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沈裕林教授多日,許樂的理論物理這方面依然是短為一名實踐經驗無比豐富的工程人員,對於非彈性霍克定律的瞭解和使用,卻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駁接總成系統,讓安全屋外層透明材料檔板愈發牢固,用子彈在上面強行描繪出受力點均衡的線條,最後在那個結合部位施以重力,如此方能一擊成功。
有理論、敢實踐並不難,關鍵是要有實施它的手段與能力,砸碎萬惡的安全屋,最關鍵的便是許樂最後那一拳頭的買賣,這一拳太狠,太重,就像是重型拆卸機上懸掛的大鋼球,呼嘯著擂了過去。
再堅固的安全屋設計,大概也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的身體能夠爆發出這種重型機械的力量。於是在許樂的拳頭面前,透明的玻璃門滋滋裂開,微白的裂痕就像蜘蛛網一樣四散,然後碎裂成亂七八~後現代圖面,最後便成無數破碎的脆玻璃,丁丁當當落了下來。
如千堆雪堆積於二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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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非人類的力量一擊,許樂的右手腕毫不意外地喀喇一聲折斷,他的臉色蒼白,瞇著的眼眸卻是異常明亮,沒有一絲痛楚與猶豫,向著門裡走了過去。
軍靴踩在千堆玻璃雪上,簌簌作響。
就在玻璃門碎裂的那一間,麥德林議員那雙平靜如湖的眼眸,也隨之片片碎裂,那些寧靜光澤黯淡一瞬,然後四處散發,因身前他所不可想像的異狀以及逼近身前的死亡,消失於蒼老疲憊的黑色眼瞳中。
男孩兒在瑰河畔向心怡的女孩兒求愛,那一刻他的心裡大概會想到電影裡的同行者,那些大鼻子或小鼻子的情聖來為自己加油。參加高中聯考的年輕人們,一定會想無數優秀的前代師兄或是學校最牛地作弊高手來為自己打氣。西林前線坑道中最後一名軍人抱著集束炸彈,悍不畏死地衝向身前密密麻麻的帝國戰車時,肯定會想到很多英雄人物,比如李匹夫。見義勇為者,想想以前見義勇為的人,奮不顧身者,或許卻沒有時間想太多的東西。
人們在做某件大事之前。總是習慣地要用很多精神上地事情來提升自己地勇氣或是信心。許樂也是一個常人。他也不例外。然而當他踩過玻璃雪。來到麥德林議員身前地時候。他卻什麼也沒有想。
三有青年許樂。沒有想面前地麥德林看上去已經像是風燭殘年地老人。那老態龍鍾愕然絕望地神情就像任何一個值得同情地傢伙般讓人心裡發顫。他沒有想自己殺死對方會造成什麼後果。沒有想這也是一條人命。
他盯了這個人整整一。本有些疲憊。想要放棄。然而憲章廣場上那些小孩子死後地圖畫。卻又讓他重新把這念頭拾了回來。或許是在那張雪後地長椅上想了太久。所以他今天什麼都沒有想。也不用想。背著旅行包便殺進了包圍重重地基金會大樓。一直殺到了這個老人地面前。
有地人想地太多。做地太少。樂是想好之後。便會去做。他只是一個平凡地小人物。他此時甚至不知道麥德林地真實身份。他這個小人物地所作所為對於這個聯邦來說。將會帶來多大地影響。
他用左手舉起了槍。然後摳動了扳機。
入樓後地一切本來都是按照計劃在走。只是中間出了一個極大地問題。但從許樂處理安全屋一事來看。在擁有了足夠情報地前提下。他是一個很冷靜。很能做出翔盡計劃地人物。所以此時他確信自己地槍裡還有一顆子彈。最後一顆子彈。
然後這一槍卻沒有響,第七小組軍械庫裡的彪悍槍械,終於第一次出現了問題,卻出現在這最關鍵的時刻。許樂含糊不清地咕噥了一句什麼,唇角的鮮血正在,將手中的槍扔到了地上。
在這一刻,麥德林議員已將渙散的眼神迅疾合攏,重現光彩,他一生經歷的生死瞬間太多,但哪一刻也沒有先前許樂對著他眉心摳動扳機時,更加驚心動魄。只是當這一刻消失,老辣而心神強硬地麥德林,準備抓住這最後的機會。
他並沒有試圖掏出口袋裡的槍進行射擊,因為先前發生的一幕幕,讓他很清楚,面前這個小眼睛男人,在這些方面擁有強大不可匹敵的恐怖實力。
麥德林伸出一直握在手中地那只筆,遞到了許面前,沙啞著聲音說道:「我~,你應該很需要這」
直至此時,麥德林議員還在思考這個叫許樂地人,為什麼要來殺自己。如果是為了那個叫張小萌的女孩兒報仇,可是張小萌並沒有死,這位老辣地議員怎麼也沒有想到,許樂殺他只是為了某些在他看來,在聯邦大人物看來,很不值得一提的舊事,比如臨海,比如演唱會。
他總以為許樂侵入基金會大樓,要殺自己是有別地原因,有某種大利益關聯,或許他是代表了夫人的意志,或許他與青龍山裡那些傢伙有什麼糾
所以麥德林遞過去自己的筆,準備用沙啞的聲音開始談判。
許樂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筆,心頭微感愕然,暗想自己是不是應該說聲謝謝?自己此時要殺他,他還想著給自己找一個趁手的傢伙?面對死亡如此平靜,如此風輕雲淡,雖則這位員是個不可饒恕的傢伙,可依然讓他生出了些許感慨。
誰也不知道,就連日後聯邦的歷史書也不知道,這其實只是一個誤會。
許樂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或許只有這樣,才能穩住自己的心情。他取過了那只筆,然後沉默著刺了下去。
黑色的名貴水,前端是堅硬的合金尖頭,在空中畫了一道幽黑的光芒,就像是東林孤兒們在泥地上玩耍的小刀一樣,噗的一聲刺進了麥德林的脖子。
然後拔了出來。
麥德林沒有絲毫反應,直脖頸上那道血水噴射到了牆壁上,啪啪作響,他才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皺著眉,捂著脖子處噴射血液的創口,瞪著許樂,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話也無法再說出來,往後走了兩步,被椅子絆倒,嘩啦一聲坐到了地上。
鮮血從他蒼白枯乾的手指縫間不地流出來,這位老議員痛苦地皺著眉頭,呵呵地呼吸著最後幾口空氣,瞪著眼睛,帶著一絲不可思議地神情望著許樂,最後抽搐了幾下,斷絕了呼吸。
麥德林死亡的過程中,許樂一直沉默地盯著他,盯著他的臉,他的眼,他脖上用力捂著創口的手指以及指間滲出的那些血水,隨著指間滲出的血越來越少,越來越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時候似乎才有空餘間想些什麼,看著眼前的人慢慢死亡,許樂想到了臨海州體育館那些美麗的驗票女士,那些女孩兒在他的身後竊竊私語,議論這樣一個學生怎麼能夠坐進最豪華地包廂,這些女孩兒有的人後來變成了屍體,就在許樂帶著之源逃亡的路上,曾經親眼看到。他又想到了環山四州那場演唱會,想到那些才六七歲便已經死去的孩子,以及孩子們那些死亡沉睡時依然天真稚嫩的臉,還有他們的親人家人,憲章廣場上那些廖廖可數的人。
許樂一直看著麥德林死亡,地左眼此時可以見到鬼,左眼虛擬光圖中,一直飄浮在麥德林頭頂那串公民編號,就像是先前那道門一樣,碎去然後消散。
直到看到這一幕,確認了麥德林的死亡,他才低頭,輕輕地做了一次呼吸。
呼吸,呼吸沒有你的空氣。
這空氣是多麼的新鮮。
然而就像一個一直充滿了氣的氣球,一口濁氣吐出,冥思苦想不能眠的目標達到,許樂的精神不禁微感惘然,剎那間,那些被他的強悍意志壓下來的傷勢,全面爆發了出來。
他中了很多彈,雖然硬陶防彈衣護住了大部分地要害部位,但一路流血而來,早已虛弱到了極點,先前被他遺忘的折斷的右手腕,也開始傳來陣陣劇痛。
許樂艱難地移動著酸澀痛楚生硬的身體,靠著旁邊的牆壁,緩緩:坐了下來。
……
……
遙遠的S11星球首都特區,人山人海的議會山前,參加總統就職儀式地人們,激動地看著石階上個面色黝黑的總統先生,帕布爾總統的演講已經進入到了尾聲,那些排山倒海而來的辭句,那些鏗鏘有力的話語,那些並沒有太多繁複辭藻,卻格外有力量地承諾,就像是無數鐘聲,擊打在這些對聯邦新一屆政府寄予了無窮希望的公民心頭。
觀禮台上地賓客們面帶微笑,恭敬而禮貌地注視著正揮舞著手臂的帕布爾總統,心裡面想地事情,卻與這莊重的就職大典完全不相同。
憲章局老局長緩緩地關上了手中地電話,想到剛剛聽到的個消息,蒼老的唇邊浮現了一絲微笑,裡飽含了無盡的輕~。
麥德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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