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松子留在了蕭文靜的辦公室裡,先前在審訊室裡旁聽,其實就有些不符合規程,但她手上還有許樂的另一個案子,加上與蕭文靜的關係向來不錯,所以地檢署這邊倒也沒有為難她。
辦公室一旁是地檢署二科的大廳,工作人員忙碌著手頭的案子,但忽然傳來的興奮的聲音,依然讓很多人抬起了頭來。徐松子隔著玻璃好奇地看了過去,不知道這些檢查官又抓到了什麼證據。
「蕭檢,汽車找到了。」一名年近四十歲的中年官員,看著蕭文靜高興地說道:「就在一院側方的夜用停車場裡,沒想到那小子根本沒有銷毀證據的意思。」
虎山道謀殺案,牽涉到兩名果殼機動公司內的現役軍官,事情很麻煩,地檢署在某方面的壓力下,用最快地速度將案件截了過來,當前最要緊的事情,當然是要搜集許樂涉案的證據。
那輛被證人們指證,曾經在虎山道停留的黑色汽車,自然是重中之重。蕭文靜精神一振,從身邊掏出一盒餅乾嚼了兩塊,語速極快問道:「送到鑒證科沒有?」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直接用螢光掃瞄,就算車子被洗過,上面應該還留有血漬,另外讓那些搞組織收撿的傢伙細心一些。」
「車子是半個小時前找到的,直接進了鑒證科。」
蕭文靜灌了一口茶,笑了笑,心想只要在那輛黑色汽車上找到證據,那個有背景的年輕少尉,再也無法逃脫。
然而事實的發展。總是與辦案人員們的想法相背,十幾分鐘之後,先前那名興奮的中年工作人員,沉著臉推開了玻璃門,走到蕭文靜地辦公桌前,壓低聲音,用一種奇怪的語氣說道:「沒有找到任何證據。」
蕭文靜從桌面上的案卷挪開眼光,緩緩地站起身來,盯著面前的下屬。表示自己根本聽不懂這句話。一輛被嫌疑犯遺忘在停車場內的汽車,就算找不到刀,但兇案發生時濺散的受害者血點。應該會遺留絲許,以聯邦當前的科技水平,就算是極微量的殘留,也能被找到。
「對方做的很專業,進行了全面地清洗,你甚至可以說這輛黑色汽車,現在是一輛剛出廠的新車。」那名中年官員低著頭,垂頭喪氣說道。
蕭文靜注意到了對方。專業這兩個詞語,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
上級對地檢署的壓力很大。務必要將少尉許樂這個案子辦成鐵案,以他與上級之間良好地關係,他甚至很清楚壓力來自於何方,但他並沒有什麼牴觸情緒,因為先前的審訊過程,讓他確認許樂就是兇手。
是誰在幫許樂銷毀證據?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一輛結構複雜的汽車裡清洗的乾乾淨淨,沒有留下一絲殘痕,這樣強大的勢力,為什麼不直接把這輛車毀了?
蕭文靜的眉心皺了起來。像極了一個變形的川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揮手讓下屬離開辦公室。又低下頭去看桌上地案卷。
那名嫌疑犯許樂的身上,也沒有受害者地血漬殘留。聽說昨天晚上進入軍事監獄之前,他就換了衣服,而被關押之前,更是用軍中的強效潔身粉進行了全面的清洗。
他本來只是有些遺憾軍中監獄的入捨清洗,毀掉了地檢署有可能從許樂身上捕捉到的直接證據,此時聯想到那個已經無法成為證物的黑色汽車,他不禁想到,難道從一開始,政府裡面就有另一拔人,在暗中幫助這個嫌犯脫罪?會是國防部那位鄒副部長?
蕭文靜看著桌上的那些兇案現場圖片,忽然間憤怒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茶杯被震落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聲音驚動了辦公室外面的工作人員,他們紛紛投來關切的眼光,不知道自己地頭兒究竟因為什麼如此憤怒。
地檢署後方地看守所裡押著的都是重犯,這些犯人都是已經被警察局審訊完畢,送到地檢署等待上庭,或者是被法院打回來補充偵查地對象。
看守所的燈光明亮,監控設施完善,而且深在地檢署後方,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次越獄事件,防禦工作基本上交由電子監控網絡,人手卻並不是太多。
室內沒有床,只有兩行與高強度塑料牆聯為一體地長凳。許樂坐在長凳上算了算時間,然後轉過頭去,用手指在牆上一筆一劃地寫著一些什麼,只是留不下痕跡,所以同室的那些犯人,只是好奇,卻看不到。
「數據已經到手,接下來是等待邰家的表態,然後是進入工程部,把新一代機甲搞出來,同時把自己要用的擬真系統改造完畢,想辦法在庫房內的原型機甲裡植入自己的控制程序。」
「麥德林議員已經和鐵算利家合流,競選資金充裕,如果聯邦科學院林院長再支持他,帕布爾那邊會有困難,自己如果最後能夠讓研究新機甲一事中,聯邦科學院丟個大臉,他們這種協議會弱很多,想必林院長也沒臉再站到政治舞台上說什麼。」
「暗殺之後,邰家都不願意直接出手對付麥德林議員,那是沒有證據,而且聯邦上層的遊戲規則就是這樣。如果……羅斯和麥德林議員真的當選了總統,自己頂多能搞到一台機甲,能起什麼樣的作用?」
許樂沉默地對著牆壁寫著字。自從那陣煙火之後,他在第一軍區生活區的咖啡館裡大哭了一場,年輕人平凡樸實面容上的笑容便少了許多,變得沉默了許多,誰都不知道他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邰之源不知道,施清海不知道。鄒郁也不知道,那個神秘的無所不在的邰家也不可能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在等待著某個時刻,如果聯邦裡地法律不能讓他滿意,他自己便要變身為法律,這是狂妄而錯誤的想法,可是許樂堅持。
果殼研究所年輕少尉被捕入獄,此時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也沒有人知道,此時的他,正在重複著自己已經重複了半年的計劃。那個看上去有些異想天開的計劃。
地檢署進行了三次問話,除了第一次的時候,許樂說了一些什麼,其餘的時間,他都保持著沉默,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到了深夜,他看似平靜。實際上心裡也開始生出一些怪異的感覺。
難道以邰家那位夫人地智慧,也想不明白。聯邦科學院一旦在大選中有所偏向,會對選民們造成什麼影響?還是說,邰家所代表的政治勢力,判斷科學院已經獲得了數據,而不相信自己手裡還有資本?
就在此時,走廊外的燈光忽然變得昏暗了起來,透視窗外地夜色混著淡淡月光,灑入囚室之中。
囚室裡沉默了一整天的氣氛,在這一刻變得有所詭異。
這間囚室裡呆著六個人,除了許樂一直沉默地進行著思考之外。還有一個人也一直保持著沉默。
那個沉默的人依然沉默。除了他和許樂之外的四個人卻站了起來,向著角落裡的許樂逼了過去。為首的那人滿臉橫肉。身高約有一米八五,胳膊像鐵鑄一般懸在身側。不停晃蕩著。
那人點燃了一根煙,用一種陰沉冷鶩的眼神看著許樂。
滋的一聲電流聲響起,這間囚室四周地三個監控頭頓時關閉,許樂瞇著眼睛看著監控頭,明白了一些什麼,雖然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蹲過監獄,但畢竟是孤兒出身,不知道從李維的嘴裡,聽到了多少次於黑牢地說法。
那個大漢無聲的怪異笑了笑,一拳頭向著許樂的腦袋上砸了下去,身邊的幾個人也同時撲了過去,看架勢只怕是要把許樂打死才快活。
許樂站起來,雙腳在地面極小的範圍內快速挪移,擊腋,別肘,頂膝,動作極為快速和乾淨。
他狠狠一腳,踹中身側一人的小腹,那人悶哼一聲,被直接踹出了三米遠,重重地摔打在塑料牆上,還沒有來得及滑落地面,倒吐著血昏了過去。
一轉身,他格住了那名大漢的胳膊,將手臂立了起來,一肘擊中此人的胸骨連結處。大漢就像是一個失去了平衡的鐵塔,喀喇一聲,垮在了他的腳下。
不過三秒鐘,所有圍攻他地人全部倒在了地上,那名大漢地胸骨似乎裂了,不停地沉重呼吸著,唇邊滲著血。地面上的那些人像看著怪物一樣看著許樂,連爬都爬不起來,更不要提再次出手。
許樂從那名大漢地身上摸出煙和打火機,坐回了長凳之上,沉默地給自己點了一根。想了想後,他取出一根煙向對面那個一直沉默的傢伙扔了過去。
兩個人中間,那四名囚犯依然在痛苦地輾轉反側,拚命地想離許樂這個恐怖地傢伙遠一些,那名大漢十分痛苦地扶住了許樂身邊的凳緣,想爬遠一些,胸部的疼痛卻讓他沒有力氣,只好聽天由命地靠在許樂身旁大口呼吸。
「我不知道聯邦法律竟然允許檢查官們,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對面那個一直沉默的人,接過許樂的香煙,放在了身邊,有些牽強地笑了笑,說道:「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麼意思。」
就在此時,走廊的燈亮了起來,監控頭開始再次工作,囚室的門打開,那個人警惕地看了許樂一眼,在一名警衛的保護下,離開了囚室。
許樂沒有動,他一個人孤獨地坐在塑料長凳上,一口一口吸著香煙,夾著香煙的中食兩根手指微微有些顫抖,如果直到明天白天,事情依然沒有什麼改變,那就說明能夠改變這一切的邰家,不願意為了自己手中莫須有的東西,而去直接對抗利家和聯邦科學院,那麼他必須自己想辦法了。
他又點燃了一根香煙,低下身體放到了那名大漢的嘴裡。
「謝謝。」大漢愣了愣,旋即吸了一口,煙霧的辛辣與胸部的痛楚混在一起,似乎好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