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用尖刻微嘲不入流的言語攻擊在表露憤怒,但許樂的臉部表情一直像石頭般冷靜,誰都不曾想到,毫無預兆,突如其來,他忽然動手,似發瘋般將牛得錄打倒在地,再用軍靴踩上無數腳讓其不得翻身。
許樂的拳腳就像是安裝了剛性彈簧的機械臂,呼呼作響狂轟而下,如同訓練時擊打沙袋一般平靜,狂風暴雨般的拳腳攻擊,打的牛得錄臉上鮮血橫流,身上骨肉砰砰作響,場面看上去極其殘忍。
牛得錄慘嚎陣陣,恐懼淒厲的聲音氾濫於數據中心之內,卻也只是哭喊了三秒鐘不到,便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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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驚無措驚恐憤怒,無數種複雜的表情出現在憲章局官員們的臉上。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他們根本反應不過來,自己的同事便被揍的不成人形。縱使有反應快些的官員,也被許樂瘋狂般的攻擊和與瘋狂截然相反冷靜的平靜所呈現出的冷酷所震懾住,渾身寒冷,不敢上前。
直至此時牛得錄昏迷,許樂漸漸直起微弓的身軀,數據中心裡才響起了官員們憤怒的呵斥聲,他們習慣了與憲章局的數據、規章、邏輯相伴,驟臨著這不可思議的野蠻暴戾場面,自是不敢上前,只有憤怒地命令房間裡的軍官動手。
聯邦軍官們的反應並不迅速。
他們是軍人,天然站在許樂和七組一方,加上他們非常清楚憲章局官員的愚蠢錯誤讓戰友們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所以根本不願意插手此事,相反,看著許樂痛揍憲章局官員,他們的心中很有一些難以出口的興奮安慰。
但畢竟是戰爭時期,這是在榮耀的指揮艦上,軍官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許樂活活打死牛得錄。在這種時刻,一名現役軍官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死憲章局官員,就算他的背景再深厚,也不可能脫逃軍紀制裁和牢獄之災。
牛得錄昏迷在地上,軍官們走上前去,攔在了許樂的身前,同時高聲傳呼戰艦醫療師前來搶救傷員。
白副主任瞇著眼睛,看著許樂挺直了微佝的身軀,憤怒的渾身顫抖,雙手緊握。
她不是在學許樂或憤怒或緊張時的特有表情,而是眼鏡早已碎成一地玻璃片,近視讓她視線有些模糊,不瞇眼無法看清眼前發生的一切啊——許樂對自己下屬毫不留情的兇惡打擊,和滿地鮮血,依然透過眼眸,直刺內心。
憲章局的尊嚴驕傲在此刻暫時壓倒了對許樂身上權限的迷惘疑惑恐懼,她看著許樂帶著血漬的右手,憤怒地說道:「這下你滿意了?「
許樂沒有回頭,深色軍裝內緊繃的身體微微起伏,你不是因為疲累而喘息,只是因情緒波動而動。
「嗯,滿意了。」
這兩句對話聽上去似乎頗有席勒中期荒誕喜劇獨有的怪異風格,然則房間裡所有人都知道這並不是一幕喜劇,而是一幕慘劇,一幕沒有人敢去猜想結果的劇目。
軍官們攔在許樂的身前,只是不想讓他真把牛得錄打死,卻也不可能真的逮捕他,只是有些擔心。
憲章光輝庇佑聯邦無數年,憲章局這個機構在聯邦中是個極為特殊的機構,政そ府和議會都無法對那座道路盡頭的大樓指手劃腳,即便是歷任總統先生和軍神李匹夫都要給予憲章局足夠的尊重
更關鍵的是憲章局的權限和與公民頸後芯片間的不可言聯繫,讓所有人都下意識裡懼怕或者強行遺忘憲章局的存在,一旦相逢,七大家也要暫避其鋒。
在場的人們從來沒有看到過、聽說過,事實上是聯邦所有人都沒有聽說過有人曾經像許樂這樣,以如此血腥的方式挑戰憲章局的地位,以如此暴戾的方式羞辱憲章局的榮耀。
「你膽敢觸犯第一憲章。」
牛得錄被醫療師抬出了房間,在場的眾人稍微平靜了些,卻不是冷靜,而是開始有時間思考接下來的問題。一名面容清秀的憲章局女官員盯著許樂,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說了上面那句話,就像是理所當然地判了他死刑。
軍官們沉默擔憂地望向許樂,心想就算你的身後站著費城李家和國防部,可是觸犯了第一憲章,誰能救你?畢竟你還不是聯邦新一代的軍神。
從浩劫至今日,數不清的歲月裡,沒有人能夠挑戰憲章局並且獲得勝利,事實上,基本上就從來沒有人敢於挑戰憲章局。
只是許樂卻恰好知道某個人曾經放肆瀟灑地做過這種事情,並且還能在礦坑邊喝紅酒吃牛肉,閒暇時去療養中心嫖嫖妓,享受一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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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樂不是大叔那類人,有些兄弟朋友漂亮的未發生關係姑娘加戰友,在戰場上浴血亢奮,看看電視小說,這種日子他很滿足,所以他並不準備無緣無故地拋開一切,去反抗憲章光輝。
只是在他看來,憲章光輝和憲章局根本就是兩碼事,憲章局終究只是一個服務中央電腦的秘密機構。他曾經無數次沐浴在那片光輝中與那個存在閒聊打趣,暢遊過滄海的人怎會懼怕倘過小河溝,心態不同,他根本無法像一般人那般敬畏憲章局。
聽到那個眉清目秀的女官員說出那句話,他沒有畏懼,只是沉默地戴正了軍帽,對著泛著金屬光澤的戰艦天花板豎起了帶著斑斑血跡的中指,就像對著籠罩著無數星系的憲章光輝,說道:
「去你媽的第一憲章。」
這今年輕軍官瘋了,無論是憲章局的官員還是感情傾向許樂的軍人們,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心中浮現同樣的想法。
誰知道許樂還沒有完,他繼續伸著那根不雅的中指,對著牆邊那排高端的計算終端和寬幅光屏說道:
「老東西,這是給你的!「
聽見老東西三個字,白副主任和憲章局官員們的臉色微微一變,長年在憲章局大樓工作的他們,對於這看似普通的三個字非常敏感,只是這三個字出自許樂之口,讓他們更加吃驚。
憲兵們終於趕了過來,荷槍實彈的他們對許樂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雖然沒有動用高強度塑料繩,卻也代表了某種強制性的要求。
許樂在押送下向外走去,就在此時他的左眼裡閃過一行白色的光符,那是聯邦中央電腦對他的中指做出了最迅捷而格外無辜的反應。
「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哩?」
看到老傢伙的回答,他忍不住自嘲微澀一笑,卻在走出房門前停住了腳步,回頭望向室內眾人
憲章局官員們因為他的一回首而頓時緊張起來,不知道這個瘋子會不會再撲上來打人,那些奉命而來的憲兵更是下意識裡微微抬起槍口。
「我們組裡那名卷髮官員叫什麼名字?」他望著白副主任問道。
白副主任一怔,說出一個人名,瞇著眼睛冷聲說道:「為什麼要問這個?他已經死了,難道你還要他負責任?」
「他是和我們一起出任務死的,所以我必須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會出現在七組的犧牲名錄當中。」
許樂說完這句話,對著白副主任敬了一個軍禮,然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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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戰期間,把一名憲章局官員毆打至殘廢的邊緣,無數人親眼目睹了那暴戾的一幕,聯邦軍方即使想替許樂折騰些什麼後路,也不可能硬頂著憲章局的怒火,就此不了了之。
前線指揮部一方面用最快的速度將此事報知國防部,另一方面也不得不對許樂發出了懲戒措施,同時憂慮地等候著首都星圈憲章局的態度。
許樂得到的軍紀處罰是被關禁閉,要被一直關到憲章局方面做出決定為止,這看上去是很嚴厲的手段,但他自己倒並不以為意,要知道殺死麥德林後,在狐狸堡壘被關了幾個月的黑牢,他一樣也挺了過來。
大不了讓老傢伙多搞幾部愛情動作片看看好了。
他能平靜地面對這一切,七組的隊員卻無法平靜。
許樂中校為了替自己這些人和死去的戰友討還公道,將憲章局官員痛揍一番,結果被上級關了禁閉!
一時間,整個營房裡充滿了帶著肅殺味道的上膛聲,除此之外,營地死寂一片,但不知為什麼,總讓經過營房的別的部隊覺得裡面隱藏著無數嗷嗷叫的野獸,正時刻準備衝出來。
表面低頭溫順實際卻是鋒利噬血,能夠震懾一下這些漢子們的白玉蘭保持著沉默,表面滿是尖酸文藝腔,實際上圓滑謀事老辣的蘭曉龍也保持著沉默,甚至從某種角度上說,他們是在放任七組隊員們醞釀這種狂暴的情緒。
因為白玉蘭和蘭曉龍非常清楚,許樂做的事情意味著什麼,得罪了憲章局意味著什麼,如果不鬧出大動靜來,只怕他們立意追隨的那個小眼睛男人,真會出大問題。
這間普通營房中的異常情緒,終於穿破大氣層,直抵繁星之間的聯邦艦隊,聯邦軍方163前敵指揮部,在斟酌許久之後,終於破例做出了某種回應。
第二天,一艘輕型戰艦降落在了菱形基地中,被暫時錄奪了軍職的許樂中校,被押送回了七組營房。
營房外圍增派了一支憲兵,依然是禁閉,只是換了個地方,依然還要等待首都星圈那邊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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