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十五歲的許樂,用顫抖的聲音,誠懇認真卻又無比倉惶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時,想必自己也沒有想過這句話有絲毫實現的可能性。一個遠在偏僻東林大區的孤兒,可以對著膝上的超薄屏幕上的那位聯邦紫發小女神發花癡,用這種擲地有聲的宣言來抒發內心強烈的情緒,但終究不過是青春期的生理問題在作怪。
窮人可以有幻想的權利,幻想的勇氣,只是階層之間天大的差距,不是靠個人的努力就可以拉近的。更何況少年許樂除了窮之外,並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資本,他這一生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夠去首都星,哪怕僅僅是去旅遊……
少年許樂長的並不好看,當然也不能說醜陋,只是和一般的少年一樣,有一張略顯青澀稚嫩,無比普通的臉,無法貌若神祇,也沒有白玉一樣瘦弱可憐可愛的身軀,只是個普通人。
他臉上最有特色的便是那雙眼睛,在如墨一般的濃墨下,微微瞇著,顯得有些小,著實可惜了那雙漂亮的眉毛。尤其是當他在思考某些事情時,眼睛會瞇的更加厲害,本來誠懇拙樸的眼神便會流露出一絲癡癡傻傻的感覺。
當然,如果有人能夠往那雙瞳子的最深處望去,想必會在那兩抹癡意的後方,看到幾分東林人特有的磐石般的堅毅和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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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十五歲到五十歲……所有的聯邦男人,都認為簡水兒很漂亮,也都很願意娶她當老婆。」
淡夜青樹之下,維哥兒用手輕輕地拍了拍許樂略顯瘦削的肩膀,無比同情說道:「包括我在內,只不過我臉皮比較薄,說不出口,你果然比較無恥。[閱讀文字版,請上]」
「我……我也這麼認為的。」一直跟在維哥兒身邊的那個小傢伙兒,偷偷地看了許樂一眼,發現樂哥的眼光還是停留在超薄晶屏的光芒中,對著光芒裡最後定格的那幅充滿紫色意味的頭像發癡,壯著膽子說道。
許樂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那個小傢伙兒,笑著說道:「強子,你才十歲,知道個屁!」
說完這句話,許樂站起身來,回頭靠在了青樹的樹幹上,輕輕在超薄晶屏旁邊摁了一下,一陣極其動人的滑蓋聲音響起,整張晶屏縮進了一根細細的圓軸之中。
他輕輕撫摸著圓軸光滑的金屬表面,眉毛裡透著一絲心痛,說道:「這可是高仿的N98,市面上至少值四千塊錢,便宜你小子了,李維,東西是給你,但如果將來要修,我可還得收錢的。」
「別裝這副女人模樣。」李維氣惱地抓了抓頭頂的淡金色卷髮,一把將那個圓軸晶屏搶了過來,說道:「你沒看今兒鮑龍濤那臉色,我們這一百多號人冒這麼大的風險,還不值當這個破電視?」
許樂呵呵笑了兩聲,沒有再爭執什麼,打了一下李維的肩膀,說道:「還是老規矩,將來有事兒,我再來麻煩你。」
李維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有些不解地看著許樂那張普通的臉,看了許久許久之後,忍不住開口說道:「這兩年白天你都在哪兒混?為什麼總躲著我們?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們在街上混,怕將來走黑道……但學校也一直對咱們敞著大門的,說實話,這十年裡,政府對咱們也算是不錯了。」
許樂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學校裡的功課丟了好幾年,我們還有誰能跟得上。」
李維也沒有指望能夠說服他,惱火地罵了幾句,說道:「我就是怕你丫將來變成自閉症。」
一聽這話,許樂笑的眼睛都瞇了起來,似乎像是聽到了人世間最好笑的笑話,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東西你不試試?」
很明顯,那個只有十歲的小傢伙沒有聽明白兩個少年間的對話,明明是一個很漂亮,很貴,很好的圓軸晶屏,先前在樹下電視信號接收也很好,還有什麼要試的呢?
然而李維聽到這句話後,臉色卻變得凝重了起來,右手握著那個細細的金屬圓軸,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推動了一處不易發現的小金屬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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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嗤!一陣怪異的響聲在青樹下響起,淡淡的藍色電弧就像奪魂的美麗線條般,從細金屬軸的前端射了出去,電離了空氣,在青樹下繞了一個半米左右的圓弧,重新回歸了軸尖!
藍色的電弧一出現,頓時將那個小傢伙嚇的蹲到了地上,抱緊了腦袋,很明顯在過往的生活裡,街道上的孤兒被這種武器欺凌的極慘。而李維的臉色也有些微微發白,傻傻地望著許樂,顫抖著聲音問道:「這麼厲害?這還叫電擊棍嗎?」
「只是看著嚇人,衝擊力還不如軍方制式的一小半,主要是改造起來花的功夫太厲害。」許樂皺著眉頭說道:「這玩意可只能和街上那些流氓打架時用,你要讓二局那些人看見了,可不得了。」
李維一把將那個圓軸抱在了懷裡,不可置信地望著許樂,說道:「我還以為頂多能冒個電火花……你……你他媽太有才了。」
小強此時也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用看著天使一樣的眼光,看著樹下許樂的身影。雖然他們都是孤兒,沒有太多的文化,但也知道,將市面上最漂亮的軸縮電視晶屏改造成威力如此之大的電擊棍,需要怎樣的能力!
「嘿嘿,我是天才啊……」許樂挑了一下他那雙濃郁的墨眉,卻沒有流露出什麼輕佻的感覺,反而更顯得這少年格外真誠與老實。
李維最後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問道:「許樂,這東西你做出來肯定費了很大的代價,難道……你真的就只是為了看簡水兒?」
許樂用比他更認真的語氣說道:「當然。」
李維有想打人的衝動,最終卻只是罵了一句:「你這個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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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消失在城市邊緣的黑夜裡,許樂放下心來,將身後休閒衫的帽子掀了起來,將自己的頭臉全部蒙在了黑暗之中,這才下了青丘,離了青樹,遁著另一條道路,向著河西州首府另一處居住區行去。
然而少年今天回家的路並不順利,就在羅蘭街口外的街燈下,他被攔住了。
「這帽,遮不住你的臉……我想,四年前我們就見過。」河西州第二警察分局副局長鮑龍濤在街燈下的身影顯得格外陰沉和可怕,他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矮了兩個頭的少年,看著遮住少年面容的帽子,冷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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