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你這話什麼意思?」君莫邪大吃一驚,急忙問道。
「只是有一份突如其來的感觸罷了,就是在這裡,當日的九幽第一少舉手之間升起一座無比恢弘的巨峰!」九幽十四少指了指腳下的大地,默然道:「他更製造出威能無量的封印,即便是萬年之後,異族的半聖大能者尤自不能越過。這是何等的大神通?」
他自嘲的笑了笑,道:「我九幽十四少一向被稱為天下第一高手……呵呵,現在才知道,這『天下第一高手』六個字,一直就像是一記最響亮的耳光,無時無刻的在打著我自己的臉!我有什麼資格,能佔據這天下第一高手之位?井底之蛙,從來也不曾真正知曉天地的廣大!」
「一位半聖,我尚且需要激戰良久才能將之拿下。但九幽第一少卻只需要一道封印,就持續封印萬年!甚至是直到現在,還能持續的封印下去,恆久的封印下去……」
九幽十四少長長的歎息,突然住口,再也不發一言。然而神色之間的落寞和嚮往,卻是濃濃的,如欲凝成實質。
「你的意思是,你是留在這裡參悟大道?希圖可以追索九幽第一少的境界?!」君莫邪默然良久,才輕聲問道。
「正是如此。」九幽十四少在虛空之中踱了兩步,深沉的道:「以你我的修為,若去到大陸之中,猶如跟普通人一般的廝鬥……那是多麼無趣、更是無聊的事情!」
「只有這裡,才留有我九幽一族的最高成就痕跡!」九幽十四少充滿感情的看著腳下的大地,半晌才仰起頭,默默地道:「只要我留在這裡,我就能無時無刻的感受到我自己與前輩的差距!這裡將成為我進軍無上至道的最大動力源泉……要不然,再出去打生打死,也不過如此罷了。」
「不過,你似乎忽略了一件事。」君莫邪道:「對付戰狂那不死的怪物,還需要你這位高手的!現在古寒已然隕落,難道你想讓我一個人獨力去對付戰狂那個變態不成嗎?」
「對付變態不是你最拿手的本領嗎?以你目前的修為,再加上你那些千奇百怪的手段……對付戰狂,絕對不是什麼難事!我不認為會有什麼問題啊!」九幽十四少笑了起來,道:「何苦還要扯上我?」
「也罷,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就不再勉強了。」君莫邪低下頭,旋即抬起:「只不過,若是你什麼時候突然想出去轉轉的話,千萬要到天南邪君府來轉轉。屆時,我可以與你好好暢飲一回,大家相識至今,就從來沒有好好喝一杯的機會!對於那一天我可是很期待的。」
九幽十四少呵呵笑了笑,卻沒有說話。看這樣子,似乎是真的不想再出來了。
「不勉強你。」君莫邪道:「不過,這次戰事之後,我準備派遣高手深入天柱山之南,將異族人的餘孽徹底剿滅。若是他們有什麼做不到的,仍需要你出手相助,請不要推托。」
九幽十四少道:「這是自然。屆時,就算你不派人進來,我也要慢慢地將這個邪惡的種族徹底的殺乾淨,這樣噁心的種族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
「那就好!一言為定!」君莫邪放心的笑了笑。
「你走吧,異族首腦雖然全滅,但此事只怕還有不少的首尾要收拾。」九幽十四少背過身,身在虛空之中站立,片片白雲流風從他身前面前飄忽而過,他的眼神,也如白雲一般飄飄無定。
君莫邪微微一笑,道:「剛才突然聽你說什麼今日一別,只怕再會無期,自然有幾分惆悵,記得你之前可是說過,要與我一戰。怎麼,不戰了?我可是很期待這一戰的!」
「若是你不用你那些水火雷電風雲的手段,你縱然又有突破,卻仍舊不是我的對手,甚至是那兩個異族大能者,你都未必可以戰而勝之。」
九幽十四少靜靜的道:「但你會不用你那些古怪手段嗎?!結論很簡單,跟你打,沒意思!既然是沒意思的一戰,不如不戰。」
「好一個沒意思,好一個不如不戰!」君莫邪大笑一聲,雙手一抱拳:「既然如此,十四兄,君莫邪就此告辭了!」
九幽十四少淡淡的笑了笑,揮了揮手,黑色的身影便如隕石一般從半空中落了下去,倏忽之間,已然消失在無數亂石之間,眨眼不見。臨去,竟然再沒有說任何話。
君莫邪歎息一聲,他卻也情知今日一別,他日可能再無相見之期。雖然也為九幽十四少的求道之心而高興,但心中卻也當真有一絲淡淡的悵惘,似是離愁,俱是惘然……
一聲悠然劍鳴,炎黃之血劃空而現,在空中舞出一道驚天長虹一般的劍芒,久久不息。
隨即,炎黃之血奔雷一般的急速飛行一圈,來到君莫邪的腳下,將他整個人托了起來。君莫邪最後向著下方天柱山的殘體一抱拳,心中默默的唸了一聲:珍重。
一聲劍吟,炎黃之血騰空而起,排雲馭電,穿空而去。
在他離開之後,一道黑衣身影從亂石之中浮現,升上了半空之中,看著遠去的那一道璀璨劍光,幽幽的歎息了一聲。
一個淡淡的聲音道:「珍重!」
隨即黑衣身影一閃,再度沒入亂石之間,再也沒有出現……
……………………
君莫邪回去的時候,戰事非但已經落下了帷幕,甚至整個戰場都已經基本打掃完畢了。此戰之後,異族人上百萬大軍,全軍覆沒無一生還!大陸方面,可說是輝煌的大勝!
但參戰的勇士們,卻也有多達數萬之數永久埋骨在這裡,有的,甚至屍骨無存……三大聖地所屬之人,也在這一場大戰之中,盡數壯烈成仁!
甚至是後來到來的大陸援軍之中,也有數萬人員的傷亡!
這一戰,玄玄大陸方面的損失,不可謂不重!
尤其是大量的高端玄者這一役之中隕落,整個大陸的元氣,恐怕數十年數百年都恢復不過來……
戰場之上,一片愁雲慘霧,血腥味刺鼻。
蕭瑟的秋風呼嘯而過,已經是秋天了……
望著大戰之後的滿目瘡痍,君莫邪久久無語。
這一戰,實在有太多太多的英雄志士長眠於此,這一戰之後,整個大陸又將平添多少孤兒寡婦?這些孤兒寡婦,盡都是為了守護玄玄大陸未來、人類和平的英雄家屬,他們以後的生活能否順遂?是否不會被人欺負?是否能夠得到足夠公平的對待?
這一戰,又有多少朝野家族的掌舵人隕落,他們的隕落又是否會導致了他們領導的那個家族衰落、甚至隕滅?
這一刻,君莫邪突然想起了君無悔當日曾經念過的一首詩,忍不住輕輕念誦道:「烽煙縱橫大旗開,萬馬千軍滾滾來;何時沙場刀兵諳,從此男兒不節哀!」
這一刻,君莫邪突然瞭解到了君無悔當日做這首詩時的心情!
這位一代軍神,傳奇萬古的神話,當時的那份心情無疑是悲壯的,卻也是至為無奈的。
烽煙縱橫大旗開,萬馬千軍滾滾來。
這一句看似豪壯無限,但背後隱藏的斑斑血淚,錯非當事人又有誰能真正體會?萬馬千軍滾滾來,古來征戰幾人回?最終能夠平安回去的,又有幾人?
何時沙場刀兵諳,從此男兒不節哀!
更是表達了這位大陸軍神對戰爭的由衷厭惡!
君莫邪今日一戰成,便是冀望這片大陸,在這天柱山前
——從此男兒不節哀!
從此之後,再也不需要什麼奪天之戰了!
斬草除根,一勞永逸!
君莫邪悵然而立,面對著整片戰場猶自升騰未盡的血霧,良久不語。
君無意、獨孤縱橫、慕容風雲、梅雪煙等一干領軍者此刻盡都已整軍完畢。正在檢點戰後的具體損失,人人的臉上,劫後餘生的慶幸之餘,盡都是一片由衷的沉重悲慼。
君莫邪歎了口氣,揮揮手,率先回到了大帳之中。
隨即,梅雪煙等一干人相繼進入到大帳之中。
「結果如何?咱們的損失……大體是多少?」君莫邪澀聲道:「有多少兄弟……在這一戰之中,捐軀?」
這個答案君莫邪既迫切的想知道,卻又有些害怕知道,君莫邪兩世為人,兩生亦難得一個「怕」,但這一刻,膽大包天的君莫邪竟真的怕了,害怕知道那個沉重的答案!
「戰事終結,天罰先頭部隊,八大聖尊隕滅,鷹王隕落。五千鷹族戰士,無一生還。熊族方面的五千戰士,戰死三千餘。鶴族五千戰士戰死兩千餘人,雕族戰死兩千,鵬族傷亡慘重,五千戰士戰死四千三百。虎族戰死一千五百……」梅雪煙表情上帶著深沉的悲傷,木然的道:「最後參戰的……鵬王,戰死!八大至尊之首雲別塵,戰死!蔚藍至尊夢紅塵,問天至尊莫問天……均確認戰死!……」
「除此之外,三大聖地所有參戰之人,現在,只剩下了喬影一個人!」
君莫邪深深的歎了口氣,感覺心中波蕩翻攪。
這一戰的損失的慘重,當真遠遠超出眾人的預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