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問心一路上可是聽了不少的楚汪魂了,說來這楚泣魂成名已愈一甲子,更是唯一一個以一人之力可與東方世家這個殺手世家比較的頂尖殺手,可說原本就名聲顯赫,如今更是了得,到了也沒聽出來,這些人所說的話有哪一點值得可笑之處,這等熱血沸騰的事跡,怎麼就能聽成笑話了?偏偏兒子和媳婦只要一聽見就是樂不可支……這也忒怪異了。
自從進入了有人煙的地方,東方問心就對君莫邪不再稱呼其名,而是稱呼乳名『三兒『,一來不至於暴露身份,二來也覺得這個稱呼更親切……
「娘,現在這裡人多嘴雜,不方便跟您解釋,等改天到了路上,我再給您細細道來,等您明白了前因後果,你也得樂!」君莫邪哈哈一笑。
就在這時,異變驟生,酒館擋在門口的棉布簾子「忽」的一下飛起,無數的雪花瞬時隨著狂風捲著呼嘯而入;有些脾氣暴躁的客人頓時就想破口大罵,但卻接著一臉恐懼的坐了下來。
白雪中,紫光軒動,三個紫袍人鬼魅一般進到了酒館內中;外面大雪彌天;但這三個人走進來,身上竟是乾乾淨淨的,甚至連鞋子上也沒有半點雪花和泥土,乾淨得就像是剛剛泡完了澡堂子出來,滿身的神清氣爽。
一身標誌性的紫色衣袍,來人正是夢幻血海所屬之人!
這三人進來之後,遊目四顧,在每個人的臉上身上都打量了一遍,他們的眼睛看到何處,那個方向的人便感覺到自己似乎在冰天雪地被人剝光了衣服一般,刺骨的森寒!
如是觀察了一固之後,才往裡走了幾步,站在大火盆旁邊,這才注意到早已經沒有了空桌,其中一人眉頭一皺,順手在自己身邊的挨得最近的那一桌的桌面上拍了拍,伸出一根手指頭,往門外一指!
意思很明顯:滾出去!
這一桌共有五人,正是君莫邪遣開的那五名彪形大漢;想不到搬到這裡,居然又要再次被趕,可謂流年不利。只是五個人卻也乾脆,行事更為利落,風捲殘雲般收拾了桌子,然後一躬身,灰溜溜地走了出去,消失在漫天風雪之中……
看這夢幻血海的三位人王的臉色可是相當的不好看,誰敢在這時候觸他們的窶頭?那不是戰死嗎?
環顧天下,又有幾個楚泣魂,不管有幾人,反正哥幾個肯定不是!丟臉是肯定的,但絕對比丟命強!
酒館中瞬時安靜了下來,原本正在高談闊論有關三大聖地和楚泣魂的那幾桌人,現在更是低眉順眼,伏在桌上大口吃喝,卻又連咀嚼聲音也不敢出,老實的就像是見到了班主任的小學三年級學生……
「酒!菜!挑好的,快些上!」一名紫袍人沉著臉,大馬橫刀地坐了下來,櫃檯上,兩個老頭抬了抬頭,望了一眼,然後就又同時伏下去,似乎歎了口氣。
小二迅速上了酒菜,三個紫袍人便開始吃喝,沉悶著,誰也沒有說話。神態倒也不見如何囂張,但卻是骨子裡連著一種旁若無人。
剛才還熙熙攘攘的酒店,瞬息之間變得鴉雀無聲。人人盡都是噤若寒蟬。楚汪魂如此的打三大聖地的臉,這些人顯然正是一肚皮的氣,誰碰上誰倒霉。大家可都不願意自己成為那個倒霉鬼。
咱們這些人一沒楚汪魂的實力,更沒楚泣魂的膽量!
「夢幻血海……當真是好威風。」君莫邪嘿嘿一笑。梅雪煙警告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惹事。現在可不是惹事的好時候。
「看來楚汪魂定然在附近了!」君莫邪沉靜的傳音。
梅雪煙不動聲色,傳音道:「若是遇上了……我們幫不幫?這事說到底,是我們……」
君莫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很靜,靜得都能聽見門外蒼茫大地中大雪飄落的聲音,刷刷地響,北風打著忽哨,一陣陣的越來越近然後又瞬間遠去,這個坐滿了人的小酒館,居然靜如鬼蜮。
「啪、啪、啪……」外面,響起了幾聲大是清脆的聲音,似乎是細細的竹竿在敲打著堅硬的冰面,越來越近,格外沉重的腳步,以及頗為急促的喘氣聲也盡都清晰可聞。
那聲響漸行漸近,終於,來到了門口。
門簾一掀,一根拐棍率先伸了進來,點地,隨著一聲咳嗽,一個人頂著滿身的雪花,艱難地移動了進來。直到他全身進來,眾人才發現,這個人一根木棍頂在腋窩裡,一條腿軟軟地拖著,來人竟是一個瘸子。
臉上皺紋密佈,頭上纏著厚厚的白布,似乎還有點點血跡隱隱透出,厚厚白布連一隻眼睛也遮掩了起來,似乎是瞎了一隻眼。
雨露在外面的一隻眼睛中,滿是傷痛,背上卻背著一個狹長的包裹。
這個看起來如此淒慘的人,難道還是一位玄者?否則如何能在這般糟糕的天氣中趕路。那人艱難地挪了進來,眾人紛紛注視,只見他劇烈地咳嗽幾聲,身上抖了抖,雪花便在他腳底下落了一地,還有些些冰碴子粘在他身上,連頭上帽子的空隙間露出來的幾縷頭,都被凍得成了冰條。
「給俺來一壺燒酒……十個饅頭;一盤牛肉。」這人竟是凍得顫抖著,連牙關都在打架,抖抖索索的從懷裡掏出來了幾塊碎銀子。他一張嘴,眾人紛紛皺起了眉頭,這聲音,就像是七八天沒喝水的鴨子又被人卡住了脖子一般的難聽。
然後他左右看看,再沒有空座位可尋,他似是沒有君大少爺、血海中人的手段,能令別桌客人讓位給他,不過倒也另有計較,索性一坐到那火盆跟前,口中嘶哈嘶哈的吸著氣,的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跟眾人打了個招呼,道:「嘿……這天氣可真冷哈……」
從他進來,夢幻血海的三個人就將眼光注視在他身上,打量了許久,其中一個方臉大耳的人突然一笑,竟自大是溫和的道:「朋友,從哪裡來?緣何搞成了這般狼狽的模樣?」
「啊,這位大爺,承蒙垂詢,小的……唉,小的想是流年不利,在這等大雪天氣,竟然遇見了搶劫的盜匪……「
這個瘸子欲哭無淚的道:」小的做了整整一年的辛苦生意,好不容易攢了幾百兩銀子,本想回家過個好年……哪想到走到公雞山,竟然遭人打劫了……身上的一干細軟,盡被洗劫一空,連給婆娘和孩兒買的皮大衣,也都被人搶了去……那幾百兩銀子……,也就只剩下了留在外衣口袋中的這不到三兩的散碎銀子……最過分的是,小的只說了幾句討饒的話,那賊人…那賊人竟然因此打斷了小人一條腿,廢一足,終知世路難行,也不知道是否能拖此殘命歸家……」
「當真是太過分了……」紫袍人歎了口氣,非常同情的道:「時近年關,亡命之徒也是越來越猖狂了,都想過個好年……不過,那些被他搶劫的人,何嘗不想過個好年呢?誰不想與老婆孩子和和美美的團聚啊。「
「就是啊。」那瘸子一拍大腿,卻其疼得.嘶嘶抽氣,擠著獨眼道:「那些人,當真是喪盡天良啊!」
「嗯,打劫你的那個人,長得什麼樣子?」紫袍人關心的道。「說說,讓我們也好有個防備。」
「我也沒看清那人長得什麼樣子……一身白,就像雪人突然活了;砰砰幾下我就變成這樣子了……我才勉力求了幾句饒,就被那人打斷了我的腿,直到醒來,也沒看清楚賊人什麼樣子,就算有心報官,也難以分說清楚……」說著,竟然流下淚來。
紫袍人和藹可親的道:「不過,能留下一條命,總是好的。總比被人劫財害命強啊……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朋友,你說是麼?」
那瘸子神色間一片怔忡,良久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這時他要的酒和饅頭牛肉也上來了,他喝了一口溫熱的燒酒,突然傷心地低下了頭,肩膀抖動,背心的袍子也可見在抽搐著,似乎在哭泣……
東方問心歎了口氣,低聲道:「廢一足,終知世路難行,當真是可憐……三兒,這樣的可憐人,能幫,就幫一把吧,你手頭頗為寬裕,既有收買桌位的錢,又何少助人之資。」
君莫邪一直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瘸子,聞言嘻嘻一笑,壓低了聲音道:「娘,你可是走眼了,放心吧,這瘸子可是一點也不可憐的,這天下,比他可憐的人多了去了。」
說著大有深意的笑了笑,道:「娘,你且繼續看著吧;這裡或者真的有不少人值得可憐,不過卻絕不是哪個瘸子,廢一足,終知世路難行?卻不知明晨,是哪個無緣再行世路!」
梅雪煙輕輕笑了笑,道:「娘,這回莫邪說的可沒錯。您沒見到夢幻血海那三個至尊之上高手從進小店至今,於小店中人至多也就是看一眼就算?卻為何會對這個瘸子這般和顏悅色的盤問?他們這等紅塵之外的高手,關心這麼一個瘸子做什麼?」
東方問心一怔,驚疑不定的道:「難道那瘸子竟是有古怪?」
君莫邪和梅雪煙同時笑了起來:「古怪之處可大了去了……」
梅雪煙和君莫邪都有強的靈覺,早已經覺出那瘸子不對勁,自從他一進來,兩人就敏銳的注意到了,君莫邪的嘴角更是勾出了幾分陰笑,靜靜的在那裡喝茶。
雖然沒有十成的把握,但兩人都猜了出來:這個瘸子,十有就是殺手至尊楚泣魂!
一代殺手至尊,現今正被傳誦得如日中天的不朽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