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白色的頂,淡綠色的牆,靠牆有一張比較小的書桌,上面擱放著卡通的筆筒,精緻的圓鏡,以及一堆不知道啥玩意的瓶瓶罐罐,桌子靠窗,窗簾是淡綠色的底色上紋著深綠色的仙鶴,松枝。
淡綠色的床單有些褶皺,床頭同色的被子旁斜躺著碩大的玩具棕熊,棕熊旁,反扣著翻開的綠色小本子。
這個陌生的房間,但龍葉莫名在其中嗅到了熟悉的感覺,在直覺的指引下,他撿起了床上的綠小本,並翻開。
「綠色心情」,第一頁只寫了四個豎排的小楷黑子,筆記清秀。
今天是大年初一,希望老媽和我每天都開開心心!」
……
「
寒假結束,又要回學校了,哎……每次過的都那麼快,真捨不得老媽!」
……
這竟然是本女孩子的日記,偷窺日記,尤其是女孩子的日記,很不厚道,換了其他人可能不會看得這麼理所當然,看得如此理直氣壯,可,龍葉不是個普通的人類,在他的世界裡沒有日記一詞,故而,他竟拿這日記當成了瞭解信息的途徑,一頁一頁耐心的看了下去。
雖然龍葉很多都看不懂,比如大學、社團、語文、英語……但他在其中,卻看到了一個單純、善良,還有點小小自閉的女孩,在日記中,女孩很明確地流露出了對老媽深深地眷戀和愛意。
翻到了7月份,龍葉覺得瞭解得差不多了,剛想掩上本子,最後瞥了一眼,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昨天,老媽送了個遊戲倉,最近傳的沸沸揚揚的熱門遊戲倉——『傳說』,不明白老媽昨天咋就這麼開朗呢!遊戲進入就是遼闊的大海,唔,蠻有創意地,廣告說仿真度應該不少,靈機一動,取了個『青鸞』的名字,正是名字的反向諧音,盜賊,盜賊,我要做一個精靈古怪的小盜賊!」
……
龍葉捧著本子,坐在床沿,陷入了沉思,此青鸞是彼青鸞嗎?難道自己莫名其妙地闖進了她的家了?遊戲是什麼,傳說是指傳說王國嗎?
眼前的一切,包括這個綠本子中所記載的一切超出了龍葉的思考範圍,凝了凝神,繼續往下看。
看到她為小兔子唏噓,偷雞弄的滿身雞毛,村長被她氣的離家出走,他地嘴角彎起了笑得弧度。
看到她蛇島抓球,與狼共逐,複製圍棋,他的心一次次牽動。
再然後為了一個戒指進了花轎,再然後……
「……他穿著黑色的盔甲,帶著銀色的面具,騎著黑色的馬,披著猩紅的大披風,握著黑色的長槍,冷冷酷酷地向我走來,好似三國地趙子龍……」龍葉冷哼了一聲,忖道,「趙子龍是什麼傢伙……」
繼續往下看,「……他竟然沒有殺我,長槍微顫,神情悲苦,他也會傷心嗎?……」是人都會傷心吧,不傷心的是神仙,不,神仙也會有煩惱。
「……他竟然抱著我上了馬,不知為何,我地心撲騰的厲害,嗯,還有,他的聲音很好聽,據說聲音好聽地人往往長的很難看……他會難看嗎?希望,希望不是……可惜,真是可惜。沒撤掉他臉上的面具……」龍葉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臉笑了笑,雖然腦海中還是一片空白,可他強烈的感覺到了這個所謂的黑衣騎士就是自己。
「……他竟然要娶我,而且還是什麼該死的第一號小妾,……這算什麼?我拒絕了,可不知為何,拒絕的同時心裡竟然有些失落……哼,他被我臭罵了一頓,還被我用情花給紮了,活該,可是,他表現的也太痛苦了吧,害得我都不忍心了,算了,好女不跟帥男鬥,看在他如此深情的份上,我替他解了吧,不過,真的好痛,嗚嗚,心也跟著莫名的疼……」
「……相思情花痛,生死情花紅,我離去了,心莫名的疼。」正文噶然而止,除了後面一頁還有個日期,再沒有一個字。此後,她沒有回過家嗎?龍葉狐疑地將日記放了回去,起身向門口走去,剛走到門邊,忽聽一陣開門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個中年女子推門進來,看到他,怔住了。
龍葉反應比較快,因為考慮是青鸞的家,言語間頗為客氣「請問這是青鸞的家嗎?您是?」
中年女子正是青鸞,或者說欒晴之母欒凌,臉上訝色一閃而過,重進了書房,看到地方一片狼藉,又衝了出來,奇怪的看著龍葉道「你是從遊戲倉裡出來的?」
龍葉一怔,在青鸞的日記裡也曾見到過這個詞,但他並不明白遊戲倉的含義。
欒凌的表情更加古怪了,試探地道「你不知道遊戲倉?」
龍葉搖搖頭,不知就是不知,並沒有什麼好掩飾的。
「拿你是從哪裡來的?」欒凌微微退後一步,上下打量著他,「傳說世界?」
龍葉點了點頭。
「你怎麼到這裡的?」欒凌的問題還真多,不過,很奇怪的是,龍葉竟然一點都不反感她的問題,只是他也不清楚,所以搖了搖頭。
欒凌突然想起了他第一句問話,急切道「你認識欒晴,額,也就是你說的青鸞?她現在好嗎?」
龍葉沉默片刻,牛頭不對馬嘴地答道「她要回家,我找不到她。」
「回家……」欒凌的臉色變了變,悵然地看看四周,一咬牙,道「你回去如果遇見她,直接告訴她別回家了。」
這回,換龍葉古怪地打量著她,看的她漸漸不自在起來,「您是她娘嗎?」
欒凌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嗯。」
龍葉突然單膝下跪,行禮道「小婿拜見岳母大人。」雖然,在現存的記憶中,他並未同起來成婚,可是,有著實質性的關係,有著玄炎口中感情的基礎,他心中早已認定了青鸞,故而才會決然地棄桑而去,而就在剛才,他還意外地發現了他們行婚禮的證據,既已認定,拜見岳母理所當然。
欒凌蒙了。
「岳母?」欒凌怔住,思緒有些遲鈍,岳母應該是女婿對丈母娘的稱呼,女婿是女兒的丈夫,女兒現在在傳說世界裡,而他也來自於傳說世界,那麼……「你跟晴兒結婚了?」
葉答得從容不迫。
欒凌看著他。突然眼神一變,笑瞇瞇地將他扶起,以一種帶著點詭異的熱情細細打量他。龍葉臉不紅心不跳,泰然自若。在海面上過了好多天,那原本常年在面具下的蒼白早已被太陽曬成了健康的黝黑色,嚴重的悲苦憂傷因為失憶而消失,剩下的是堅毅。修長的身軀帥氣的五官,彬彬有禮的舉止,王者的氣勢,無不令欒凌暗自點頭,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你叫什麼?」欒凌笑呵呵地問。
「龍葉。」
「小葉,給我們講講你們的故事如何?」欒凌的聲音裡充滿了蠱惑。
龍葉訝然地看著眼前那張充滿好奇的臉,怔了一怔。
欒凌板著臉道「小傢伙,你娶我女兒可沒徵得我同意啊!不過,娶都娶了,做老媽的也不好強行拆散姻緣。不如這樣,你將你們的故事講給我聽,如果精彩,我就揮揮手放行了。」
龍葉沒問不放行會如何。只是有些茫然地想了想,道「我不記得……」眼看著欒凌皺緊了眉,突然靈光一閃,講述道「我記得,那天天氣很好。我和朋友正在下棋,突然有人來報,說山下有送親隊伍經過……」
欒凌吃驚的看著他「你,你就是那個搶了晴兒的親,要娶她做第一號小妾。結果被她傷得暈過去的酷似趙子龍的用槍的銀面騎士?」
龍葉被她這一串定語說得大汗。這一幕他本不記得,是剛才日記中看來現記現賣的,沒想到青鸞她娘也看過。不由頗為尷尬。
欒凌可不這麼想。看女兒日記確實不厚道。不過想著女兒也不會再回來,就當思念。每次看到女兒的最後那段,她都會浮起遐思。想像女兒跟這個銀面騎士可能會發生些什麼,沒想到真的有故事!不由有些猜中地得意。
「你被晴兒傷了。晴兒走了。然後呢?」
然後?龍葉也想知道然後。記憶中尚是迷茫。玄炎瞭解的講給自己聽得也不多,最早也是少龍山一段。於是很誠實的回答「然後我不知道了。我失去了一些記憶。」
「哦——」欒凌倒也沒有逼問,只是繞著他走了兩圈,笑道「你會武藝?」
「會。」
「長槍?」
龍葉點點頭,也不知怎麼動了動,手中突兀地出現了一桿黑色的長槍。搶尖閃著銳利的光芒。
欒凌怔了怔,笑道「收起來吧。」龍葉收起。
「那我女兒現在在哪裡?你沒跟她在一塊?」
龍葉臉沉了沉,道「她走了。我正在找她。」
欒凌瞪著他,突然哈哈笑道「吵架了?誤會了?」
吵架嗎?不算吧。誤會?覺得自己跟小桑結婚了,算是吧。龍葉點點頭。
「兩個人過日子。吵吵鬧鬧很正常。晴兒那丫頭,哄哄就好了。」說著,欒凌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你原來就住在傳說世界?」
個問題好像已經回答過了。
欒凌欲言又止。盯著他過了半晌道「這裡不是你改來的地方。你回去替我照顧晴兒吧。」話語間帶著些無奈和憂傷。
「您跟我一起走吧。」龍葉道。
欒凌帶著絲苦澀笑道「我還有事,不能離開。你先在這裡一晚,我讓人遊戲倉修***送你走。」說著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道「小天,我那個遊戲倉出了點問題,你過來看看。呃,帶上你的全套設備,別帶人來。」
放下電話,看著龍葉好奇的目光,欒凌笑道「不認識吧。這個世界裡也許有很多東西你都不認識。不過,你也沒必要認識了。小天很快就會將遊戲倉修好……」捂了捂額頭。低聲喃喃,「還真不好跟他解釋呢!」
龍葉意識到跟自己強行出倉有關,訕訕地沉默不語。
過了半個小時,欒凌口中的小天來了。欒凌將龍葉藏在了女兒的房間,吩咐他不要出來。隨後關上了門。
「哦,MyGod!欒姨,遊戲倉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外邊傳來了誇張的驚呼。聽聲音是個很年輕的男子。
「我讓你修好,沒讓你發問。」欒凌不高的聲音裡透出些許威嚴。
「遵命,欒凌大部長!」過了一會兒,「欒姨,這遊戲倉不是說沒用了嗎,幹嘛您還留著?」
「幹活吧!少廢話!」欒凌的斥責聲。
隨即是沉默,只聽得敲敲打打和焊接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少,龍葉竟然在欒凌晴的房間裡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輕呼「小葉醒來,吃飯了。」
「嗚,不要。我還要睡。」好熟悉的場景,好遙遠的場景。龍葉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睜開眼,發現整個房間裡泛著淡淡的光,欒凌正一臉笑意的看著他。
「岳母——」
「叫我媽媽。」欒凌笑道。
這算什麼稱呼?龍葉心裡疑惑,不過還是順從地叫道「媽媽。」
燈光下,欒凌溫和的笑著「過來吃晚飯了。」
龍葉隨著欒凌來到了客廳,發現飯菜已經做好了,三菜一湯,非常精緻。那個修遊戲倉的小天已經不在了。
「也不知道你喜歡寫什麼菜。這都是晴兒喜歡的。晴兒被我寵慣了,不會燒菜,以後別怪她……」欒凌笑道。
「沒事,我會燒。」龍葉不在乎的說道。
這是頓溫馨的晚餐。晚餐後,欒凌讓龍葉睡在了女兒的房間。
次日。欒凌帶龍葉再次踏入書房。原本破壞得一塌糊塗的遊戲倉已經徹底修好,地上也清潔地乾乾淨淨了。
「你躲在倉裡,先按紅色按鈕關上蓋子。再按綠色按鈕放生命液,直到生命液漫過你全身,按動黃色按鈕,你就會回到傳說世界。」欒凌諄諄教導,說著說著眼角有些濕潤,不自覺地抹了一把。
「媽媽,您不要擔心。我找到晴兒就來接您。您不是說只要看到晚霞門,就可以回來嗎?」
欒凌強顏歡笑道「是的。」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遞給龍葉,「如果你找到晴兒,就將這個給她。你,一定要找到晴兒。」
龍葉點了點頭「媽媽,您放心。我會找到她的,哪怕天涯海角。」說完,躲進了遊戲倉,一步一步有條不紊地操作。
黃色按鈕按下,遊戲倉內生命液一陣沸騰。等平靜下來,裡面已經空無一人。
欒凌呆呆得看著遊戲倉,突然腳步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口中猶自喃喃「晴兒,請不要怪媽媽狠心!媽媽有自己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