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皇后深長的歎息著,看著女兒。突然心中湧起一股由衷的無力感:難道,我們母女,都是同樣的命運?甚至夢兒比我更為不幸?我尚且有阿寒的眷戀,我至少愛過,可夢兒卻是從頭到尾的單相思,太可憐了……
慕容秀秀靜靜地斟酌了許久,慢慢地站起身來,大是憐愛的看著女兒,來回踱了幾圈,突然眼中迸出難以形容的凌厲和瘋狂,從側面看去,皇后那張溫柔美麗的臉,那本是母儀天下儀態萬方的端莊臉龐,這一時竟似有了幾許猙獰!
「我這一生早就已經毀了,徹底地毀在了那個男人手裡!難道我要眼看著我自己的女兒的一生,也同樣毀在他的手上嗎?這是我唯一的女兒,也是我全部的心血之所在」。她默默地想著,眼中神色越來越是悲壯瘋狂:我必須為我的女兒作出努力,就算不能成事,起碼我已盡到了為人母的心力!「
她想得激動,竟自劇烈地喘息了一聲,這聲喘息,就像是撕破了喉嚨一般,是那樣的竭斯底裡!
「母后?」靈夢公主擔心的抬起頭。
「沒事!真的沒事!」皇后低下頭,竟似不敢讓女兒看到自己眼中的火焰,只是緩緩的擺擺手,道:「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看著女兒順從而淒婉地走出去,消失在自己視線中,皇后娘娘的心都彷彿碎了一般,咬著牙小香腮上鼓起一道稜,終於下定了決心。她站起來,拒絕了宮女的服侍,自己披上一襲大衣,突然冷冷道:「叫轎子,我要出皇宮。去君家。」
「皇后娘娘,眼下可……這已經是深夜……」宮女惶恐的看著她。
「我說的話,你沒聽見?「皇后一瞪眼,大聲的道。自從她進入了皇宮,還是第一次這樣聲色俱厲的說話。
「是,奴婢這就去。」宮女嚇得幾乎軟癱在地上,急忙出去了。
皇后自嘲的笑了一聲,聽著外面腳步聲響,突然緊了緊衣領。義無反顧地走了出去。存她走出宮門的時候,一道黑影從暗處如幻影一般閃現,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就像一個影子。
「阿九,前段時間新進的那批侍衛,現在在那裡當值?」皇后娘娘上轎之前,語氣極盡淡然地問道。
「聽說並沒有當值。全在侍衛營,自組一個大隊。那批人一個個盡都狂傲得很,而且身手都很不錯的樣子。平日裡倒也沒見他們做什麼,不過近來這段時間裡……都挺老實的。」那影子似地。「阿九「想了想,慎重的回答。
「嗯,是從半月之前才開始老實的吧?」皇后娘娘淡淡的問著,眼中閃出一絲濃濃的嘲諷。半月之前,正是君莫邪回到天香城的時候。
「是,而且從那時候開始就一直在三大營,沒有出來過,所有人都沒有出來過。」阿九小心地回答,並不敢看皇后的臉色,因為他從皇后的口氣中,聽出了陰森和血腥。
「嗯,當年夜家被抄斬之前的那場轟動京城的慘案,是血劍堂下得手吧?」皇后娘娘壓低了聲音問道。
「是……不過,這件事當時在京城世家之人幾乎人人皆知,似乎並不算是什麼秘密。」阿九愕然回答,才現皇后娘娘已經登上了馬車。
寒風凜凜,已經是下半夜了,無星無月,車輪轆轆,駛出了宮門。
「你說什麼?皇后在這等時候去了君家?」皇帝陛下皺起了眉頭,臉色陰沉的嚇人。他已經喝了不少的酒,頭顱無力的垂著,耷拉著,但一聽到這句話,卻突然抬起頭來,眼中射出來鴦隼一般的目光!
凌厲而殘酷!
「是。「侍衛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皇帝身子往後一靠,疲倦的閉起了眼睛,手指頭輕輕揉著眉心,臉上暴戾的神色卻是越來越濃,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他口中喃喃的訴說著:「在這個時候去君家?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越想,突然臉上掠過一絲慌亂,接著一股竭斯底裡的神色就浮現了出來。他低低的嘶吼了一聲:「什麼時候不能去?為何你現在去?難道你想出賣我嗎?慕容秀秀,我已經容忍了你好久!好久!!」
他大吼了一聲,酒精將眼球侵蝕的一片血紅,一片猙獰;突然斷然道:「來人!請文先生過來。」
「文兄,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拜託了!」舉止瀟灑飄逸的文先生面含微笑,剛剛到來,皇帝陛下就劈面提出了請求。
「這如何敢當,卻不知是什麼事?哦,老夫今日前來,到也是有一件事要通知陛下。」文先生微笑著看著他。
「先生也有事情?請先生先說吧!」皇帝陛下含著微笑,但方正威嚴的臉上肌肉隱隱有些抽搐,三縷的須也在「比引顫動,眉梢眼自。儘是隱藏的森然殺
「過了明日,老夫就要離開天香皇宮,動身回轉至尊金城了!這次的回歸,並不只我一人,所有派駐在整個玄玄大陸所有帝王之家的人手,從明日開始,將會盡數陸續撤回!從此之後,世俗之事,我們再不會插手,再不會以任何形式,任何方加以干預!」文先生含笑道。
「什麼?怎麼會?」皇帝陛下一下子站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人,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遺憾,這是真的!」文先生正色道。
淡然的話語,徹底擊碎了皇帝陛下心中最後的一絲僥倖。
「為何會如此突兀地做出這樣的決定?請先生明言!」皇帝陛下緩緩的落座回去,臉上露出一絲苦澀,低沉的問道。
「這點我也不知,這是金城最高層所下的決定,我等也無能為力。」文先生深深看著眼前的人:「陛下,以後你……多多保重。」來,滿面儘是落寞,緩緩搖著頭,低沉地道:「聯這段時間,治理國家,兢兢業業,沒日沒夜處理公事,只怕比前幾年加起來還要更多一些」呵呵,聯剩餘的時間當真不多了,自然要盡可能得處理好,然後才好傳位給太子。自己也就去找君無悔去喝喝茶吧,對?錯?真是荒謬!哈哈,哈哈……」
他雖然在笑,但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反而是一片悲涼滄桑。
「太子?」文先生皺皺眉。
「先生離別在即,揀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定下大位人選,就定大皇子為太子吧。」皇帝陛下深深歎了口氣,目中閃出無力的神色:「三個皇子中,也只有他還多少強一些……其他兩個,實在是……不堪造就!」
「陛下可是在擔心君莫邪報仇?」文先生問道。
「文先生以為……君莫邪不會報仇?或者,他永遠也查不到真相?」皇帝陛下反問了一句。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就算他真查不到證據又如何,如今的他還需要所謂的真憑實據嗎?」文先生笑了笑,沉重地道。
「文兄,想來此次你離去之後,你我二人,今生將永無再見的機會了。」皇帝陛下的話悲涼之極,他轉過頭看著外面暗沉沉的夜色,緩緩道:「你我兄弟相處這些年,雖不是手足,卻也勝似手足。文兄旦遠離,怎能忍心?」
文先生也沉默了下來,良久,長長歎息道:「其實我又何嘗願意離開,這些年裡,你並未有半分以帝王的身份待我,文某受恩深重,委實無以為報。」
「文兄,聯想讓你替我做一件事。」皇帝陛下突然抬起頭,眼神瘋狂,殺機閃爍:「你索性明日就要走了!就當是臨走之前,送給聯一件臨別的禮物吧!拜託了!」
「陛下請講!文某這些年裡在皇宮久居,自覺寸力未出,早已深感不安。如今即將離去,若是能為陛下做一件事情,略分憂慮,文某或者還可稍稍安心一些。」文先生沉默了一下,斷然答道。
「就在剛才,皇后出了宮門。前去君家了!」皇帝陛下的口音嘶啞著,夾雜著深沉的傷痛和無奈:「她這段時間裡,一直與我冷戰;看到聯,就像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聯已經忍受了她十八年!如今,她居然在這個時刻去了君家!這個時辰,她還要去君家!!」
天香國主楊懷宇此刻的口音突然就像一隻受了傷的野獸一般,低沉的嘶吼起來,面容更是扭曲到了極點,猙獰到了極點,雙手緊緊地攥起了拳頭。
「十八年啊!我是那樣的容忍她,那樣瘋狂的喜歡她,那樣瘋狂的迷戀她,卻始終也換不來她一點點的真心!空自守著這個軀殼,卻再也得不到更多!自始至終,我這個一國之君。竟然比不上那個浪跡天涯的逆賊王八蛋夜孤寒!」
皇帝陛下張牙舞爪的咆哮著,突然抓起酒杯,酒杯卻已空,他煩躁的扔在一邊,直接搬起來酒壺,對著嘴巴咕嘟咕嘟狂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