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拂面清涼,卻拂不去鄒郁臉上的冷漠怒意,這位未婚媽媽今天穿著一件淡花連衣裙,露在外面的肩膀上披了一件粉紅色的披肩,在許樂這些天的叮囑之下,鄒郁似乎也習慣了按照媽媽的身份去考慮事情,把自己的身體保護的極好。
鄒郁說話的語氣依然有點兒居高臨下,是許樂最難以接受的那種掩藏在平靜下的凌人盛氣。然而看著她臉頰上的那塊雪白紗布,許樂略一沉默之後,情緒裡那一點不悅隨風而去,笑著說道:「九點半了。」
聽到他的回答,反而是蓄積了好幾個小時怒火的鄒郁怔了怔,清秀的眉毛微微一蹙,不耐煩說道:「還不去吃飯?」
許樂微感驚訝,接過她手裡提著的包,側身問道:「你在家沒吃?」
鄒家大小姐難得地低下頭,展露了一絲嬌羞,小聲說道:「不會做……」
許樂表情平靜,心裡卻把不知所蹤的施清海罵了個狗血淋頭。對方一夜風流,珠胎暗結,結果卻要自己來照顧這樣一個生活白癡孕婦!
昨天夜裡帶鄒郁去醫院進行包紮,順便在門診裡預約了今天的孕期檢查。本來許樂和鄒郁兩個人約好了,他今天下班之後會盡快趕回家中,然後接她去醫院,但沒有想到,今天的實驗室變成了他一個人專屬的地帶,那些藏了很久的想法再也忍耐不住跳了出來,下午又看到了那封電子郵件,許樂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程部先進的雙引擎出現的問題中,竟一時忘記了時間……
許樂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只見兩輪彎月早已從地平線的兩邊升了起來,知道時間已經很晚,和醫院預約的時間早已經過了。這件事情確實是他做的不對,他自嘲地笑了笑,卻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好奇地看著鄒郁問道:「你怎麼自己來了?」
「在家裡實在餓的不行了。」
以往的鄒郁五官深媚而冷酷。如今的眉眼卻是逐漸柔順清秀起來,大概真是懷孕帶來影響。她冷冰冰說道:「你又不管我,我當然要找飯吃,電話喊出租車總還是會地。」
「我只在想一個問題,邰夫人那麼喜歡你當她兒媳婦兒……我總以為這些年裡,你家至少會讓你把廚藝練好。」許樂提著包。扶著她的胳膊,向停車場走去,下意識裡說了一句。
鄒郁聽到這句話後。臉上地表情凝住了一般。片刻後輕輕歎了一聲。沒有說什麼。反而是用手捂著自己地嘴。乾嘔了起來。
許樂微微皺眉。輕輕拍了拍她地後背。心想著自己查地資料中寫懷孕一個月後。基本上就不大會反胃了。怎麼鄒郁又有了如此強烈地妊娠反應?鄒郁惱火地撥開了他地手。有些困難地直起身來。大聲說道:「我是餓地。不是孕吐!」
此言一出。許樂頓時感到了自責。孕婦是不能餓地。而且他此時也感覺到腹部開始餓地發慌。下午調用了體內那股神秘地力量。雖然使用地不多。但這麼久過去。此刻終於開始用強烈地飢餓感來提醒他。
「快些回家。我做給你吃。」許樂很自然地說道。
「不要。難得進一趟城。當然要吃點兒好地。」鄒郁冷冰冰回答道。在許樂望都那間公寓裡住了二十天。每天除了在社區裡散步。便是窩在沙發上養神。喜歡穿紅色衣服地鄒郁早就已經快要忍受不了這種枯燥地日子。她經常嘲諷許樂住在郊區。此時二人身在第一軍事學院門口。當然算是進城。
許樂略一沉默。心裡也明白。總讓一位孕婦憋在家裡。尤其是像鄒郁這種性格地未婚媽媽。和以往地奢華生活一刀兩斷。並不見得是個好地選擇。
「你挑地方吧。」許樂摸了摸軍服上口袋裡的銀行卡,確認在身上。
「林園知道怎麼去嗎?」
「不知道。」
「我給你指路。」
鄒郁很自然地坐上了副駕駛位,她本就沒有指望,像許樂這種出身的平民子弟。能夠知道她們那個裡的聚集點。不過當許樂小心地替她繫好安全帶。又輕輕帶上厚重的車門時,她冷漠微諷的眼瞳裡。悄悄地生出了一抹暖色。間會所,據說最初是聯邦局林業部門的招待所,後來因為經營不善,被一位姓林的巨商買了下來。
沒有標誌的黑色汽車,緩緩停在了會所地大門口。許樂瞇著眼睛,透過大鐵門,以及門後似無盡頭的草坪,望向了遠方籠罩著的安靜院落,怎麼也沒有想到鄒郁挑選的地方,竟然會如此奢華。先前在路上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林園的來歷,可是眼看著這一大片都市難得一見的山林景致,心頭微動,多了一些想法。
單憑這油畫一般的景致,當年局下屬的招待所生意便不可能差。世上一切皆有價,唯風景無價,姓林地巨商能將此地買下,自然不可能僅僅是因為錢太多的關係,身份地位肯定也不普通。
更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遠處在夜視下的幾處突起山峰,崖作白色,秀美之中夾著一絲絕然之氣,而先前竟有一架商務飛機,在這些白色峰壁的對映下,緩緩降落……
這個畫面實在是太震撼了,如此看來林園後方,居然有一個飛機場。許樂是個出身很平凡的人,但自從逃離東林大區後,機緣巧合認識了不少聯邦裡的大人物,經歷過星際間的航行,也坐過邰之源的私人飛機,可是驟見此等作派,依然覺得有些難以自抑地不適應……
此時鐵門已經打開,在服務人員恭敬地眼光之中,黑色汽車緩緩順著草坪間隱著的道路向深處駛去,許樂瞇著眼睛看著車窗外地夜間青丘,如畫美景,不禁想到了臨海州的星辰會所。雖然與林園同樣被稱為會所,但是相差的實在是太差了一些。
說來奇妙,邰之源和鄒郁,是被邰夫人及鄒副部長極為看好的一對璧人,偏生邰之源的破處之旅是在許樂的陪伴下完成,而鄒郁卻成了許樂要照顧許久的孕婦……想到這一點,他忍不住回頭看了身邊的鄒郁一眼。
令他微感吃驚的是,鄒郁此時的表情有些怪異,她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那些景致,雙手卻是護在胸前,細長的手指緊緊地抓著紅色披肩的下擺,看樣子有些緊張。
國防部副部長之女,更是曾經的邰家準兒媳,許樂當然清楚對方不可能像自己這個鄉下小子一樣,對林園的豪奢氣氛感到不適應,所以他有些奇怪,壓低聲音問了一句:「怎麼了?」
鄒郁的臉色有些泛白,沒有塗描的眉毛極為秀氣,微微蹙著,說道:「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許樂沒有接話,他等著。
「我懷孕了。」鄒郁微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窘怒的紅,回過頭狠狠地盯著許樂,寒冷至極說道:「這還怎麼見人?」
許樂微微一怔,馬上明白了身旁的她在擔心什麼。一個有一個的生活方式,他或許不能理解,但一個驕傲冷酷的紅衣少女,回到她從前的裡時,忽然變成了一個未婚媽媽,無論在哪個階層,都不是一件很光采的事情。
他瞇了瞇眼睛,很乾脆地說道:「我們回去。」
正準備打方向盤的時候,鄒郁卻陷入了沉默,面容也漸漸回復了平靜,旋即眼眸裡閃過一道冰冷而狠辣的光芒,緩緩說道:「不用……我也想明白了,這事兒也不可能永遠瞞著誰,我只是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和你沒關係,和那些人更沒有什麼關係。」
許樂默然,不知怎的,他忽然發現自己越來越佩服身邊這個女孩兒。
林園的大廳極為寬敞,廳內的燈光亮度控制的極好,進餐的食客恰好可以通過透明的落地玻璃,欣賞林園後方不知多少公里處,那一大片被燈光照明,如夢幻一般的水山景致。
許樂隔著玻璃,看著那邊的湖,湖那邊的白色山崖,心裡感歎了一聲,僅僅是照亮那些山峰的大型探燈,每天晚上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錢,那位姓林的巨商,財大氣粗之餘,著實胸中有幾分溝壑。
鄒郁固執而驕傲地選擇了大廳裡最顯眼的座位,沉默地坐在許樂的對面,優雅而平靜地小口口味著精美的食物。邰家肯定是聯邦七大家裡最神秘的家族,但習慣穿一襲紅衣的鄒郁,卻不會刻意去扮低調,尤其是當她的父親在年後忽然接任了國防部副部長一職之後,鄒家與神秘邰家的關係,在某些人的眼中,已經十分清楚。
能夠進入林園用餐的,都不是普通人,他們知道窗畔的紅衣少女是誰,卻不知道她對面那個穿著文職軍服的年輕人是誰,至少他們不會愚蠢地將那個年輕人認成是邰家的太子。
所以他們很奇怪,當他們看見鄒郁微微隆起的腹部之後,更是難掩震驚之色。好在林園出入的客人,都是城府極深之輩,很快地便把臉上的震驚之色抹去,只是此時的場景難免有些尷尬,所以並沒有人上前來和鄒大小姐寒暄。
坐在一個角落裡,有幾名軍人正在用餐,他們也注意到了鄒郁這一桌,尤其是當中的一名年輕男子若有所思,似乎正在回憶著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