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前,鍾司令參加完勝利慶典,返回西林的前夜,在官邸吃的晚餐,那晚總統先生和他之間並沒有達成完全的共識,甚至可以說生了一場有些激烈的衝突。」
「同時,如你所說,鍾司令的死對於總統先生整合聯邦的大戰略很有好處。」許樂低聲說道:「但……我相信總統先生,這麼多年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不是一個常見的政客,而是真正內心堅持著某些東西的政治家。」
「這一點我也不曾懷疑。」都郁纖細的手指隨意撥弄著筷子,說道:「總統先生當年為了特赦你,不惜和莫愁後山生衝突,而且一個能夠同時得到你和流氓認可的政治家,肯定值得信賴。我剛才那段話,其實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想從獲利倒推,去找到隱藏在聯邦裡的那只黑手,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我有一個名單……」
沉默片刻後,許樂毫無預兆地從衣領處挑出一粒芯片,緩慢放在鄒郁面前筷尖所聚的桌面上,他盯著這粒芯片,眉頭皺的非常緊。
「獲利倒推,和這份名單相對照,我需要你專業的分析目光,大致能夠抓住一些人的尾巴。」
鄒郁蹙著眉尖,望著面前那粒閃閃光的芯片,忽然開口說道:「工作台還在老地方?」
「嗯。」許樂回答道。
鄒郁雙手扶著桌沿將椅子擠開,躡拉著那雙粉紅色的拖鞋走進臥室,片刻後取出那個黑色的箱子,在三重加密環境下開啟了設備,將芯片放入了讀取棒中。
看著光幕上那些不停滾動的信具片段,鄒郁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霍然抬頭盯著許樂的眼睛,顫聲問道:「這些情報你從哪裡搞到的?」
「焦哥做為都部長的大秘書,需要見的人太多,很難梳理出有效的信息。」許樂沒有回答情報來源的問題,低聲說道:「你看到的是是憲歷六十年以來,崔聚冬的全部資料,所有有疑點的人際往來,都在裡面。」
他走到鄒郁的身旁,手指掠過她的肩頭,指著其中一條情報說道:「崔聚冬身為憲章局局長助理,和軍方將領見面的次數明顯有些偏多口還有就是你注意一下這三今日期,分別是憲歷六十一年4月力日,憲歷六十四年口月萬日,憲歷六十九年口月B日。」
「這三個日期有什麼問題?」
「這是別人幫我挑出來的日子。」許樂聳聳肩,沒辦法向鄒郁解釋那台聯邦中央電腦現在是自己的計算工具……但第一個具期明顯有問題,因為崔聚冬的公民芯片信號出現過短暫的空白狀態。」
「怎麼可能空白?」都郁眼瞳微縮,不解問道。
「聯邦電子監控網絡,就像是恆星的光輝一下無所不在,但有些辦法可以把這些光輝擋住。」
許樂比劃著解釋道:「比如一個鉛盒,沒有任何信息洩渠道的極度封閉空間,事實上根據我的分析,在有些野生動物保護區的核心地帶,也可能會找到空白區。崔聚冬是這個宇宙內對憲章光輝最瞭解的人之一,他能夠想到某種辦法暫時避開一段時間,並不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問題是他為什麼要避開。」他皺著眉頭問道:「如果說崔聚冬所代表的那個勢力從很多年前便開始構織一個陰謀,我所不能理解的是,後面這兩今日期,他進入了某個會議室,卻沒有進行信號屏蔽。」
鄒鬱沉默片刻後說道:「很簡單,那些人現沒有必要進行信號屏蔽,反而這樣做很容易引起問題,根據第一憲章和公民隱私條例,那些人談過一些什麼,就算是聯邦中央電腦也不見得有存檔。」
「我懂你的意思了。」許樂揉了揉額頭,說道:「而且中央電腦裡確實沒有存檔。」
「雖然我現在更好奇你和憲章局的真正關係,為什麼中央電腦會賦予你如此高的權限,為什麼你可以知道這麼多秘密的情批……鄒郁抬起頭來,靜靜地望著他,說道:「但我知道你更感興趣的是這三次聚會的內幕,名單你已經有了,還需要我做什麼?」
「我不敢相信這份名單工」許樂盯著她的眼睛,無比認真說道:「根據中央電腦的倒溯數據確認,憲歷六十一年那次聚會參與的人很少,其中有兩個人甚至已經死了,可是後兩次參加聚會的人卻很多……」
「如今的聯邦副總統拜倫,前國防部副部長楊勁松,第二軍區副司令……
鄒郁看著電腦光幕上的那些名字,表情一如既的冷淡平靜,聲音卻因為那抹揮之不去的緊張而變得暗啞起來:「甚至我還看到了杜少卿的名字。」
「聚會的名義是第一軍事學院校友會。」許樂低聲說道:「也許真的只是校友會,局面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嚴苛,事實上,雖然我一向不怎麼喜歡杜少,可我真的很難接受他是一個陰謀分子。」
「我去查一查,看看除了都是畢業於第一軍事學院之外,這些人之間還有什麼內在的朕系。」都鬱沉默片刻後說道。
「只查檔案,不要進行調查。」許樂盯著她的眼睛說道:「我知道施清海肯定還在查當年的那些事情,所以這個名單你千萬不要給他,太危險,我必須親自處理。」
「你並不是萬能的。」鄒郁不悅說道:「如果你面臨的敵人是這些大人物,你別奢望還能繼續扮演獨行俠的角色。」
「在某種程度上,我可以是萬能的,關於這一點,不解釋。」
「萬能?很多人都猜測過軍方激進派的勢力範圍,包括夫人在內,但如果你這份名單真能說明某些問題,那麼我必須說,軍方激進派的力量,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更加恐怖……聯邦副總統,軍方實力派將領的組合,具有怎樣的摧毀性力量,你真的明白嗎?」
「拜倫畢竟是副總統,他不是總統。」
許樂盯著面前的飯碗,目光堅定無比,就像要把碗中剩餘的米粒全部都望成灰燼一般。
「至於聯邦部隊,也永遠不可能是二軍區或者是杜少卿的部隊,他們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他只是一名享受師級待遇的聯邦上校軍官,沒有任何成編製的軍事部隊可供驅遣,然而老東西幫他梳理出這份名單後,看著名單上的那些大人物和聯邦軍方實力派將軍的名字,他也沒有絲毫懼怕,除了本性使然之外,最大最堅不可摧的底氣,其實來自費城那座宇宙間最高崛陡峭的山峰。
聯邦軍方,有一尊神袱,他在戰場上帶出來的下屬,如今都是軍方各處重將,甚至當年那個胖胖的青年廚師,如今都已經是新十七師的師長。
哪怕他已經老了,在費城湖畔枯坐了十幾年,然而只要他活著,那麼整個聯邦軍方都只可能有一個聲音。
李匹夫的聲音。
「所以你要去費城?」鄒鬱沉默片刻後,輕聲問道。
「先……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最可怕的問題?」鄒郁靜靜地望著他,雙眼微瞇,輕聲說道:「軍神大人……已經八十八歲了,再偉大的人物總是敵不過時間,他是會死的。那些人……也許……一直就是在等著那一天。」
聽到這句話,許樂才現自己原來遺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費城老爺子的年齡,如同一顆冰冷的石頭塞進心臟,他感到一陣寒冷,突然襲來的壓力之下,又莫名其妙地想起很多別的小事情,軍神已經這麼老了,大叔呢?為什麼當年在東林看著卻是如此年輕?
「很多人在警慢著軍方的激進派,只是在很多人看來,這個勢力從來未曾真正成形過,只是依靠某些相近的理念和戰鬥渴望而暗相呼應。」
鄒郁看著他的臉,繼續說道:「如果他們已經形成了某種緊密的組織,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現在聯邦便面臨著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邁爾斯將軍已經決定,當前線部隊攻下冶星系之後就宣佈退休。」
「參謀長朕席會議主席兼第一軍區司令,這個位置太關鍵,誰來接任這個位置,或許會決定軍神後世代,聯邦軍方的態度傾向。」
「夫人和鄒部長是什麼態度?」許樂問道。
「現在主要是看總統先生的態度,根據我得到的消息,這一次總統先生和幾個大家族前所未有的取得了一致,大概是基於對那股暗流的警惕,邁爾斯將軍退休後,應該會提名李在道將軍接任此職。」
李在道是一個在聯邦內並不如何響亮的名字,他是軍神李匹夫的獨子,打遍軍中無敵手李封的親生父親,大概是因為夾在兩顆光亮過於奪目的恆星之中,如今擔任著第一軍事學院院長要職的他,始終沒有給人留下太過深刻的印象。
許樂撓了撓頭,想著印象中那位充滿學者風度的中年男人,點了點頭,說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身為軍神李匹夫的獨子,李在道擔任參謀朕席會議主席一職,可以得到很多軍方大佬的全力支持,而此人的行事風格溫和甚至可以說有些保守,在日漸充滿戾氣的聯邦軍方,又是一個極強的制衡力量。
這確實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