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瑪魯要塞。
軍議事裡,黑騎兵團的烙伊二級上將正在和幕僚坎普導師商議如何攻陷囚龍城。此前密探已經對該城做了詳細的調查,特別是關於帝國中央軍的動向。
「很困難啊。」烙伊用力的搓著太陽穴。
他這個人並不喜歡過多的思考問題,更不喜歡攻打有敵人固守的要塞,這樣做實在沒什麼意思。
「中央軍統領裘安是位智勇雙全的將領,我們要想從他的手裡奪取囚龍城,恐怕要費一番工夫。」
縱是有大智慧,坎普導師也顯得很謹慎。
這時……
「閣下,不好了!」
烙伊的副官很失禮的跑進了軍議事。
「怎麼了?」烙伊問。
「進攻冬日省的第三軍團出事了。」
出事了?
烙伊的心頭立刻湧起了不祥的預感,「第三軍團現在在哪?」
「已經回來了。」
「回來了?那科恩呢?那個混蛋呢,讓他來見我!」
烙伊生氣的轉過身,踱到窗邊。從這裡,他清楚的看到一支軍隊正在逐漸靠近。到了跟前烙伊才發現,這支隊伍散亂異常,幾乎每個士兵的身體上都纏著繃帶,神情沮喪,有的甚至哭哭啼啼。
這是軍隊嗎?
「他人呢?科恩人呢!」見副官低頭不語,烙伊更為憤怒的咆哮起來,「無視我的命令,他現在難道沒臉見我了嗎?」
科恩是烙伊的摯友,也正因為是這樣,烙伊才更加憤怒。他不相信科恩會戰敗,絕對不相信!
站在烙伊身邊的導師坎普看出了副官想要說,卻說不出口的話,此時,他長長的歎了口氣。
「為什麼不說話?」
「科恩……中將……他……他……」
「你這表情算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想告訴我,他殉國了?」烙伊也意識到了什麼,他開始慌了起來,「你有什麼權利告訴我這個噩耗?你有什麼權利,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去把科恩叫來,快點!」
「烙伊,你冷靜點。」坎普勸解道。
「我很冷靜,我很冷靜導師,我很冷靜。」烙伊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用力的搓著自己的頭髮,「我……我……從沒有……沒有這麼……冷靜過……」
坎普再一次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房間。
五分鐘後,一位神情憔悴,滿是凍傷的少將推著簡易的靈車走了進來。靈車上,水晶棺材中,科恩安靜的躺在那裡,發白的臉上不帶一絲生的氣息。
烙伊陷入一片黑暗中,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努力從沙發上站起,無比艱難地走過去,在他冰藍的瞳孔中,看不到任何人。他的視野中只有科恩,只有他一生唯一的摯友。
以往,不論什麼時候、什麼場合,科恩總是一直在幫他。這個摯友從他們少年時代相逢的那一天起,就無怨無悔地做他的朋友。
朋友?不!
科恩對他而言遠超過朋友。
「科恩……你怎麼了……科恩?」
他失態的掀開水晶棺蓋。棺蓋掀起的同時,從裡面湧了出了寒冷的水氣。這個天生強勢無比的上將,此時卻顯得那麼脆弱,看起來就像是舉步為艱的嬰兒一樣。
「科恩,醒醒。」他碰觸了屍體的臉龐,冰冷冰冷的,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烙伊顫動著慘白的嘴唇,一直強忍在眼眶中的淚水終於還是流了出來。古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可以相信,烙伊此刻的淚水帶著何種深意。
站在棺材旁的少將低聲安慰:「閣下,科恩中將已經殉國了,請您……」他沒有把話說下去,因為烙伊上將的目光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激烈光芒。
「住口!!」
※※※※※※※
半個小時後,烙伊終於從持續的悲傷中慢慢解脫出來。他將水晶棺材蓋後,隨後失力的坐倒在了沙發上。
「科恩……科恩他怎麼死的。」
烙伊極不情願的低聲問道。
「科恩閣下是為了掩護本陣撤退,最終被敵人包圍……」少將掩面哭泣了起來。
「被包圍?科恩有十萬人,怎麼可能被包圍?」無法相信的烙伊聲嘶力竭的吼了起來。
接下來,這位少將斷斷續續的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烙伊。
當聽到敵人將領精確判斷出科恩的戰法並給予攻擊時,烙伊一臉的難以置信;當聽到己方裝備連續發生無法使用,而被敵人抓住時機予以反擊時,烙伊陷入了沉思;當聽到敵人將領僅帶千餘人死守城門,王國軍竟然無法前進一步時……
太多了,實在太多了。
「科恩閣下最後讓我轉告您,他說他對不起您,他……」
烙伊不知道是該驚訝還是憤怒,不過他漸漸明白了一點,科恩的死並非是科恩的責任,也並非是他戰法的不精,其最終該為這件事承擔責任的人正是自己啊。
要是能知道冬日省守軍近十萬,要是能提前準備寒帶作戰的裝備,要是能……
烙伊陷入了無比的自責當中。
長時間的沉默……
「你不是說科恩是被包圍後戰死的嗎?那這遺體……」
少將將雷紋歸還回遺體和軍刀,以及為科恩中將戰法的給予評價的事詳細的講述了一便。
聽了這些,原本對雷紋懷有無比仇恨的烙伊漸漸解開了心結。
對於軍人來說,遺體回歸故里意味著安息和轉生,皇帝贈與的軍刀更是不能遺失,那是進入國家墓園,享受榮譽的唯一鑰匙。對於敵國軍人來說,這兩樣東西恰恰是誇耀其戰功最好的物品。
冬日省的番長雷紋竟然能將他歸還,烙伊的心裡竟然萌生出感激之意。當他看了雷紋為科恩寫下的評價,這種心情更加濃烈了。
『這是非常精彩的一戰,同樣也是非常遺憾的一戰。署名:雷紋。「
「謝謝你。」烙伊站了起來,對著這位盡忠職守的少將行了軍禮,乾涸的淚又一次他的眼眶中難以自禁的流了下來。
「閣下?」
「非常感謝你將科恩中將的遺體帶回來,非常感謝。」他顫抖著,說道:「你的名字?」
「塞林,塞林。梅西爾,閣下。」年輕的少將站的筆直。
「聽好了塞林,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護衛長了。」說完這無比肯定的一句話,烙伊走向了那棺材,再一次看了科恩一眼,淡淡的說道:「如果有一天我也敗了……」
「閣下!」
他擦乾了眼淚,「讓我的軍官去會議事等我!現在!」發怒的獅子發出了咳人的咆哮。
當烙伊離開這間房間,前往會議事時,一直站在走廊上的坎普走了進來,他蒼老的容顏帶著淡淡的憂傷,看著科恩的遺體,他只是說了一句話:「科恩,導師一定會為你報仇的,不過眼下請你一定要阻止烙伊,一定要。」
※※※※※※※
會議室裡,氣氛壓抑。科恩的死對於在座的所有軍官們來說,無疑是極為沉重的打擊。
「踏平冬日省,為科恩報仇!」
「我們應該做一場復仇戰,把冬日省那個卑鄙的番長揪住來,放在火上燒死他!」
他們的情緒一個比一個激動。
這時,會議室的門開了,烙伊的導師坎普拄著枴杖走了進來。一時間眾軍官燥熱的情緒冷卻了下來。
「你們忘記皇帝的御令了嗎?」老人威嚴的喝道:「科恩違抗命令,擅自進攻冬日省,他的行為完全是咎由自取,難道你們也想做科恩第二不成?」
老人強大的意志壓的這些軍官銳氣全無。
「導師!」烙伊站了起來,「難道就這樣不管不問嗎?」
「你想做復仇戰?」
老人看著烙伊,但烙伊絲毫沒有退縮。
「是!」
「不可以!」老人大叫著,「烙伊,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為什麼?為什麼導師,難道就看著……」
「我再說一遍,科恩的死我也非常的遺憾,但眼下的任務是攻佔囚龍城,從背後給予帝國軍致命的一擊,要是你現在要進攻冬日省,那麼就會造成我兵團後防空虛,萬一帝國中央軍……」坎普的情緒很激動,不停的咳嗽著,虛弱的身體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更何況現在冬日省情況依舊不明,你這麼做只會重倒科恩的覆轍!」
烙伊低下頭,一副難以接受的摸樣。
「烙伊!」
「導師,我……」
「冬日省的軍隊善於嚴寒做戰,他們同樣也不會離開優勢之地,貿然攻擊我們,我們只要……」
就在烙伊準備反駁時,他看到坎普導師的身體向一側倒了下去,與此同時,他的口中碰出了一簇血花。
「導師?」
「快叫軍醫,快叫軍醫!」
就這樣,烙伊準備發動復仇戰的決定在這種情況下被擱置了下來。坎普導師也因為腦溢血陷入了昏迷中……
又過了兩日。
「閣下,霜炎要塞的糧草被人給燒燬了!」副官第三次將這個極為不利的消息告訴了烙伊。
「怎麼回事?第四軍團的波塔中將呢,這件事不是由他負責的嗎?為什麼接二連三發生這種事?」
「波塔中將說,這夥人是從冰原那邊來的,只有幾百人,但行動非常快,護衛糧草的千餘名衛兵無一生還。」
「黃金城?雷紋!?」
烙伊站了起來,低聲怒喝。片刻,「叫中將們來這裡集合,快!」
翌日早晨,坎普導師醒了。他搖晃著坐了起來,淡淡的,充滿關切的問:「烙伊呢?」
「烙伊閣下帶第一第二軍團開赴冬日省了。」
「!?」
※※※※※※※
眼下,黃金城內一片喜慶氣氛。
成功保護一百萬民眾,以強有力的指揮擊敗王國侵略者的雷紋,受到如雷貫耳般的瘋狂歡呼。民眾們對雷紋的沉著與膽識,更是讚不絕口,而那些奮勇殺敵的士兵們,更是得到了女性的青睞。
軍營的餐廳裡。
人聲鼎騰、喧鬧吵雜,雖然規定不可以喝酒,但戰鬥和勝利所帶來的酩酊醉意,卻使士兵們無法自已,那種滋味遠勝過佳餚美酒。
「我們的番長大人也很能幹嘛!」
士兵們一陣騷動。
「沒想到他竟然是一位了不起的軍事天才!他或許可以算得上是沙亞特後時代,和吉魯菲斯那個小鬼齊名的人物了!」
「番長大人的武藝也很棒,看到沒有,他一個人殺了多少敵人。」
「有5000吧?」
「不!是好幾萬呢!哈哈……」
為誰而戰?因何而戰?和陌生的敵人互相殘殺?種種問題已被士兵們拋到九霄雲外,此刻,他們只單純地為生存和勝利而欣喜若狂。可以直白的說,作為雷紋的第一批士兵,他們是沒有信仰,沒有靈魂的,只懂得服從和殺戮的兵器。
雷紋,將如何改變他們?
即將到來的惡戰中,這位被士兵們「戲」稱為沙亞特後時代,和吉魯菲斯齊名的雷紋,究竟又有什麼樣的表現?
歷史的輪軸沒有因冬日的寒冷而停步,仍在緩緩前行……