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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施清海稱作局長的中年人沉默片刻後說道:「你對事態的發展判斷很正確,鄒應星已經把他這對子女叫回首都特區,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回來,他們家機緣巧合知道了太子的身份,肯定不想因為這件事情給太子留下不好的印象,這些天應該會進行消毒。」
「那位太子爺也真是荒唐,首都特區那麼多戒備森嚴的私立學院不去,非得來臨海做什麼?」施清海又點了一根煙,想著此次行動的最後目標,也不禁有些擔憂,因為對方是真正高高在上的人物,可不是鄒家可以比擬的,阻斷國防部對他的示好並不困難,阻止那些鷹派人物對他的影響也許可行,可是要接近對方,實在是太困難的事情。
「只知道大概的範圍在大學城裡,究竟是哪一家?」施清海低頭吸著煙,下意識裡踢著身後的牆壁,皮鞋上的灰都被震落了下來,「這種人物的周邊不知道會有多少封鎖線。就算可以營織某種巧遇,我不知道他年紀多大,性情如何,住在哪裡,行動路線,怎麼接近他?我甚至都不知道這位太子爺長什麼模樣。」
「最新的情報回來了,年齡大約在十七歲至十九歲之間,因為他們家族還沒有給他辦**禮。」那名局長認真說道:「三維成像這種東西你就不要奢望了,外界連他的照片都沒有,頂多有按照口述得出來的畫像,失真的厲害。所以究竟能不能找到他並且接近他並且進一步獲得他的好感,全部看你的個人能力。」
施清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覺得胸口有股冷意在蘊積。昨天夜裡與鄒家兄妹的衝突確實是他刻意招惹的,能夠查出那個叫鄒郁的女人的性格,查出對方對DVC香水的偏執喜好,並不是一件難事。之所以他會帶著許樂去,本是想將這件事情做的更漂亮一些,他準備在衝突中為了救許樂而出手,這樣才更符合他給調查局以及組織所留下的性格特徵,才能隱瞞他真實的想法。
——他很累了,這兩年裡一直扮演著花花公子,不,是真正做著花花公子,不想在調查局裡升職,就是因為他夾在這種縫隙中十分辛苦,他想趁著這次機會,直接被聯邦調查局開除,這樣一來,相信組織應該不會還像過去那樣看重自己,或許自己可能會擁有一些比較自由的生活。
只是沒有想到許樂那小子居然搶先替自己出了頭,而且擁有超乎自己想像的能力。他也沒有想到組織竟然這樣看重自己,不惜調動隱藏在政府裡的力量,與鄒家抗衡,保住了自己的職位。施清海用中指和食指夾著煙頭,陷入了沉默,知道自己必須把這個任務完成,只是那個從來沒有出現在公眾視線中的目標,實在是不好接近。
「我們都知道這很難,議員也清楚,他甚至親自說了,實在是接觸不到,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中年局長望著他溫和地說道:「可是但凡有一絲希望,你都要爭取。」
「我知道自己不夠資格知道這位太子爺究竟是什麼角色,可我實在不明白,聯邦畢竟是個選舉型社會,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擁有如此強大的影響力?」
「選舉?聯邦社會這麼多年進行過無數次選舉,但在真正知道內情的人們眼中,每一次選舉的結果,早就已經提前注定了。」中年局長的眼眸裡閃過對聯邦政治生態的深深失望之色,「明年又要總統選舉了,你有什麼看法?」
「現今的總統是個糊塗鬼,希望下一個能好些。」施清海聳聳肩,「我從來都不投票的,不過明年我可能會投給帕布爾先生。」
「帕布爾參不參選還不確定。」中年局長明顯不意外施清海的選擇,因為他們這些人對於議員中的另類,這位起身於社會下層的律師都很有好感,微感憂慮說道:「就算他參選又如何?如果那些家族不能認可他,手底下操控的財團,政客,媒體還有那些無處不在的影響力,足以在初選的時候就把他打下去。如果帕布爾得到了這些家族的尊敬和承認……那想必他也一定要在政治綱領上做出退讓,這樣的帕布爾還是現在的帕布爾嗎?」
施清海沒有說話,他知道這位上司說的話都是真的,雖然他依然願意保有心中的天真想法,希望帕布爾先生在出任總統之後,依然是現在這個敢於直視社會的不公,並且用堅毅而溫和的態度堅決地推行改革。
「帕布爾先生當年是從東林大區考取了聯邦律師執照。」施清海忽然開口說道:「我認識的東林人,都像石頭一樣執著,我相信他也是。」
暮色漸暗,天台上的風也越來越大,四月末的夜風終於驅散了白日的暑氣,施清海繫上了西服的扣子,與中年人告別,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這麼長時間的閒聊已經是極為奢侈的事情,哪怕聊的是政治。
「哪天有機會給我整點兒野兔子肉吃,野牛肉這種好東西就不指望你了。」施清海將煙頭彈往牆角,頭也不回地離開,揮手說道:「畢竟你是HTD的局長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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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監視器裡的畫面像是陷入了停滯,許久沒有人經過,沒有什麼動靜,如果不是那些梨樹還在春風裡沉醉輕搖,真會讓人懷疑是不是監視器壞了。許樂坐在鐵門旁的平房裡,眼睛的餘光掃了一眼監視器,又隔著大塊透明的玻璃看了一眼學校外安靜的街道,沒有發現什麼形跡可疑的人,稍微放了一些心,看來那些大人物們的報復還沒有這麼快來到。
早晨回到梨花大學校園,許樂刻意在校園最出名的四個噴泉一帶逛了逛,聽著那些演講與口號,確認了施清海說的是對的。雖然沒有多少學生被那些演講所吸引,依然是專注於課業實驗之中,可是學校裡的氣氛還是有些緊張。許樂好奇地聽了許久,才知道原來一年一度的喬治卡林日又要到了,聯邦政府的教育部門和聯邦調查局十分警惕,生怕有什麼火花燒進校園,想必在這樣的情況下,鄒家那對兄妹再如何囂張,也沒有膽量闖進梨花大學對付他,不然一旦惹出事端,發生了什麼群體**件,誰也承擔不起。
許樂對政治毫無興趣,通過在網絡當中搜索,才對那個有些耳熟的名字喬治卡林有了些初步的瞭解。這個叫做喬治卡林的人,曾經是聯邦首都大學裡的一位天才教授,也是人類有記載歷史當中最年輕的教授之一,他最擅長的領域是政治歷史學,這個有些拗口的名目實際上就是研究歷史上出現過的不同政治形態。
喬治卡林從來不是一個以激進面目出現在公眾面前的學者,甚至在他的著作中連無政府主義思潮和絕對自由主義都極少見到,他只是以很嚴謹的態度分析人類歷史當中的各種政治架構,並且進行模型重設。他分析了三十七憲歷之前,人類社會最後一個帝制社會為何會崩塌,以及當時的皇族為什麼會選擇極為禮貌而和平的退讓,同時,他也分析了剛剛擁有穩定架構六百多年的聯邦體制,認為這種體制只是一種虛假的三權分立,在信息無法做到完全共享的情況下,對於信息的佔有,是一種生產資料分配上的極大不公,從而會導致社會資源的分配不公,進而產生一系列的社會問題。
喬治卡林指出傳說中的七大家,便是這種體制下的畸形存在。目的單純的學術研究,當研究歷史逐步推展到研究現實,便容易出問題,或許喬治卡林自身都沒有意識到他提出的理論,尤其是那些翔實的材料分析和數據演算,給了那些不滿現狀的人一個有力的武器。
從一些後人的回憶細節看來,這位叫喬治卡林的人,只是一個很單純的學者。一開始的時候,他的名字只是在學術圈裡得到推崇,一般的聯邦公民也沒有人會願意去看那些無比枯燥的數字羅列,他們只想看到結論,所以喬治卡林的影響力並沒有怎麼展現,聯邦依然平和而自然地允許著他發表著學術著作。
然而這一切在憲歷三十六年的時候被改變了,因為在那一年的五月十九號,喬治卡林應邀參加某個政府部門會議,在途中卻離奇失蹤,從此再也找不到蹤影。
喬治卡林消失了三十年,逐漸有些有心人注意到了他的著作,更注意到了他的離奇失蹤。一個有陰謀意味的故事,足以吸引無數普通人的目光,尤其是剛剛解散軍隊,放棄暴力對抗的**方面,抓住了這個楔機,將喬治卡林的學說奉為了自己的政治綱領,以消除聯邦社會的不公,要求更大程度的透明度,審查七大家內幕交易為口號,參加了S2行政星球的議會選舉……從此,喬治卡林被賦予了更多的色彩,揭穿聯邦黑幕的先驅,勇敢的學者,諸如此類的稱號不知凡幾,而每年的五月十九日則被定為了喬治卡林日。
說來荒謬的是,這條議案居然是由聯邦管理委員會那些議員們提案通過的。聯邦的議員們宣稱自己都是喬治卡林的信徒,而**方面的議員只不過是一些利用喬治卡林學說的敗類,議員們堅稱自己和七大家沒有任何關係,於是乎聯邦公民們都有些傻眼,難道七大家本來就是不存在的東西?
這個被尊為聖喬治的人還真可憐,說不定他當初只是想問題想的太出神,於是開車開進了河裡……只不過是個老實的學者,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許樂的目光移到了光屏的下方,他對政治沒有什麼興趣,對聯邦政府更沒有一絲好感,所以對於喬治卡林竟是生出了一些同情。他忽然注意到了一則關於喬治卡林的佚聞趣事,不由睜大了眼睛,心想這個論調怎麼就這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