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酒店頂層豪華套房內,稀疏的水花聲消失幾分鐘後,簡水兒挽濕發於頸後,穿著一身粉白的浴衣,低頭擦拭水珠走了出來,浴衣下方那雙赤足輕輕踩在名貴地毯,留下幾個微濕的腳印。
許樂從沙發站了起來,目光在少女那雙有如玉雕般的小腳一掠而過,拿起自動干發包遞了過去,然後順便回身將煙頭掐熄。
簡水兒很自然地接了過來戴在了頭頂,看去就是戴了一頂小巧的帽子,配著那張清水般的小臉,美若畫出來般的五官,顯得十分清麗可愛。
套房內沒有別的任何人,兩個人單獨相處,沉默遞物接過,顯得格外自然親密,隱隱透著絲家人的感覺。而在很多人看來,他們已經是一對情侶,就連桐姐都不在房內。
簡水兒坐在沙發,縮起雙腿,偏頭輕輕用棉簽蘸著耳朵裡的水,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和鍾家的關係親密,但這樣得罪鍾家未來的繼承人,總不是太好。」
柔韌的粉色棉簽進出時,偶爾會碰到少女柔嫩的耳垂,晶瑩一片微微顫動,許樂瞇著眼睛看著,心裡泛起很多莫名的情緒,當年夢中的國民少女,如今居然能夠像親人一樣在面前展露最私人的一面,這世事的遭逢實在有些令人感慨。
聽著簡水兒微帶擔心的話語,他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麼。事實正是擔心明天分離之後,那位西林鍾家的少爺,會不依不饒地騷擾簡水兒,今天在長風軍事基地裡,他才會顯得如此強硬——尤其是在簡水兒不願意讓世人知道自己真實家世的情況下。
對付一名佔有慾太強、家庭背景太生猛的紈褲,許樂只能用絕對的死亡威脅壓滅對方的野望或慾望。
發現許樂並不在意自己的話語,簡水兒輕輕歎了一口氣,漂亮的小臉泛起一絲黠靈的味道,望著他說道:「國防部會護送我們回首都星圈,你不用擔心什麼。」
許樂點了點頭。
簡水兒取下小帽般的干發袋,揉了揉蓬鬆的紫色短髮,就像一個可愛的小獅子行過清溪之後,用力地在陽光下甩頭,有一種充滿生命力的美感。
毫無預兆,突如其來,她斜靠在沙發,撐著自己的下頜,認真看著許樂說道:「我有件事情,需要你的意見。」
許樂一怔,回望著沙發的她,明知道這位國民少女十二歲的時候,便能毅然決然離開費城李家,哪怕打了一個跨日持久的官司,也硬生生讓軍神李匹夫做了讓步,這樣一位堅定的女孩兒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計劃,什麼事情還需要自己的意見?
「我打算把頭髮留長,然後染回黑色。」簡水兒眨了眨眼,說道:「你覺得怎麼樣?」
許樂心情一鬆,原來是這種小事情,然而緊接著他的心裡生出了強烈的不安,這一頭明麗的紫發,是多少聯邦公民的集體回憶,是自己過往年歲的痕跡,他居然要……變成黑色?
「呃……看你自己喜歡什麼。」他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頂的黑髮,說道:「如果要問我意見,我當然是喜歡你現在的頭髮顏色。」
這句話說完,許樂忽然怔住,馬聯想到了一些別的事情,用吃驚的眼光看著沙發的少女。
簡水兒微微一笑,安靜地看著她,其實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做出這個決定前,要詢問許樂的意見,難道僅僅是因為他是父親唯一的學生,所以覺得親密?還是說這段日子的相處,她已經習慣了信任他?而此時許樂的反應讓她確認了他這張誠懇的面容下,果然有一顆聰慧的心。
「這是我的最後一次演唱會,我和二十三頻道的合同馬就要到期,我不會繼續出演那部電視劇。」
國民少女簡水兒即將終止自己的演藝生涯,在這個充滿了戰爭新聞的時期,想必也是最震撼的消息。而許樂,則是這個宇宙裡除了她本人之外,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人。
許樂吃驚地看著她,許久說不出話來。
……
……
「小時候離開費城去首都,是因為我想過不一樣的人生,當一位明星可以扮演不同的角色,過很多人生,然後到後來我發現我什麼樣的人生都過不了。」
簡水兒可愛地吐了吐舌頭,說道:「我不能演壞女人,我不能拍吻戲,我不能拍裸戲……就算我想,電視台和編劇也不感謝。」
許樂的眉梢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心想不說費城那位老爺子的影響力,如果編劇真敢寫,電視台真敢播……自己以及聯邦無數的觀眾,只怕都會惶恐傷心地不敢看,即便看也要蒙著雙手,開著指縫,羞澀無比。
他苦笑一聲後說道:「次說過,你已經從一線戰艦指揮系畢業,但你要清楚,老爺子絕對不會允許你真的前線。如果你戰艦,所有的操作人員光著看你,很容易出事故的。」
「不說這個了.」簡水兒眼簾微垂,長長的睫毛覆在細膩的潔白肌膚,長長的浴巾覆在潔白雙腿,「你自己在前線要多加小心次我們說過的事情,如果不好查,你就不要查了.」
許樂沉默不語,在洛丘空巷裡,他與簡水兒心頭的那絲疑惑需要一個答案,然目前看來,那個答案似乎只有軍神李匹夫或者是下亂命的帝國皇帝心中,要找到這個答案確實十分複雜.
「次在那裡時我沒有問關於父親的一些事情。」簡水兒抬起頭來,隔著落地窗望著黑夜中傳來濤聲的銀海方向。
那雙大大的眼鏡眼眸裡透著一絲悲傷想念,尖俏的下巴帶著一抹大概李家人特有的冷傲不屑,然而片刻後這些悲傷想念和冷傲不屑融在一起化成了某些堅定.
她回頭瞇眼看著許樂,不可愛卻執著,認真說道:「我很想知道父親真正的故事,我很想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一個叛國賊,你想知道嗎?」
「我比任何人都想。」許樂的眼睛也瞇了起來,「放心,如果哪天我知道了這些事情,我會馬通知你……只要我還活著。」
第二天,勝利演唱會全體團員乘坐的車隊,再次來到長風軍事基地。
雖然眼下前線激戰正酣,部隊任務十分繁重,然而聯邦軍方很清楚這位國民少女和這次演唱會在此次勝利軍事行動中的重要性,所以還專門舉辦了一個小型的歡送儀式。
因為次新聞事件的緣故,許樂沒有站在簡水兒的身邊,而是悄無聲息地躲在人群中。
他看著前方沐浴在閃光燈下的簡水兒美麗身影和她身後低眉順眼的白玉蘭,心間微動,希望鍾家那位少爺在自己的威脅和白玉蘭的鋒利小刀下,好好地安分幾天。
軍事記者們擁有比一般新聞從業者更敏銳的眼光與更深層的消息渠道,那場從5460開始爆發的戰爭與簡水兒之間似乎有些什麼隱密的關係,他們絕對不相信聯邦軍方的勝利軍事行動與這場勝利演唱會僅僅是名字相同。
無數大聲的提問在基地起降平台響起,閃光燈不時亮起,然而在西林大區文宣部軍官們的阻止下,沒有人敢把問題問的太明白,於是簡水兒便可以用招牌的無敵少女笑容,無聲地將這些問題擋了回去。
「天生的明星,如果不當明星還能做什麼呢?」許樂在人群之中,沉默地看著那處的熱鬧風光,一面想著昨夜少女頗有信任感覺的宣告,一面暗自慶幸於沒有記者發現自己的存在。
起降平台的輕型戰艦早已完成了起飛的準備,晶態隱去特有的低沉嗡鳴聲,漸漸掩蓋了場間的提問聲與嘈雜聲。
大風起兮將別離,便在此時,被人群包圍的簡水兒臉忽然閃出一絲莫名黠靈的笑容,清麗生動裡夾著俏皮,不知吸引了多少記者的目光。
於眾人驚愕的目光中,這位國民少女回身向人群裡走去。
人群自然地分開一條通道。
穿著淡色風衣的她,走到了許樂的身前,輕輕地擁抱住他僵硬的身體,溫柔地貼在他的胸前,用只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笑著說道:「不要忘記我們是相親的對象,我總要給費城家裡一些交代。」
記者們和人群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瞬間有人反映了過來,大聲喊道:「是許樂中校!」
「原來他躲在這裡!」
許樂低著頭,快速地掏出那副寬幅墨鏡戴在臉,然而下一刻,無數閃關燈就在他的身周亮起,就像是無數萬顆太陽,試圖想將他此時僵硬如石的身體裡每一滴水都蒸發出來。
簡水兒微笑著抱著他,靠著他,輕聲說道:「忍一忍。下次我們再見面的時候,也許我已經是一名記者了。」
許樂一怔,低頭看著懷中少女的美麗容顏,說不出話來。
「在前線幫我照顧一下李封。」簡水兒站直了身體,輕輕牽著他的手,望著他認真說道:「我這個侄兒很可憐的。」
許樂此時早已聽不到身周記者們的提問,眼中也沒有閃光燈的艷影,只有面前這張清麗動人的臉,他的臉卻是無比僵硬,甚至快要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