」「也許是他有自己的考慮吧。父親曾經說過,弘基這個人小事上不聰明,大事上卻很少犯錯!」李世民倒不像兩個心腹那樣氣急敗壞,笑了笑,低聲回應。「那要看大小怎麼來衡量!」長孫無忌聳聳肩膀,冷笑著點評。「一葉障目,泰山亦不為大!」「要是把私情看得比國事還重,未免南轅北轍!」侯君集的語鋒如刀,且帶著股酸酸的滋味。「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也別發牢騷了。父親經歷的事情多,既然他肯接受弘基的意見,說明他們看到了咱們未曾看到的地方。多從對方的角度上想想,比咱們幾個私下詆毀他更有意義些!」李世民掃了兩位心腹一眼,笑著搖頭。他也不贊同今天的結論,但他本能地保持了劉弘基個人的尊重。這倒不是因為他自己有個把柄被握在對方手裡。畢竟眼下河東李家舉義已成定局,謠言並非空穴來風。況且李家在河東準備了這麼長時間,朝廷方面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察覺不到。「我總覺得二公子應該再去見一次唐公,詳細陳明利害。難免其被庸人所誤!」雖然自家主公已經發了話,侯君集依然不願意暫時放一放自己的觀點。「二公子說得也對,唐公他們幾個閱歷多,想得也肯定比咱們深!」長孫無忌不像侯君集那樣固執,笑了笑,非常愉悅地接受了李世民的批評。換個角度思考,也許得出的結論更為全面。這是李世民長時間以來一直在心腹當中提倡的觀點。長孫無忌試著把自己想像成劉弘基,低下頭苦苦思索了片刻後,忽然腳步一停,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後頸。一抹會心的微笑湧上了李世民的嘴角。「怎麼樣,無忌,想到弘基為什麼堅持李家不立刻出兵河北的原因了麼?」「我猜到一點,二公子果然高明!」長孫無忌臉上的笑容更為明顯,非常乾脆地回答。「我也是剛剛猜到了些端倪。家父在看人方面遠強於我等,弘基兄果真是大事不糊塗!」李世民長出了一口氣,十分謙虛地說道。只剩下侯君集一個不明所以,雙眉之間擰出了一個很大的川字。「二公子和無忌兄在說什麼?我怎麼一點兒也聽不明白?難道事實不像我等先前所料麼?還是其中又出了什麼變故?」「變故倒沒有,君集,你是個將材,但不適合猜這些彎彎繞!」李世民輕輕拍了拍侯君集的肩膀,笑著安慰。「不過也不用沮喪,弘基兄的年齡是咱們的一倍還多。閱歷深了,看問題自然會更周詳一些!」「就憑他今天那幾句話?」侯君集對劉弘基本來就不太服氣,被李世民這樣一說,肚子裡的醋意更濃。「對,就憑他今天那幾句話!」李世民收起笑容,鄭重地回答。「弘基兄這個人不願意惹事,你和無忌今後也不要主動招惹他。他在用兵方面未必如你等,但在待人方面,卻強出咱們太多!」見侯君集依舊滿臉茫然,李世民搖了搖頭,低聲命令:「無忌,你先說說吧,弘基今天到底哪點被父親大人看中了,以至於最後將其與幾位前輩一同留下議事!」「我是胡亂猜測的,如果有誤,還請二公子和君集點撥!」長孫無忌略作沉吟,緩緩說道。「請無忌兄賜教!」侯君集見李世民和長孫無忌二人說得鄭重,不得不將肚子裡的邪火先熄滅下,抬起胳膊,向長孫無忌做了個請的手勢。「民間很多習俗,如喪葬、祭祀,與其說是為了讓已逝者在陰間過得更舒服,不如說是做給活人看的!」長孫無忌四下掃視了一圈,然後壓低了聲音。「唐公欲爭奪天下,必須收天下有識者之心。所以弘基兄才有『即便死去的人不懂得感激,活著的人心裡也會有個判斷』之語。你我先前的考慮只顧忌到是否有利,而弘基兄的觀點卻在是否合情。打天下不是兒戲,在座中少不得有人要亡於半途。唐公今日如何待仲堅,在別人眼中就是今後會如何對待與李家有功者。人皆有私心,換了你我,會希望自己剛剛身死,老婆孩子便由著人算計麼?」「這兩件事情豈能混為一談,他李仲堅又不是為了唐公而死的!」侯君集被問得心頭一堵,喘息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反駁。「可在外人眼裡,他就是咱唐公府的旁支。兵敗身死也是受了李家的拖累啊!」長孫無忌點頭,目光瞬間變得無比深邃。無論劉弘基今天的作為是通過精密計算,還是出於本心,對他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一課。『有時候看似利益最大的解決方案並不是最恰當的方案』,以前修身時,對前輩的這句話還不是很理解。現在,長孫無忌深深地體會到了其中精華。「可,這其中得失…….」侯君集此時已經完全明白了長孫無忌的意思,卻依舊為錯過了一個良機而惋惜不已「唉!弘基兄的考慮的確很對,只是……」「不僅如此!」李世民用胳膊攏住兩位心腹的肩膀,低下頭,用僅僅三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補充,「羅藝一時半會兒打不下博陵,萁兒如果支撐不住,唯一的援軍就是河東。咱們早出幾天兵和晚出幾天兵,其間收效差別不大。此外,更關鍵的一點在於,弘基兄和父帥都相信仲堅還活著,如果他平安回到博陵,落井下石的人肯定第一個倒霉!」「活著!」侯君集和長孫無忌被李世民的推斷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異口同聲地問。「對!活著!」李世民點頭,「我開始也很懷疑仲堅是詐死脫身。現在越來越堅信這個判斷。以李密那種愛炫耀的性格,如果他真的殺死了仲堅,早將人頭掛在寨牆上了。不會到現在還不肯公開展示戰果。況且當年遼東兵敗,在人地兩生,援盡糧絕的情況下,幾十萬高句麗人都未能困死仲堅。現在光憑劉長恭和翟讓這兩伙不共戴天的死對頭,還能做到幾十萬同仇敵愾的高句麗人未能做到的事兒?」「可他至今音訊皆無!」真相來得太突然,以至於毫無準備的侯君集本能地選擇了懷疑。「如果放任他回到博陵,豈不是所有人麻煩都很大!」長孫無忌想得更遠,皺著眉頭提醒道。「一旦他發覺謠言是被人有意散發的……」「咱們什麼都沒做過。河東舉事在即,有一些流言四下傳播也很正常!」李世民輕輕拍手,兩掌之間乾乾淨淨。「的確,朝廷在各地都安插有眼線!半個月前,從劉武周麾下逃到太原來的馬邑郡丞李靖還混在流民中不知去向,估計是向朝廷告發去了!」侯君集這次反應倒很迅速,聳聳肩肩膀,一臉狡猾。「那廝倒是個有真才實學的,就是時運差了些!」提到馬邑郡丞李靖,長孫無忌臉上倒湧起了幾分敬佩之意。「此人在十幾年前就深受楊素賞識,無奈時運不濟,一直抱負難伸。好不容易混了個邊郡的郡丞,還一直被王仁恭和劉武週二人壓著。當日我曾經勸唐公收他入幕,但唐公對此人成見很深,寧可棄置一旁,也不肯安排些雜務試試他的身手!」「無妨,朝廷既然十幾年都將他棄而不用,更不會在關鍵時刻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擔當大任。我們眼下需要考慮的不是他,而是如何跟回到博陵之後的李將軍相處!」李世民擺擺手,非常大氣地說道。「受到這樣大的挫折,他應該明白獨木難支了!」侯君集笑著回應。「我估計唐公和弘基兄等人眼下商議的也是如何處理好此事。在其下落不明時照顧其家人,總比等水落石出再臨時改弦易張強!如果河東需要派人運送輜重和糧草支援博陵,希望二公子主動把這個任務接下,不要讓其落在別人頭上!」長孫無忌考慮了片刻,低聲提醒。李世民只是略加思索,便明白了長孫無忌的本意。「我今晚就會向家父主動請纓!」給了對方一個會心的微笑,他點頭答應。經歷了一場背叛之後的李旭很難再為朝廷效忠。那樣,作為一方實力非常有限的『諸侯』,他便是河東的迫切拉攏對象。即便其暫時不會加入唐公陣營,也可以作為一道屏障,阻擋於河北群豪的西進道路上。而在關鍵時刻奉命出使博陵,並代表河東雪中送炭的那個人,將獲得博陵上下的一致感激,並且理所當然地成為連兩家的紐帶。李世民願意做這條紐帶。實際上,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在朋友和敵人之間,他更願意選擇跟李旭做朋友。畢竟從十四歲起,那個騎著黑色戰馬的高大身影便是他的模仿對象,除了源自國公家的權謀之術外,其他方面,幾乎在一舉一動之間李世民身上都有對方的痕跡他就像一個被補充完美了的李旭。擁有不輸於對方的身手,不輸於對方的勇氣,不輸於對方的指揮能力,並且去除了對方身上那些與生俱來的懦弱及在生活中形成的優柔。在同樣的機會下,他會做得會比李旭更好,並且個人成就會遠遠高於旭子。『我沒有害你的心思,是你自己的固執導致了為世人所不容。希望經歷了一番磨難後,你會變得練達!』李世民在心裡悄悄地嘀咕,年青的臉上充滿了陽光。整個一個下午,他都在書房內與長孫無忌和侯君集二人討論出使河北的具體細節。眼下唐公本人脫不開身,世子建成又遠在外邊聯絡故舊,能代表河東李家的人選只剩下了他一個。因此,早著手做些準備,屆時任務完成得便會從容許多。令人沮喪的是,當李世民興沖沖向父親請纓時,卻得到了一個否定的答覆。「我已經決定派弘基去,他作戰經驗比你多,關鍵時刻也能幫萁兒出出主意。」李淵看了兒子一眼,有些冷淡地說道。「並且他跟仲堅交情很深,跟博陵軍中一些出身於當日護糧隊中的將領也比較熟悉,彼此之間很容易把話說明白。縱使一時有分歧,也不會引發什麼誤會!」「萁兒從小跟我一塊長大的,兄妹之間還會有什麼隔夜仇。上次我的確逼得她有些緊了,但過後便將話說開了,彼此都沒放在心上!」李世民笑了笑,低聲向父親解釋。「上一次與妹妹的商談結果很不理想,但這次和上次不同。首先目標就不一樣,其次,眼下萁兒一個人支撐著六郡大局,最需要的是來自家人的安慰。」「萁兒可能不會放在心上,但你會。你打小就是個拔尖的性子,即便暫時向別人妥協了,事後想起來也會怒氣衝天。並且一發了火,便不管不顧!」李淵板起臉,說話的口氣漸漸嚴厲。「我小時候頑皮胡鬧,的確沒少給阿爺惹禍。但現在畢竟長大了,哪會還像當年?」李世民被父親說話的措詞和語氣嚇了一跳,站直了身體,陪著笑臉回答。「此事就這樣定了。你抓緊時間訓練那些郡兵。等你哥回來後,咱們立刻揮師南下。」唐公李淵不想跟兒子過多爭執,將聲音提高了幾分,命令。「不再等等麼?」李世民心裡非常失望,表面卻選擇了順從。「我總覺得咱們準備得並不充分,特別是後路,極不安穩。劉武周狼子野心,一旦得知咱們離開太原,肯定會立刻傾巢而來!」「我已經向始畢可汗稱臣,同為始畢可汗的臣子,劉武周必定會有所顧忌!」李淵歎了口氣,非常無奈地說道。「突厥人只想做收漁翁之利。根本不會為咱們出頭。阿爺這筆買賣,可能做得有些虧!」李世民也跟著歎了口氣,提醒。向突厥人稱臣引之為援的決策,是他對父親所有選擇中最為反感的一件。比剛才否決了由其出使博陵還令人失望。跟李旭一道轉戰雁門時,他曾經親眼看到被突厥人攻下的那些縣城的慘狀。那都是人間地獄!在突厥狼騎眼裡,中原百姓全是獵物,根本不是他們的同類。獵人對待獵物,自然是殺得越多越顯本事,心中不會存有任何憐憫。「我也知道此舉是掩耳盜鐘,糊弄糊弄自己,讓手下人心安而已。」父親的聲音提得更高,怒氣洶湧而來,令李世民忍不住想轉身逃開。「但我不扯大旗做虎皮成麼?還沒等舉事,便有人將消息洩漏了出去。害得仲堅兵敗不說,還害得建成、元吉、婉兒不得不匆匆忙忙向回跑,連昔日的故人都沒聯絡全。還有智雲,雖然不是你們一母所生,怎麼說也是你的親兄弟,消息一洩,他立刻被官兵抓住送往長安。沒等咱們化家為國,他的腦袋便給掛在了城牆上!再拖延下去,等到長安與洛陽都做好準備,咱們光憑自己,有本事攻下兩座堅城麼?」『劉弘基出賣我!』剎那間,李世民覺得從頭到腳一片冰冷,彷彿整個身體都不再屬於自己。『不對。如果是劉弘基或長孫順德出賣我,父親應該早就召我對質。不會等到今天,更不會議事時還好好的,轉眼就變了臉色!』他素來有些急智,雖然被從天而降的巨石砸得兩眼發黑,身體動作和口中的言辭卻沒有絲毫遲滯。緊握著父親的手,李世民雙膝跪倒,眼淚順著兩腮亂滾。「殺智雲的人,兒將來定會親手斬之。但事以至此,一切更要慎重。萬一突厥人大舉殺入中原,重演五胡舊事。咱們李家便會留下千古罵名!」「你不要轉移話題。」李淵用力甩開兒子的手,目光中充滿了失望。「千古罵名也好,千秋英名也罷,自有為父我來承擔。但到底是誰走漏了咱家要舉事的消息,別告訴我說你不知道。倘若建成和元吉也被東都的人捉了,是不是最合你的意?化家為國,化家為國,難道皇帝的位子,真值得你犧牲親生兄弟來換麼?」「阿爺如果懷疑是我做的,就請下令殺了我。兒決無怨言!」聽了父親的指責,李世民立刻想到了誰在暗算自己。元吉今天才剛剛從外地趕回來,緊跟著自己便失去了父親的信任。不是他從中挑撥離間又會是哪一個?「咱家舉事在即,最忌兄弟父子不和。若是兒一死能換得家族安寧,兒雖死亦無撼!」再度扯住父親的衣角,李世民一邊叩頭,一邊大聲哭道。「當時就我一個人在太原,受益者肯定是我,這是兒子怎麼辯都辯不清楚的。但各地官員如果沒有確鑿憑據,光憑一些謠傳,怎敢隨隨便便就抓捕咱家的人?一旦被人栽上逼您造反的罪名,他們有幾個腦袋可以被朝廷砍?望父親賜兒子一死後,一定要挖出真正的告密者,免得將來前方與人交鋒,背後又射來冷箭!」推測出不是長孫順德和劉弘基揭發,李世民心裡便有了把握。在當日定謀之時,他的確只想到此舉可能為河東除去李仲堅,沒想到會將自己在外邊的所有兄弟姐妹全搭上。所以扣過來罪名越多,其中破綻也就越多。只要父親的火氣散了,肯定能發覺他的冤枉。看著匍匐於腳下的兒子,李淵心痛如刀割。他手中的確沒有任何證據說明是世民蓄意謀害其親生兄弟,但如果建成和元吉等人橫死,最大的受益人的確是世民!可根據幾句讒言就處死家族中最擅長用兵的次子,那簡直等於自斷臂膀,這種缺心眼兒的混帳事情,除了朝廷上的廢物們,其他人怎肯去做?「如果是我想害哥哥和弟弟,何不做得更乾淨些,連他們回家可能的路線都送出去。反正害也害了,何必只做一半?」腳邊的哭聲繼續傳來,聽得李淵心煩意亂。不是世民!他漸漸相信這一點。世民是自己親手教導出來的兒子,身上流著李家的血脈,不會像楊家的禽獸那般無情無義。可那又是誰把消息走漏出去的呢?誰將時機掐拿得如此准?「你起來吧!」漸漸恢復冷靜的李淵歎息著說道,「我希望不是你們兄弟中的任何人。將來事成,你們兄弟幾個少不得都分茅裂土,何必這麼早便同室操戈?你下去練兵吧,我會派人查清楚到底是誰幹的。倘若將來能抓到他,我一定會親手割了他的頭,祭你弟弟的在天之靈!」「是!父帥!」李世民抹了把額頭上的血,哽咽著答應。「先到後房找人打盆水,將臉洗乾淨!」李淵被「父帥」兩個字喊得心裡發涼,又歎了口氣,命令。「別讓其他人知道今天我跟你說的話,今天的確是為父莽撞了。你好好帶兵,咱們李家到底有沒有機會化家為國,還要打上幾年的仗才能見分曉。在此期間,能多一個朋友,就少結一個仇家!」「是!」李世民又答應一聲,緩緩向內堂走。『如果父帥手中有足夠的能征慣戰之將,今天的事情會如此好搪塞麼?』他在心中問自己,然後得到一個比刀鋒還冰冷的答案。「我聽說馬邑郡守李靖曾經在太原城出現過,此人據說用兵深得其舅韓擒虎將軍的真傳!」在臨出門前,李世民轉過頭,向自己的父親薦賢。「我知道此人,其才華甚高,但心術不正!」李淵疲倦地揮了揮手,說道。猛然,他的胳膊停在了半空中,雙目圓睜,其中充滿殺機。「來人,給我追查李靖的去向!」下一刻,李淵的聲音在大廳中迴盪。就像雄獅的怒吼般孤單而蒼涼!家園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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