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找虐的是許樂,而且他被虐的很慘。
花了四分鐘才構架組織好的虛擬場景之中,他只堅持了一分鐘,便被判定為失敗的一方,全面失敗,人機俱毀。看著面前光屏上那些代表勝利的煙花和代表失利者的風中小白旗,許樂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並且對這個虛擬系統的設計者生出了憤怒,反而沒有注意到的虛擬對戰系統美工雖然做的極為粗糙,但卻運用了聯邦軍方至今也沒有實驗成功的三維對戰模擬。
拿過身邊的毛巾將臉上的汗水全部擦乾淨,許樂平靜下了心情,從前幾夜那種偶然發現寶庫的喜悅中脫離出來,重新將自己定位於一個初學者和鄉巴佬,笑著對通話器那邊陌生又熟悉的同伴說道:「再來。」
結局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在接下來的幾次對抗演練之中,不論選擇什麼樣的地形條件,許樂依然被光屏對面的機甲打的滿地找牙,雖然他擁有比任何人都要粗壯的「神經」,但是機甲對戰的經驗卻近乎於零,當然不可能是對面那人的對手。
邰之源並不想認識那個年輕的學生門房,他的身份地位太過敏感,本就不應該和許樂這種層面的人物發生任何關係。如果不是基於某種很模糊的原因,邰之源甚至都不會允許許樂進入區——哪怕他是靳教授推薦入校的學生,哪怕靳教授是的設計者。
不知道是因為失眠的夜晚太過無聊,還是因為那些熱騰騰的豆漿,那些他叫不出來名字十分油膩,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好吃味道的宵夜,還是因為……邰家少爺很久都沒有相近年齡的人在身邊出現過,他允許了許樂每天夜裡進入區,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準備和許樂相見,在這一點上,他有些欣賞這個年輕人地知情識趣。對方從來沒有試圖敲開自己房間的門。
不相見不代表不能說話,邰之源在心裡是這樣對自己說的,他有些好奇那個看上去十分普通地學生,為什麼每天夜裡都會和自己一樣失眠,難道對方也承載著和自己相似的壓力?想到這裡,邰之源自己都忍不住苦笑起來,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再有同齡人擁有和他一樣的壓力。
百無聊賴中隨便一句話開始,便有些收不住了。既然說了話,是不是可以在虛擬環境裡與對方打一架,發洩發洩?邰之源在心裡又對自己這樣說,恰好他也有些好奇對方的訓練進度,因為他曾經試過一次第六級,知道後面的難度,對方能夠在短短十天之內,從最開始完全不懂,到現在能夠堅持十七秒。這真是一個令人讚歎的成績,邰之源自己的那次嘗試,也只堅持了三十秒。就算現在有所進步,想來進步也不會太大。
邰家傳人,久遠之前,應該就是皇太子地身份。即便在如今的聯邦之中,七大家之首的邰家依然將它的龐大身軀隱藏於陰影之中,就像首尾絕不同時現於雲外的傳說神物。稱這個家族為聯邦另一個層面上的皇帝,也並不為過。這樣的身份,讓邰之源從小起便沒有什麼真正的朋友,隱瞞身份在首都一間聯邦直屬小學就讀時,倒是認識了鄒家兄妹,然而在鄒家猜到了他的身份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無論邰之源的身份再如何尊貴,家世再如何顯赫,他依然是個、還是個十七歲地少年。他正在青春期裡煎熬。正在壓力下壓抑自己的叛逆衝動。用無可挑剔的儀容與威嚴埋藏自己地熱血衝動。每個經歷過青春歲月的人都知道那種熱血是最難被壓制的,所以邰之源才會選擇在空無一人的區裡向天大吼。雖然吼的有些生澀和不習慣。他沒有打過架,更沒有人敢打他,他想尋找一下一個真正……人……的感覺,而今天,他似乎找到了一點點,因為那個倒下地機甲總是再一次地站起來,那樣的倔強,卻又是那樣的笑瞇瞇的,就像是一個永遠翹著唇的不倒翁,打上去很有意思……
將休息室裡盒子裝好的羊排拿了起來,邰之源微笑著喝了一杯咖啡,往嘴裡塞了一個魚子餅,又在那張已經寫了很多句話的白紙上添上最新的一句話,從區走回了自己的別墅,不知道是不是體力消耗太大地緣故,他這一晚上睡地格外香甜。
當許樂從房間裡走出來時。注意到桌上地宵夜已經有一大半不見了。他挑了挑如飛刀一樣地雙眉。這麼多天以來。還是那個人第一次在他前面離開。他走到桌邊拿起白紙。只見上面寫著一句話:「羊排味道不錯。」
這是那小子第一次表揚自己辛苦弄來地宵夜吧?許樂有些惱火地摸了摸腦袋。心想打贏了自己。也不用得意成這樣。不過不知為何。看著味道不錯那行字。許樂心裡有些高興。提起筆唰唰在紙上寫下了自己地回復。
「合成羊排有什麼好吃地?找機會我給你弄點兒野生羊肉吃。」許樂寫下這句話地時候。忽然想到一年前在那艘太空飛船上。他也曾經對那個小女生許下類似地承諾。不禁有些感慨。一年過去了。那個聰明可愛地小女生長大了多少?還會像以前一樣討厭吃飯嗎?
第二天。邰之源看見紙上地字。不禁唇角微翹笑了起來。野生動物保護法確實被執行地極為嚴格。不是那麼容易吃到。可對於他來說。這又算什麼呢?然而邰之源在生活方面極為自律。從來不會去沾。在紙上回復道:「不喜歡。十七號夜裡那種餅子給我搞兩個。」張紙搖了搖頭。回復道:「沒問題。」
「既然你是個不會吃魚子餅地沒品味地人。為什麼全部吃光了?」邰之源憤怒地留下字句。
「才知道是那麼貴地東西。當然要多吃一點兒!我給你帶了這麼多天吃地。總不能吃虧吧?再說了。品味這種東西總是需要培養地。我多吃幾個。也許就不會認為那是變質地東西?大男人不要這麼小氣。我明天給你帶幾個烤紅苕。」
「我今天本來想等你出來見個面的,結果沒想到你走的這麼早。」
「我沒有見你的興趣。」
時間就隨著白紙上一行行字跡的向下延伸而消逝。偶爾的夜裡,這兩個青年也會通過****器說上幾句話,安排一下模擬對戰的事情,而關於宵夜的種類及數量及斤斤計較的幼稚舉動,則依然是被記在那張白紙之上,大概他們都覺得這是很有趣的事情。他們依然沒有見過面,許樂倒是曾經提出過這種要求,但對方既然不願意,也便算了。
「那張紙現在已經快寫滿了,我真地很好奇,那小子失眠的毛病怎麼會這麼厲害。」正午的食堂,許樂一邊拿勺子吃著飯,一邊向對面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孩兒說話。
最近這些天他習慣了這種作息,而且白天也很少再進區,所以反而和張小萌在一起吃飯說話的時間回到了開始那段。四周投來的異樣眼光少了很多,因為這學校裡年輕男女的分合總是常事,而許樂這個窮學生在周教授課上的神奇表現,也為他加了不少分數,替張小萌打抱不平的人少了許多。
許樂不知道自己和張小萌之間是什麼關係,他只是下意識裡喜歡和這個純淨的像水一樣的女孩兒對面坐著,感覺就像是清澈的泉水沁人心脾。可當他面對著張小萌時,他又會覺得很緊張,這種緊張讓他感到非常的不安,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東西?
然而此時的張小萌正在走神,清澈的目光裡帶著一抹憂鬱,隔著黑框眼鏡的鏡片看著食堂外秋天的景況,根本沒有注意到許樂說了些什麼,而正是她遺漏了的那些信息,在不久之後的將來,讓她十分後悔。
校園內的樹林尖梢微微發黃,秋天的風吹拂著它們不停擺動,張小萌鼻樑上黑框眼鏡中的天光也在輕輕搖晃,搖的注視著她的人恨不得墜進那片天光之中。許樂怔怔地看著她,覺得心裡面空空的,卻又飽飽的,酸酸的,卻又甜甜的,他不明白為什麼小萌平靜外表下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總覺得對方隨時可能消失。
食堂餐桌的對面,隨時會變得空蕩蕩,許樂不喜歡這種推想。
「下個星期舞會就開始了。」張小萌忽然轉過頭來,微微一笑,對著他說道:「你最近一直都在忙,也不知道忙什麼,明天沒有課,我們出去買衣服吧。」
許樂點了點頭,正想說些什麼,張小萌低頭輕聲說道:「當然是用你的錢,不用擔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